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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那白家父子眼中闪过惊异之色,说话也恭敬谦卑了不少。
一路顺河而下。这苍河河水果然甚急,当中无数险滩激流,有些峡口声势如瀑,不得不从旁边专门引出的水道绕行。
屈大到了船上反而没有从前爱跟迟迟说话,总是对着河水出神。迟迟怕他焦虑,便笑道:“屈叔叔你在想什么?”屈大回过神,笑道:“这苍河水势变化的确难以掌握。若攻下平关顺关,想要渡河直逼锦安,也不容易。凤常一带地势平缓,水流稳慢,又可惜支流众多,水道复杂。”觉察到迟迟并不喜欢这个话题,又微微一笑道:“这两日闷坏了吧?”
迟迟一笑:“哪里会闷?我瞧他们如何操舟,甚是有趣。”
屈大饶有兴味的看着她:“你这丫头聪明绝顶,喜欢的东西千奇百怪。难怪……”没有继续说下去。迟迟果然若无其事的转过脸去,小心的察看饭食饮水,准备晚饭。
到了夜间停在渡口,上岸休息。迟迟精力旺盛,在船上休息得久了,倒不能早睡。屈大有了年纪,睡眠也少。一老一小便在河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河面开阔,水上清光如银,颇有几分野旷天低树的意思。迟迟被风一吹,神清气爽,忍不住伸展着手脚,一边听屈大缓缓道:“我的确姓屈名海风,从前镇守昭关。靖儿十四岁的时候,我亲自领兵突袭北方游牧,没想到遇到罕见的大风沙,迷了路,援军又迟迟不至,先被敌人找到。我方多日未进水米,一场血战自是不敌,我身受重伤,昏迷前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哪知醒来后发现被前来采药的胡大夫救了。他救了我十分高兴,你可知为什么?”
迟迟眨了眨眼睛:“因为叔叔的伤太重了。”屈大大笑:“没错,他说他好久没有遇到我这样心肺脾全都重创,简直没有能活下去的可能的病人了。”他停了停,迟迟偏过头,看他虽然笑着,但是眼角眉梢俱是风霜悲凉,不由难过。
“他医了我足足有五年半,我才能如常人一般行动,只是这双腿再也不中用了。要到最近两年,手上功力才恢复,但是没有腿,自然已经大打折扣,说是废人,一点没错。”
迟迟听到此处才明白过来:以屈海风的心性,武功没有恢复还要别人照顾,自然不会去找赵靖。等手上功夫恢复了,也已过了这许多年,加上双腿无望站立,便彻底心灰意懒,隐居在胡家。
迟迟望着他柔声道:“屈叔叔,不管你怎样了,你始终是他唯一的亲人。他见了你,一定欢喜都来不及。”
屈海风叹了口气:“我原有妻室。靖儿极孝敬他舅母。只是听说终究改了嫁,留他孑然一身,更无牵挂,不知是好还是不好。”迟迟见他提到妻子时黯然心酸的神情,险些掉下泪来。
屈海风却咳嗽一声,振作了精神,问道:“迟迟,你同靖儿认得多久了?”迟迟红了脸,低声道:“算来差不多三年。”便挑着将自己如何认得赵靖的事情说了一遍。
屈海风听了也不禁又是欢喜又是难受:“靖儿也算好福气。我从前一心一意想他做个盖世英雄,如今想来,还是做回他们沈家儿郎最好,只是迟迟你要知道,有时人的确身不由己。”
迟迟沉默半晌道:“我知道。如果真是那样,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他做不了沈靖,我们在一起也不会开心,倒不如相忘于江湖。”
屈海风心知迟迟看似娇憨,实则意志极坚,也不好再劝,又道:“我同靖儿分开了许多年,他的脾气兴许也有了变化。依你说,要是悠王要他做一件他不该做的事情,他会不会违抗?”
迟迟想了想,摇头道:“我没有把握。他心里自有主意。他同悠王,有父子之情,又有君臣之义,还有猜忌隔阂。想必他也为难,就算他想违抗,只怕也颇多掣肘。”又笑道,“此中难处,只怕没有人比屈叔叔你更明白的了。”
屈海风略为讶异,眼中更是赞赏,笑道:“没错。所以我担心他年纪还轻,做下错事,或陷自身于困境。”
见迟迟不解,屈海风又道:“说起来,清州望族与悠王有不共戴天之仇,悠王还因此曾在清州受辱。他曾发誓日后必要清州百倍奉还。当日听过就算,如今想起,只觉心惊。悠王不是那么容易忘记的人。”
迟迟啊的一声跳起来,颤抖着声音道:“叔叔你的意思是,悠浏 览 器上输入w…α…р.①~⑥~κ.с'Ν看最新内容-”王可能屠了清州?”
屈海风望着她,沉重的点了点头:“靖儿乃大军统帅,就算不是他下的令,将来一辈子也抹不掉这污点。”
迟迟只觉全身发冷:“那样的话,他不成了禽兽?他怎能听悠王的话?”
屈海风道:“悠王不是一个简单的人,这辈子我要佩服谁,大概也只有他。多年经营悠州,谋略过人,知人善用,纵然多疑狠辣,也是本朝头一号了不得的人物。靖儿手下那么多将士,虽然服靖儿,但若他和悠王反目,只怕未必会跟着他走。两败俱伤,却白白便宜了朝廷,靖儿也怕是要有性命危险。”
迟迟只觉手心一片冷汗,定下心神道:“屈叔叔若能从中斡旋,自是最好不过。”
话既然已经说明白,迟迟就再不能如先前那样洒脱,不停逼着船家赶路。进入沐州后,开始有朝廷水寨把守,盘查极严,多方刁难。迟迟在船里听船家同兵士交涉,才意识到对方原来是索要钱银,心中恨极,又不是时候发作,只得交钱了事。不敢给得太少,更不敢给得太多,惹人瞩目,反招来祸事。
一路下来竟被层层盘剥了许多次。屈海风道:“我看这帮兵士色厉内荏,脚步虚浮,定是平时疏于操练,耽于酒色。听说华煅华大将军如何厉害,他手下若全是这样,他再有计谋又有何用?”
迟迟听了,难免替华煅委屈难过。心中诸事煎熬,才一日嘴角就长了好大的燎泡。
两人进了沐州才知道原先谣传悠军已到清州城下并不属实,悠军主力还在清州以北与官军激战,只是曾有小股悠军骑兵深入过罢了。屈海风听了,决定前往清州以南的陇城。路上对迟迟解释道:“同样多人马,我军对官军必胜。华大将军如果真用兵如神,决不会无谓在北部与我军拖延消耗。我猜这是声东击西之计。华煅意在陇城。我军若要攻下清州城,陇城是最好不过的军需中转之地。靖儿应该不会沾沾自喜被迷惑,而会回陇城救援,顺势休养,准备攻下清州城。”
仁秀七年三月初七,迟迟和屈海风走水道到达陇城。果然听说胡姜大军已经逼近。
入城之前,迟迟怕屈海风脸上伤口太过惊人,便替他易容遮去了大半伤口,又把肤色涂得奇黑,方才进去。
正值暖春三月,城外野花满山遍野,草木葱郁,使人心旷神怡。陇城城门口却戒备森严,凡不明来历者皆被悠军锁拿。迟迟有赵靖腰牌,立刻被轻易放行。两人进了城中,找了客栈歇脚吃饭,店小二笑嘻嘻的迎上来招呼,屈海风见陇城城内百姓毫不惶恐,心下暗自点头。
那店小二笑道:“两位不是清州人氏吧,口音象是北方的。”屈海风笑道:“可不是么,我们自阴州来。”店小二手脚麻利,一边抹桌子上茶水一边道:“来得正是好时节呢。一年当中就属现在最舒服。不下雨,天气暖和,不冷不热。城外是呆不得了,城里四处看看也不错呢。”上菜的时候又推荐了好几个去处。
初七夜晚,悠军到达陇城城下,准备攻城。
次日,屈大生恐迟迟闷,便要她推着轮椅陪自己四处逛逛。陇城颇大,地势东高西低,西面低处有砚江流过,景色甚是优美。迟迟推了屈大轮椅在江边堤岸慢慢闲逛。堤上有老者对弈,屈海风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却有一滴水凉凉落在脖颈上,便咦了一声。几名老者也抬头看着乍然阴霾的天空道:“好生奇怪,这时节居然下起雨来。”
仁秀七年三月初八。赵靖返回陇城途中与华煅大军在香扇坡遭遇,后世史书无有不录。
后人记录往往只从三月初八清晨开始,却不知早在二月中,辅国大将军华煅就曾隐匿行踪前往香扇坡。
那日华煅倦极伏案,醒来时已近黄昏。他坐起太急,只觉眼前一黑,喉头乍甜,一口鲜血喷出。
华煅深吸一口气,缓缓稳住身形,自袖中抽出帕子擦拭。却见案上观影琉璃珠呈现五彩光华,不由凝神细看,越看越觉心惊,跳起来到大案前查看地图。楚容进来催了几次用饭,都被他摆手命退了下去。
到了半夜,华煅才展了眉头,一边用饭一边告诉楚容带刀,自己要去一趟香扇坡。两人自然劝不住,便打足了精神陪他一同前往。赶路赶得甚急,六七天的行程均是风餐露宿,幸好一路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