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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小栗要上班,顾嘉树忙得脚打屁股,顾新建见他们拿到新房钥匙都没时间装修,就亲自出马,找人做装修设计图,待顾嘉树和霍小栗都敲定了装修方案,他又开始张罗着找人施工,忙活了将近俩月,新房终于装好了。
霍小栗本想早装修完,新家具进了家,开窗跑俩月的味就可以搬进去了。可顾新建不干,唯恐新房里残存的甲醛会伤着他的宝贝孙子,硬是又往后拖了半年,直到新房子关门堵窗一个星期都闻不到味了,顾新建才允许他们搬家,可等到临搬家前,却突然又变了卦,说是让顾嘉树两口子搬过去就行了,把铁蛋留下,因为他离不开孙子,再就是顾嘉树两口子都上班,也没时间带孩子。
霍小栗不舍得,可仔细一想公公说的也是事实,只能这样了。
搬家的日子基本定好了,霍小栗开始陆续打包,她本以为没多少东西,就她和顾嘉树的衣服和书籍而已,没承想真收拾起来,也七七八八地装了十来纸箱。白天,霍小栗他们去上班了,顾新建和肖爱秋看着儿子房间里越来越多的纸箱子,心里有说不上来的难受。
肖爱秋更是,动辄眼泪就下来了,好像顾嘉树不是搬到新家去了,而是像旧时代的父母送别儿子一家充军远方。
顾新建也难过,可他毕竟是男人,不可能像肖爱秋似的动辄就掉眼泪,就边逗引铁蛋边说:“离着就两步远,你哭什么?”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肖爱秋就是管不住难受。
晚上,顾嘉树回来,见箱子打包得差不多了,就跟霍小栗说,就这些箱子,也用不上搬家公司,明天找人帮着给拉过去行了。
第二天是周末,正好霍小栗也休息,就问顾嘉树大约几点钟往那边拉,顾嘉树说看看再说。霍小栗就有点生气,觉得他这是在敷衍,不仅在搬家这事上,其他时候也经常心不在焉地敷衍她,她让他帮着办点事,他从来没有利落地答应下来过,总是说看看,要么是改天再说。
以前被他敷衍,霍小栗还能忍,可这一次不行,这是搬家啊,就不满地嘟哝了一句:“你就会再说再说,什么时候能给句准话?”
其实,顾嘉树心里烦着呢。今天上午,一位开叉车的老员工,在工作时突然脑血栓发作昏倒在了工作台上,导致叉盘下坠,又把下面理货的员工给砸成了全身多处放射性骨折,经过抢救,命是保住了,可这事却成了集团管理层某些人用来攻击顾嘉树的把柄。顾嘉树还在医院呢,就被叫到了集团办公室。
尽管去的路上顾嘉树就做好了挨批的准备,可没想到事情上升到了他管理无方的层面。领导的大意是,尽管他在西部销售公司业绩卓越,但提升他任分公司经理还是有争议的,争议的焦点就在于他太年轻,管理经验不足,容易出纰漏,但大部分人还是本着个人能力不必与年龄挂钩的原则选择了信任他,结果,他顾嘉树却用事实打了信任他的领导们一巴掌。这事万一让媒体捅出去,肯定会影响到公司的形象。其实,顾嘉树可以解释员工的疾病不是他所能预知和控制的,但他不想解释,反正事情已经出了,解释太多反倒像是狡辩了,除了抱歉,他只能保证尽量不让这件事见报。
从集团出来,顾嘉树赶紧给守在医院的员工打电话,叮嘱他不要对外声张,不接受任何媒体的采访,可话还没说完呢,员工就说某某报纸已来采访过了。
顾嘉树就觉一股青烟噌地从心里蹿到了脑门,直接要了记者的名字,在两家报社之间来回奔波了大半个下午,说话说得嘴巴都要冒烟了,才把新闻稿撤下来。他知道,生产事故这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可是,集团管理层里,之所以有人拿这件事向他开炮,更重要的原因不是为了起到警示作用,而在于积累他顾嘉树的不足,等积累得够多够分量了,就会在集团管理层掀起一场针对他的蝴蝶效应。
顾嘉树上任将近两年来,虽然大面上风平浪静的,但水下的暗涌,他还是能感觉到的。只是,他无法辨别这暗涌的制造者到底是谁,也就无从防范,只能束手无策地等待,等这暗涌汹涌成大浪,再去收拾,虽然有些晚,但也只能如此。他没这时间和精力跟个疑心特重的特务似的,逐一去排除嫌疑。
事业上的事,顾嘉树不想让家里人跟着操心,也不想弄得全家人都跟着他捏一把汗,所以,他回家后什么都没说。作为集团分公司最年轻的分公司经理,在外人看来他可谓年轻有为,前途一片光明。可只有他自己明白,职场没那么简单,说白了就是不见硝烟的战场。你坐在高处,一片灯火通明的辉煌,底下的人在卖力鼓掌,掌声响成一片,你却无法断定这掌声里有几多真诚几多虚假甚至几多叵测,更无法断定有的人在鼓掌的同时心里也在谋划着什么……前路上明明铺着的是红地毯,可保不齐那片貌似平整华贵的红地毯下的某个地方就藏了一个陷阱,他每迈出一步,那些飞快运转的脑细胞都在成批成批地死去。
可现在的霍小栗又是一脸的不满,顾嘉树就有点烦了,没好气地说:“你要是等不及了,我今天晚上就一箱一箱给你扛过去。”
霍小栗本想反驳他两句,见婆婆正眨着眼睛看着自己呢,遂把到了嗓子眼的话,又给咽了回去,抱起铁蛋回房间去了。
肖爱秋无声地啧啧了两下嘴巴,“嘉树,你这是怎么跟小栗说话呢?”
顾嘉树知道妈妈又在演老把戏,这话是特意卖人情给霍小栗呢,觉得妈妈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也有点过分,只是看了她一眼,没吭声。
“妈知道你忙……”肖爱秋小声说,“嘉树,你能不能给妈一套钥匙?”
顾嘉树一愣,“您要钥匙干什么?”
“没事的时候,我过去帮你们打扫打扫卫生。”
“不用,光看孩子还不够您和我爸累的啊,我们自己打扫就行。”顾嘉树一屁股坐下,点了根烟,肖爱秋劈手一把夺了下来,一副提心吊胆的样子看了霍小栗一眼,小声说:“祖宗啊,让小栗看见了,又跟你急,她都说多少遍了,吸二手烟会让铁蛋得咽炎的。”
顾嘉树显得垂头丧气,都不知该怎么好了,从茶几上抓起烟盒就进厨房去了。片刻,厨房里响起了油烟机的轰鸣声。
顾嘉树皱着眉头,站在油烟机下抽烟,越抽越烦,好像胸口堵了块石头。肖爱秋又小心翼翼地站在门口,“嘉树,你要是没意见,我就把你爸手里的那套钥匙留下了啊。”
“好,您留着吧。”顾嘉树头也不回地说。
抽完烟,顾嘉树翻了翻报纸,从资讯广告里找了个搬家公司的电话,打过去,预约了明天一早过来帮着拉东西。
肖爱秋瞪大了眼睛道:“嘉树,你不是说找人帮着拉过去就行了吗?就这么十来个箱子,你犯得着花那份冤枉钱找搬家公司吗?”
“用得着,妈,现在哪有请人白帮忙的?有请人吃饭的钱都还不上这人情的份儿,还不如请搬家公司利落。”顾嘉树说的是实情,想找人帮忙很简单,自打他当了分公司经理,平时不怎么联络的同学和朋友,也开始频繁地联络他了。他当然明白,大家频繁联络他并不是他突然有人格魅力了,而是他掌握了点别人想得到的资源而已。就搬家这点小事,只要他一个电话,不仅会有人帮着他拉过去,还会热情洋溢地给扛到楼上,更会借着他乔迁新居的借口送礼。
但是,这样的热情他不愿接受,虽然说主动送礼才是件让自尊受辱的事,可是,在他看来,被别人怀揣了目的送礼才是更大的辱没,因为别人之所以给你送礼,至少是认为你的原则是可以被收买的。一个可以被收买的人,人格也不会高尚到哪里去。
第二天一早,搬家公司的工人就过来把东西搬过去了,可乔迁新居的喜悦,他们脸上一丝都没有。还在冷战呢,谁都不理谁,霍小栗把箱子里的东西一一归置好,就出门了,走在街上,眼泪就掉下来了,她和顾嘉树之间,从什么时候起,再也没有温暖了?
从她被推倒在地早产的时候吧?自从顾嘉树上任分公司经理以来,就整天忙啊忙啊的,回家就像头扛了一天重活的牛一样,往床上一倒,不要说和她说话了,连看她一眼的力气都没了。以前怀孕的时候,怕伤着孩子,她尽力克制着,不让顾嘉树碰她。可她后来把铁蛋生出来了呀,虽然他伤了她的心,可既然没离婚日子就要过下去,既然好也是过坏也是过,她还是想把日子往好里过的,所以她暗示过顾嘉树几次,她可以过性生活了,甚至在夜里主动过,结果,三次至少有一次顾嘉树懒洋洋地推托说床太窄了,怕冲动起来伤着孩子。
霍小栗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