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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蝶听了大惊失色:“什么耶律鞑塔!什么金国死士!她和你们金国没有半点关系,她叫司空毓儿,她是我的姐姐司空毓儿!”
小蝶顿时拦在公孙兰轩身前,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冷玉书看着完颜希尹片刻,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
就在这时,伏在公孙兰轩身后的毓儿艰难地出声:“我是……耶律鞑塔……我要……回金国……”
是。她放不开手,也无法放手。她岂能弃那些耶律族人于不顾?!就算没有了血玉扳指,她也是不得不回去的。
事已至此,冷玉书也不再阻拦,示意公孙,将司空毓儿交给完颜希尹。
“姐姐……”小蝶惊呼出声。她不明白为何姐姐执意要回金国,冷玉书竟会答应了完颜希尹!
公孙来到金国宰相面前,完颜希尹抱起司空毓儿,只对冷玉书道了一句:“昔日你我二人之约,我想追加一桩约定。”
冷玉书看着完颜希尹。
“他日你我阵前相对,无论金宋两国哪一方可得天下,输的人,都需将性命交给对方来处置。”完颜希尹语出坚毅。说毕,他带人走向洞口。
时间是最大的谜题。不到最后,谁都解不开谜底。
这场智计的角逐远远还没有结束。只是完颜希尹知道,他绝不愿见到冷玉书为了大宋耗尽毕生心血,还要付上自己的性命。
“血……血玉扳指……族人……”毓儿躺在完颜希尹的怀中,无力地喃喃出声。
完颜希尹神容严肃,只是紧紧抱着她,低头对她道:“不要说话。此行我早已料到会有如此结局。没了血玉扳指也没关系。我自有安排。”
他的话无疑解开了她所有的惊忧疑佈。她听过,一只手下意识地紧紧地抓住他胸前的衣襟,缓缓闭上了沉重的眼睛。
“冷大哥,你为什么让他们带走姐姐!”小蝶再也按捺不住,紧紧抓住三少的胳膊,忍不住责备道:“为什么你和姐姐似乎早就相识?为什么姐姐会变成金国的死士?!”
冷玉书看着完颜希尹离去的背影,静默地道:“事已至此。这是你姐姐的选择。我们谁都不能替她决定。”
他静默,只因他的确亏欠了那个女子,那个他从一开始就打算为顾全大局而独独牺牲掉的女子。
这一份亏欠,永世无法言明,惟有悄然湮没在天下芸芸众生所不能领会的权术和尔虞我诈的洪流之中。世事之对错,本就是无解的命题。
他只能送她到此。冷玉书将怀中的金牡丹轻轻放在石洞口。
“姐姐……”小蝶哭着看向自己的掌心。
她走了,却留给了她在这孤岛上她拼上性命也要换来的东西。
那掌心,恍若重如山柱,令她几不可负。
当所有人都在小岛海岸上齐聚之时,天色已近黄昏。只是众人俱发现,此时小岛上的局势已悄然发生着变化。
海面上夕阳斜照,金波粼粼。千雨霏笑靥如花,看着完颜希尹道:“雨霏听闻完颜宰相乃是一代名相,金国第一聪明人!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阁下的船雨霏已命人好生照看,宰相大人大可回船安歇,整顿回程。”
千雨霏话音刚落,但见一道白色身影,寻若流云飞星,身形一晃,脚下流云凌幻术骤时而止,无形间闪电般进入人群,停驻在冷玉书身侧。显然,他是自那密林之内而来,步法之快,令人惊咋。他是何时独自进入那石洞而去的,众人竟都混然不知。
来人是碧游。他与三少对视一眼,各自静默。
完颜希尹看着千雨霏,略现惊讶之色。士别三日。此次所见的千雨霏,大有不同。千雨霏的际遇他也略有耳闻,竟想不到,昔日自在城城主的妹妹,今日竟也能有这般气度。
“有劳逍遥宫宫主。”完颜希尹说完这句,抱着司空毓儿,救人心切,亦不再絮叨,率领众人登上自己的大船。千雨霏竟丝毫不觉愠怒,放任完颜希尹自去。柴少康见到司空毓儿竟在完颜希尹手中,误以为血玉扳指已落入金人手中,不免现出气急败坏的神色。
完颜希尹登上自己的大船,却惊觉船上竟不见一个人影,一丝动静也无。一众金国侍卫四处搜寻,终在船底找到了被人五花大绑的六王爷完颜阿鲁等人。
正在完颜希尹整顿完船务,忙于为司空毓儿安排大夫,准备为她拔刀之时,侍卫来报,有人求见。完颜希尹走上船头,但见求见者正是方才那位身形奇快的中原高手。
“在下碧游,还请让我为司空姑娘医治。”碧游开门见山。
完颜希尹早就听闻碧游门近来有位高徒行迹略现江湖,此人医术过人,武功更是高深莫测,竟想不到他与司空毓儿也有一段渊源。完颜希尹救人心切,并未相拒,径直邀他来到船上,摒退众人,让碧游为司空毓儿拔刀医治。
静室之内,惟见烛火跳跃。
匕首已经拔去。司空毓儿虽然因为失血过多而十分虚弱,但神志渐渐清醒。伏在床榻之上,依稀见到碧游正在为自己清洗伤口。伤口已经敷上麻沸药物,而碧游门治疗刀伤的灵丹妙药清凉入骨,颇具奇效。
“想不到……今日出手救我的,竟会是你……”毓儿苦笑道。
碧游并未回答,整理好伤口,包扎完毕,轻轻为她披上衣物。
“我已查看过洞中的石壁。当日你离开洛阳,前往金国,少为形势所迫,多为查探出自己的身世。如今一切明了,你,就真的快乐么。”碧游一面清洗着双手,一面道。
她怔住,看着他,因他的发问而惘然失神。尘世汲汲,风霜刀剑;试问这世上能有几人,真的关心、在意你是否快乐。
他的动作十分儒雅,一如当日他在扬州城内化为白衣行脚大夫,为人祛除病痛那般。
悯怀世人,心存大爱,本是碧游门弟子修行的要义。只是,这次中原之行,不经意间他早已变化了初衷——大爱留存于他的心底,早已天然;可不知何时,大爱之余,小爱亦潜生并存。
翩然情愫,百转柔肠,只为伊人;同着初见的那般惊鸿心动,悄然心底珍藏。
这是一份只依附于精神的爱慕,从不为得到而生的爱慕。
“也许,我早该告诉你,你的师父司空曙……”碧游说到这里,她猛然一惊,挣扎着想要起身。碧游停下说话,上前扶起她,帮她靠在软枕上。
“当年你的师父司空曙,只因违反门规,才会被我师门碧游岛岛主日君老人逐出门派。你师父司空曙,本是辽国昭怀太子耶律浚手下的三位心腹谋臣之一。耶律乙辛之祸中,正是他献出金蝉脱壳之计,后随昭怀太子耶律浚逃往中原。此后司空曙便乔装打扮为宋人,前往碧游岛拜入我师门下。”
“司空曙本是天资禀赋奇佳之人,但,他投入碧游门下绝非为了修心问道,而是为了暗中修习中原上乘武功心法,以助昭怀太子来日问鼎中原,挑起中原战火。司空曙非但心术不正,偷取师门武功秘籍不成,暴露了身份;为掩盖罪行,他更不惜出手杀死了几位同门师兄。他伺机逃离师门后,便潜回中原,隐姓埋名,销声匿迹。我师父日君老人唯恐此师门败类为祸中原,更是不遗余力,追寻他多年才找到他的下落。待到我奉师命前去取他性命之时,你已经跟在他的身边,做了他的徒儿。”
毓儿静静地听着,一行清泪,黯然划过眼角。
“一个月之前,我在少林寺闭关出寺,曾去冷府查探你的下落。那时你已孤身前往金国,我本欲北上,却无意中发现了你师父司空曙的另一个秘密,因而留滞洛阳,未能成行。”碧游道。
“为何你会在少林寺闭关?”毓儿惊疑。“难道……那时自在城外密林中的一叶障目阵法和筠玉所学的流云指,都是你暗中指引!我早该想到……”
他已数次救她于危难。“我是逍遥宫的杀手!为什么你一次又一次的救我?”毓儿心中一恸,低眉道。
避而不谈,碧游绕过她的问题:“十三年前的麒麟后山,你的师父司空曙并没有死。他利用你,在我和师门眼前演了一场戏,以金蝉脱壳之法故技重施,弃你而去。之后他便前往汴京都城,潜伏在楚淮王府,化身为楚淮王爷的随行将军,也就是今日的方靖天!”
“方靖天——”毓儿心中猛然抽紧。
原来,当日在那扬州城内,她潜入楚淮王爷赵应乾所在的云来客栈,被误当作小贼,那个险些追上自己,只觉似曾相似的方将军,竟是阔别了十三年的师父!
是了,那件宝物白鹤雪儿,亦本应是碧游岛之物……
“师父……当年究竟是为了什么,你会狠心把毓儿抛下……难道只是为了辽国的统一大业么?!”毓儿顿觉悲从中来。幼时记忆中,那个模糊的中年男子的浅影,到了今天,依旧不甚明晰。如同一道魔咒,一切从他开始,也将从他结束。毓儿无声地从枕旁绣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