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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虎本来也想劝几句,想了想欲言又止。
蓝晓晴道:“前辈若不困,我们只有奉陪了。”
武陵野虎点头道:“古人说得好,舍命陪君子,命算得了什么,难得两位投我的缘,人生得两知己,死又何憾!”
这回连老方也感到浑身不对劲起来。
蓝晓晴和老方互望一眼,知道话题再拖已没意义,以手掩日打个呵欠道:“我看有话留待天亮再说,我倒是困了。”
武陵野虎微感失望道:“我还有很多话要说,以后恐怕……唉!既然两位累了,老五,劳驾你带他们去客房安歇吧!”
快五更天了,老方其实困得要死,挨了一晚疲劳轰炸,听了一大堆废话,明天请“怪手”来挖,保证能从耳里挖出几“头拉苦”(卡车)的废话渣子,这种废弃物倒在那里都是噪音,可以填海造就新生地。
老方异想天开,这种人本来就很机车。
互道一声“姑的奶头”,两人分别访周孙的爷爷去了。
病虎、睡虎、醉虎和水虎,分别行礼告退,武陵野虎挥了挥手,不知怎的,在这凌晨时分,心情竟如此波涛般汹涌。
大家都睡了,他依然亢奋得了无睡意,灌了一大杯冷茶,提着半壶残酒,信步走出出屋外,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气。
清晨的空气是无比的新鲜,带着甜滋滋的清爽味道,武陵野虎贪婪的深吸着,芬芳怡人的气氛直沁心脾。
生平第一次感到,空气竟是如此美妙。
从晓色迷蒙中,从霾锾轻雾里,他放眼凝望着这一片自己辛勤建立的王国,竟然涌起一些落寞,一些不舍。
人生一世如草木一秋,荣枯之间,半点不由人,仰首喝了口冷酒,感慨人生无常,他想起三国演义的刊头词: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好个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真是豁达,短短的五十余字,道尽世事的沧桑,在时光的巨轮中,在历史的洪流里,人生是多么的飘忽与短暂,千古不变的是时序更替,对照出人生的虚幻无常。
正是“人间多少兴亡事,不值青山一笑看”!
想着想着,古今佳句,在脑海中翻腾。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青莲居士喝酒都喝痴了,人在地面赏月,居然和天上的月亮说起话来,说要永结无情游,还相约在天上相会,咱们的李白李大侠,早该送去龙发堂修心养性,也免得他为了捞水底的月亮,而惨遭溺毙了。
想起了捞月沦为波臣的青莲居士,他又想起了另一位爱酒也爱国,满腔热血“辛苦丢掉病”的辛弃疾来:
醉里且贪欢笑,要愁那得工夫。
近来始觉圣人书,信者全无是处。
昨夜松边醉倒,问松我醉何如?
只疑松动要来扶,以手推松日去!
辛弃疾傲骨磷峋,生逢乱世不得志,失意时醉酒放歌,醉得迷糊,也醉得爽快,醉得痴狂,也醉得天真。
武陵野虎更是目空一切的狂人,对辛弃疾的豪迈不拘与狷狂,视为自己师法的对象,连灌三大口老酒,带酒狂吟: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
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了却君五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可怜白发生!”
这又是爱国词人辛弃疾的“破阵子”,词中热血奔腾澎湃,豪情壮志跃然纸上,雄浑气概,沛然欲溢,字字句句表现出他忧国伤民的悲怆情怀,他的一生怀才不遇,空有壮志凌云,却英雄无用武之地。
武陵野虎蓦尔嘬唇发出震耳长啸。
但闻群峰音不绝,有如九雷同呜,历久不散。
只见宿鸟纷纷惊起,连已进入产房的母乌鸦都吓得把生下一半的蛋缩回去,已生下的蛋为之滚蛋,滚不动的就变成笨蛋,掉下去被乌龟捡到则变成王八蛋,没人要的是“圣诞”(剩蛋),摔破的是“扁担”……
蜈蚣吓醒,找不齐几十只鞋子,蚯蚓则忘了戴眼镜,只好就地钻入土里躲藏,泥鳅掉了全身毛,被毛虫捡去被在身上,至今蜈蚣不敢穿鞋,蚯蚓依然躲在土里,泥鳅光溜溜,毛虫全身毛,此皆野虎之过也,信不信由您。
仰天吁了口浊气,往事历历出现眼前。
年青时雄心如五岳之壮,如四海之阔,原也想成为人中之龙,而今,也不过成就这一片小小的基业而已。
这并不是当时投身江湖时所希望的结果,自己原本是想当一个无羁无绊的游侠,遨游天下,管尽不平事的。
因缘际会造成今天的局面,原是身不由己啊!
恍惚四十年光阴虚度,不过在弹指之间。
人,好像是上苍在地面所摆棋局中的一粒棋子,扮演的是过河卒子,还是睥睨天下的将帅,半点都不由人计较。
为了这些人,为了这片基业,或者说是为了些许虚名,连家都没成,深怕家累而销磨雄心,而今孑然一身,在大敌将大举来袭的前夕,感到无比落寞和无力,十年来,他第一次有心力交瘁的无奈感。
人类的力量其实很渺小,甚至是微不足道,要管理这五六百个怪胎,真的好累好累,不知何时才能卸下重檐?
人,生与死不过差两管废气罢了,一口气转不过来,一切就一了百了,在永恒的宇宙里,一生只是一个泡沫而已。
武陵野虎凄然的笑了笑,一掌把身边一棵碗口粗的树挥成两段!
时序的运转不会因为野虎的感伤而停止,天,终是要亮的。
老方只觉得眯了那么一会就被吵了起来,眼角还挂着两粒眼屎,去他奶奶的,老是睡眠不足,日子要怎么熬?
也不过睡了个把时辰,老方整整流了一个时辰的冷汗,起床时不但衣服全湿,而且臭气薰人,闻之令人作呕。
睡眠虽不足,气色看起来还不错。
山寨里,家家户户门户大开,男女老幼忙得团团转。
羊家即将来袭的消息已传遍了,大伙忙着“传家私”准备(武器),整个村像被桶的马蜂窝,大大小小全忙翻了。
白天,山寨的建筑格局总算看清楚了。寨墙高仅丈二,护寨河宽约十来丈,以此作为防御,防野兽尚可,却很难防御武林高手,墙虽不高,却很结实,宽达一丈,全用巨石垒起,中间以黏土加石灰舂实,就算火炮也不容易轰垮。
以寨中有限的人力,建筑这道数百丈长的寨墙,加上挖护寨河沟,工程可谓十分艰巨,但他们做到了。
寨中的房舍看起来杂乱,但是乱中有序,宅与宅之间都有防火巷,路却错综复杂,看得出来是刻意的安排。
五虎山寨屹立武陵山达十年之久,盛名可不是靠运气得来的,除了武陵五虎各有一套绝活之外,其他的成员几乎全都经过大风大浪的铁打硬汉,五虎山寨的防御工事不是很强,敢来虎口拔毛的人却绝无仅有。
洗漱完毕,老方也换过了衣裳,武陵野虎这个主人够尽心,又弄了顿丰盛的早餐,昨儿吃到半夜,哪还吃得下?
武陵野虎有些焦躁,甚至坐立不安,但仍很有耐心的陪着吃完早餐,气氛相当沉闷,一干人都食不甘味。
“我说袁老哥,那生了狗腿的羊家兄弟敢毛了胆来送死,身为武林的一份子,我老方决定留下来卯他一卯。”
老方说得义形于色,其实是想多捞几顿饭吃。
“不!”武陵野虎一口回绝:“你们不用耽心,若羊家兄弟按规矩来,我这一两百名儿郎还罩得住。
他们是官府中人,你们犯不着招惹他们,再说他们的武功也有相当火候,你们艺业尚未练成,不宜跟他们硬碰硬,两军相争兵凶战危,我们也无法照顾你们,若有所闪失,我万死亦不蔽其辜。
你们还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万万不可得罪他们,否则在江湖上诸多困扰,你们吃过饭立刻就走,最好跟他们连照面都别打,以免抹黑了身份,须知一字入公门,九牛拔不出,搞不好下一波的扫黑就轮到你们了。”
“有这么严重吗?”老方怀疑。“岂止严重,如果要罗织罪名给你相当简单,武林中人哪个行事不干犯法纪的?正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武陵野虎说的没错,武林人物打打杀杀,就算是侠义道中人也是侠以武犯禁,要给个罪名轻而易举,如果被绘影图形张贴缉拿,那在江湖上必寸步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