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饥荒,饥民需要赈济。面对每个月平均花销五十万锭的局面,掌管财政的麦术丁等人已经无力回天,见世祖问起,干脆回答:“自制国用使司改尚书省,颇有成效,今仍分两省为便。” 请世祖如阿合马时代一样再设尚书省专管理财——这活我干不了了,您爱用谁用谁吧。
于是,当月世祖便下诏立尚书省,分别任命了尚书、中书两省官,以桑哥为尚书平章政事。中书六部被改为尚书六部,各行中书省也改为行尚书省,统归尚书省领导;除任命行省官要与中书省议行外,其余事务都由尚书省从便奏闻。中书丞相安童再次陷入有丞相之名而无丞相之权的尴尬境地,他深知桑哥其人与阿合马不相上下,遂上书世祖:“臣力不能回天,乞不用桑哥,别相贤者,犹或不至虐民误国。”世祖完全不听——你不行,又提不出人选,凭什么反对我的选择呢?
同年十一月,桑哥正式为尚书右丞相,仍兼总制院使(二十五年,桑哥奏改总制院为宣政院,仍兼院使),新一代理财权臣隆重出场。
相对于卢世荣理财之法总体趋于长远打算,桑哥可说急功近利。
首先是更定钞法,颁行新钞“至元宝钞”,与中统钞同时通行。至元钞一贯文折合中统钞五贯文。老百姓手里的中统钞票一下子不值钱了,只能大量兑换至元钞,官家自然大获其利。
发行新钞票后,便是钩考中书省和全国各地钱谷。
钩考是曾经让忽必烈在当年蒙哥汗时代吃尽苦头的措施,但在做了皇帝后,忽必烈倒对之青睐有加,原因很简单,地位决定立场,钩考对于藩王、地方官来说自然是灾难,而对于皇帝来说却是可以迅速聚敛财富的手段。
阿合马时代,便举行过钩考,但规模程度都很小,桑哥这次钩考却是大张旗鼓,横扫千军,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在中央,面对中书省这样的宰辅机构,桑哥为张声威,大施辣手,对各个省官严厉追查。杨居宽、郭祐身为参知政事,只是稍作辩解便被殴辱,最后竟一起以“失职”之罪被杀。二人都是真金太子生前举荐的儒臣,一向视金钱如粪土,最后却死于钱财之事,恐怕都无法瞑目。参政尚且如此,一般官员更不用说了,宰辅机构如此,其他部门也不用说了,“凡仓库诸司,无不钩考”,“毫分缕析,入仓库者,无不破产”。
然而如此重苛之下,中书省也不过“凡校出亏欠钞四千七百七十锭,昏钞一千三百四十五锭”,尚不够财政一天的花销。
中央官员虽然位高权重,可要说油水可就不如地方了,桑哥的钩考自然不会放过地方。二十五年九月,桑哥以钩考事关重大,需要有专门机构负责为由,上奏设置征理司,秩正三品,专治合追财谷,这算是成立了中央的钩考机构。一个月后,又以各行省欺盗、亏欠钱谷必多为由,除湖广省已由桑哥姻亲平章要束木自查征偿外,奏请派尚书参政忻都、户部尚书王巨济等省、院、台官12人理算江淮、江西、福建、四川、甘肃、安西(陕西)六省钱谷,每省2人,特授印章,并给兵以备使令和护卫,将钩考范围扩大到了全国,除了云南、吐蕃这种特区外,各地普遍进行清查和追征积年逋欠钱粮,而且期限严急。
这下,各省地方官员算是倒了血霉了。派驻各省的“钩考大员”都属于“贪饕邀利之人”,一切以多弄钱为最高目标,唯求增羡。对于地方官毫不留情面,“官吏首尝受竹治民财及酒食馈遗,督责之使,日十余辈,燕犒送迎不少遑。其恃势须索者,无少敢逆其言”。当然,对亏、盗钱粮的官吏狠狠的钩考,让他们把平日贪污受贿的钱吐出来,也算大快人心。
比如,在征南宋中立过大功的阿里海牙,在湖广行省做行省左丞相,其家族和部属在湖广盘根错节,极有权势,自然也就会鱼肉百姓,祸害一方。桑哥的姻亲要束木对之钩考,竟然使得曾经威风凛凛的大将如今的勋贵阿里海牙被逼自杀。其家资和荫占民户也被没收。
可毕竟官少民多,钩考官员为了展现政绩,势必要逼取于百姓,“以追怔逋欠为名,所至凶残百至,虽汉唐酷吏之不为者,尽其毒螫,死者相望。有司股栗屏息而不敢言,亦仅有助恶为奸以肥其家者”,“州县别置牢狱,逮捕人,昼夜鞭笞,械系者相属于道,大家巨室无虑悉破坏。甚至逼人妻女为娼,风俗为之大变。一时使者所至,征取尤甚。”
特别是江南理算,追征逋欠甚急,“胥卒追逮”相望于道,“民至嫁妻卖女,祸及亲邻”,扬州、杭州两地受害最惨,“延蔓以求,失其主者,逮及其亲;又失,代输其邻。追系收坐,牢狱充牣,掳掠百至”,不但富户,即使中产之家也被催逼,家破人亡者比比皆是,死者达五百余人 。很多富户不堪其扰,逃入山中为盗,江南“盗贼”蜂起达数百处之多。
桑哥在至元二十六年闰十月对世祖上奏中说:“国家经费既广,岁入恒不偿所出,以往岁计之,不足者余百万锭。自尚书省钩考天下财谷,赖陛下福,以所征补之,未尝敛及百姓。”可说是纯属扯淡了。
虽然官民都不得其安,但钩考确实取得了相当的效果,“已征数百万,未征尤数千万”,一下子缓解了财政危机。
钩考虽然见效快,但并非长久之计,何况很多官员、富户或自杀、或逃走,大量的“欠款”也就只能不了了之。于是,桑哥向世祖请求增加赋税,提出盐课每引由中统钞三十贯增为五十贯;茶课每引由五贯增为十贯;酒醋税课江南增额十万锭,腹里二十万锭。同时大增商税,江南为二十五万锭,腹里二十万锭。这要比阿合马当初提出的“人头税”好得多,而且不是增加田赋,世祖欣然诏准。
【正文】
钩考和增税,虽然引起不少骚动,但国库确实大大充实。桑哥本就倍受宠信,这下更是春风得意。春风得意的权臣自然不好只对同级、下级的官员以及百姓们抖威风,对于贵族、勋臣这些特权阶层便也要下手整治一番。
至元二十五年四月,桑哥上奏世祖:“扈从之臣,种地极多,宜依军、站例,除四顷之外,验亩征租。”“扈从之臣”也就是指怯薛,是从成吉思汗时代设立,从贵族子弟中选出作为大汗侍卫,属于“超级特权阶层”,一个普通怯薛都会见官大三级。他们占有大量土地而不纳地税,现在桑哥令他们按军、站户体例,占地超过四顷的都要交地税。可想而知怯薛们对桑哥会多么痛恨。
是年十二月,桑哥又向世祖提出:“有分地之臣,例以贫乏为辞,希觊赐与。财非天坠地出,皆取于民,苟不慎其出入,恐国用不足。”世祖令:“自今不当给者,汝即划之,当给者宜覆奏,朕自处之。”这是干什么?减少皇帝对宗王贵戚的赏赐!赏赐诸王贵戚是一项巨大的财政支出,在国用严重不足的情况下也不能减少,因为这是从成吉思汗时代便留下的传统,有钱要给,没钱也要给,贵族们拿惯了,不给哪行?直接触动帝国最高阶层的切身利益,这是讲究“微言大义”的儒臣都不敢做的,可桑哥就是要予以裁抑,读史至此,也不得不对这个名列“奸臣传”的吐蕃人叫声好。
不但减少对贵族的赏赐,桑哥还干脆要减少宗王人数降低一些宗王的地位。皇子忙哥刺之子阿难答嗣封安西王,另一子封秦王,桑哥认为一藩二王不妥,遂诏罢秦王之封,收还其印;东道诸王胜纳哈儿用“皇侄贵宗之宝”,桑哥谓“宝”非人臣所宜用,奏改授“济南王印”。
汉人儒臣他得罪了,皇帝近侍他得罪了,宗王贵族他得罪了,地方官员他得罪了,富户百姓他也得罪了。可以说,大元朝能得罪的人都被他得罪光了,桑哥这么做倒并非他有多么高远的政治抱负,只不过他不属于任何现成的政治集团,而是纯粹的“皇党”——皇帝需要什么,他就全力去做什么。
但是,人臣之所以要结党很大的原因就在于出现危机的时候会有所依傍,如果你身在一个盘根错节的政治集团当中,即使皇帝要动你也要思量思量。桑哥看似风光无限,但除了皇帝的信任,他一无所有。一旦信任丧失,或者反对他的力量过大使皇帝都不能忽视的时候,末日便会旦夕而至。
他曾经让卢世荣帮他蹚道,可他从卢世荣身上并没有吸取太多的教训。
随着权势日隆,桑哥的跋扈也日甚一日。至元二十五年十一月,大都人史吉等请为桑哥立“德政碑”,世祖正对桑哥宠信有加,便诏准之,并命翰林学士阎复撰文,题为《王公辅政之碑》,次年闰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