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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因为从前我也总是给弟弟包扎,他是——差役,负责治安。他受了外伤懒得去医院,嗯,医馆,就找我。”
杨若岩又补了一句,“不过,我还真没有治过这么严重的伤!你这伤口在我们那里是一定要缝针的,否则很危险。可能这种药真不错,”她拿着那个小瓷瓶,忽然问道:“这外伤药什么地方买的?怎么大家都有啊?我是不是也得备一点儿——”
“你说谁还有?”韩璃一下子又坐了起来。
“你干吗?”杨若岩不满地把他拉回去,“别动行吗,看在我跪在地上给您免费服务了半天的份上,您就珍惜一下别人的劳动成果好吧?”
韩璃没有反抗,但是还是一脸严肃,“你见过这种药?”
杨若岩点点头,她知道韩璃和静宇是朋友,于是就说道:“静宇也有,臭烘烘的,不过效果很好。”
说完,她还嘟囔一句,“你不是韩国朝廷派出来的呀?韩国差役干吗还要抓你呢?我本来以为你和静宇是同行呢。”
“不要对别人说起我和他相识。”韩璃突然正色道。杨若岩随口应了一声。
“好。”答应完了,又探究地看了他一眼,“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韩璃不说话,杨若岩就撇了撇嘴,“不要告诉我啊!我不想知道。知道的越多命越短!还是不知道得好,你伤好了我就解脱了,咱们两不相欠!”
“你帮我就只是因为还我的人情?”韩璃看不出表情,但是心里一阵失落。他其实想问的是,你给静宇也治过伤敷过药吧,那你为什么要救治他呢?
杨若岩没回答他的问题,这问题还真不好回答,不过,她真的愿意相信自己是为了报答他,就让他这样想吧。
“换身衣服吧,这是静宇的,你们俩的身材应该差不多。”既然韩璃和静宇连随身带的药都一样,那还有什么不知道的。这衣服大概韩璃早看出来是静宇的了。那日,杨若岩顶风冒雪到军营去找静宇时,穿的衣服被雪打湿了,静宇给她找了一件厚实的袍子,让她穿上。因为天确实冷,后来回城时,她也带了回来,一直还没有找到机会还给他,这次韩璃受伤,刚好派上用场。
韩璃脸色有些不好看,杨若岩见他不动,面色又差,一下子又紧张起来,手不由得又伸向他的额头,想看看他是否发烧了。手却一把被他抓住,轻轻放下。
“是不是发烧了,我看看啊!”
“不用。”他声音里有些情绪,他得知杨若岩和静宇关系亲密自己就很不舒服,想到这女人也许对别的男人也曾悉心照顾,极尽温柔,他就更是心中发堵。杨若岩也感觉到他有些情绪,猜想大概是身体受苦的人情绪都不好,从前自己生病时也曾拿若宇撒过气。这样想着,她也不介意。语气中带着劝解和安抚,柔声说:“那你把衣服换上吧,你的衣服薄,又被我剪破了,这里的房子漏风,你躺久了就会冷。”
“不用。”他听到她温柔起来的声音,心情很复杂。
“你这人真是不好说话!”杨若岩泄气地很,“跟问题学生似的,不识好歹!”
她赌气不去看他,拿过来桌子上的包子,一口咬下去,没想到漏了一手的油,还滴到了裙子上。她回头一看,那人虽然脸没有朝向她,但是表情明摆着是看见了她的笨相。她郁闷地抱怨:“这早点摊儿的老板没告诉我这是灌汤包啊!这年头就有灌汤包了!”她还想说一句:难道不知道我逢吃灌汤包必会漏一身油啊?
“你就是这样照顾病人的,自己吃着,让病人挨饿?”韩璃突然对她说道。
“唔?你也要吃,我以为你要说‘不用’——”杨若岩学着他的样子,撇着嘴。随手把一包吃食放在床头,又嘱咐一句:“躺着吧,不准起来!”
语气里是命令的味道,韩璃回忆不起来是否有人在他病了的时候,也曾嗔怪地命令着“璃儿,你躺着,不许乱跑!”也许有人说过这样的话吧,可是即使有,也太久太久了。
杨若岩在印铺里偷偷地照顾着“通缉犯”,白天她坐在书桌前看看他托静宇找的书,全是蜀国和韩国各地的县志或者州志,还有地图,也有部分历史、文化、占卜甚至巫蛊神术方面的杂书。她怕韩璃无聊,就把这一堆书放到他的面前,让他挑几本喜欢的随便看看,打发时间。韩璃认真地看了一会儿,想说什么但是没有说。于是他挑了一本佛经,翻看起来,但是眼光却常常瞟向桌旁的杨若岩。
杨若岩本就是个好学生,她读书的时候一向很专注,手里拿着笔,不时地还在订好的一个大本子上写写画画。她拿的是一摞县志,看得很费力。书是古语文言,没有标点,这倒无所谓,但是有些地名人名特别古怪,字也生僻,不认识呀,还不能查字典!有些说法也不懂,看得头都疼了,也没记住多少。
“你的指甲再啃下去的话今年还能长出来吗?”韩璃好笑地看着她。
杨若岩急忙把手指从嘴边拿下来,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怎么了,看不明白?”韩璃问道,“你看的是什么?”
“一本县志。”杨若岩叹了一口气。“‘揶檗’是什么?庙吗?和尚?怎么写得都看不懂?‘运三密于瑜伽’,什么意思?‘瑜伽’是健身修行的瑜伽术?和尚也练这个?”
杨若岩简直看得一头雾水。
韩璃想了一下,说道:“你看的可是蜀国的蔡郓县县志?”
“唔,对呀。”杨若岩看看书的封面,“你的眼神儿还挺好。”
韩璃笑了笑,他想说他的眼神是挺好,但是还没有好到你卷起来看,我也能看得到封面。
韩璃接下来的话,确实让杨若岩吃惊不小。“‘揶檗’是蔡郓县南,峂峪山上一个僧人的法号,他修行的庙宇名叫‘法来庙’。据说,他能运三密于瑜伽,‘三’密是说如来身、口、意皆有不可思议处。‘瑜伽’么,大约是说身与口协,口和意符,意与身合,三者相应。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揶檗已修行到身、口、意三业相协,与佛相契了。 ”
杨若岩瞪圆眼睛,“这个和尚这么有名吗?”韩璃一笑,没有说话。继续看他的佛经。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当杨若岩又开始摧残她的指甲的时候,这回是在看关于星象的解说。杨若岩从小就很奇怪为什么天上的星星叫做银河,她咋就从来没看出个名堂呢?瞧着满天星斗就像一颗颗钻石,只觉得又亮又多,可别的啥也看不出来呀?
“‘东有启明,西有长庚’,‘长庚’也是个有名的星星?我怎么只听说过‘启明星’呢?”她自言自语地啃着指甲。
“你不知道‘启明’和‘长庚’是一颗星吗?”
“啊?真的吗?”
“东有启明,西有长庚,是说这颗星总是在太阳附近,早晨它见着太阳从东方升起,傍晚随着太阳沉入西山。”韩璃不再看她,仿佛没什么必要评价她的无知。
“哦,这样啊,”杨若岩倒是没觉得不好意思。“那你知道‘日短星昴,以正仲冬’吗?”她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
“昴宿,西方白虎第四宿。如果日落时看到昴宿出现在中天,就可以知道冬至到了。”
“是吗?你能在天上找到它吗?”
“自然可以,目力正常的人都可以看到。”韩璃看了她一眼,说:“君王必祭此星,此乃皇城的保护星。”
“啊?是吗?怪不得,这里写了一大堆,好像不是什么好话——”
韩璃看了一眼她的书,“昴日出生的人据说少年多凶灾劳苦,昴日值凶,诸事不宜。”
“啊,你怎么知道?”
“《黄氏星经》、《末叶占经》上都有记载。”韩璃淡淡地回答。
“那么说来,这颗星和彗星一样,都是大家不喜欢见到的吧?”
“你知道‘彗星’?你看的书上写的?”韩璃有些吃惊。
“我以前听说的,这本书上没有。”
“国君都讳言此星,此星是不祥之兆。”
杨若岩见他神色严肃,想来古人都是迷信的,于是她不再刨根问底儿了。站起身,她看了一眼侧身而卧,手持书卷的韩璃,就连衣衫褴褛亡命天涯的时候也这样散发着超凡绝俗的气质,他半边身子被窗外的阳光照射着,明暗之间犹如雕塑。
“不学了吗?”韩璃觉察到她的目光,也放下书,笑着问:“你为什么看这些书?”
杨若岩总不能说自己是穿来的,研究这些东西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再穿回去。只得打着哈欠说:“古人讲知道‘地’为‘智者’,知道‘天’,乃‘圣者’。我现在‘非智非圣’,总要学习一下努力努力吧!不过,我觉得这些实在是太难懂了,我八成是学不会了!”
“这些东西只看书是不行的,有时间我带你去看星,这样很快就记住了。”
杨若岩一愣,“带我去看看星星”,这话听着真是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