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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吹到一处,她却停了。这却是为何?她竟如此厌恶与自己相遇么?
想到这里,碧游竟然一阵心烦意乱。然而曲子还是要吹下去的——对待任何一件事情一贯有始有终,这是他的秉性使然。
瞭望天幕,半空中却忽然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小点,越飞越近。
如同一抹云彩,那个白色的影子直直地朝自己飞来!
那竟然是一只翩然白鹤。
心头一阵惊异,想起那日在扬州城外山涧中曾见到的那位驾着白鹤的白衣女子,难道,她竟是这箫声的主人?
碧游心中竟是一阵暗喜,原来,她便是自己那日所见的恍若神仙妃子的白衣女子,而那白鹤,颇通灵性,闻曲便至。
只是不想自己与她的箫声竟是如此契合,竟让这通灵的白鹤也模糊了方向,飞向这里。
一曲终了,淡然一笑。碧游收起长箫,笑着看向那抹白云。
果然是那只白鹤。它在空中盘旋了片刻,便向自己所立的巨石飞来。
雪儿落在碧游身侧,口中“晛晛”有声。
看着碧游陌生的面孔,雪儿不由地一阵慌乱,翅膀煽动之处,躁动不安。碧游伸出手去轻轻抚向它的脖颈,雪儿却猝然回避。
碧游一时想出了一个主意。再次拿起碧玉长箫,吹起那支《画堂春》。
果然,雪儿安定了下来。看着碧游的眸子也不再倍含敌意。一曲尽,碧游轻轻地抚弄着它的脖颈,笑的安然。
“雪儿——”
一阵衣袂声响,那个身影便匆匆落在自己面前。碧游看着面前的白衣女子,心头却升起一阵怅然。
这怅然,是他心底的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自己曾在梦中数次梦到与那位乘着白鹤的白衣女子相会,时而敌对,时儿也有一起吹箫同游的详和场景,只是,那女子从来都是以纱罩面,自己从不曾在梦中得见那女子真容——
每次自己醒来,总是不解梦境之意。这总令他心中烦躁不已。
而出行之时,每每想起梦中场景,都会令他惶惑不安,甚至连欣赏美景的心情也无了。
可是今日亲见到原来是她,自己竟觉得异常的欣喜。她依旧是面覆重纱,依旧是如此清丽。
见到碧游,司空毓儿顿时停住脚步。
雪儿见到是司空毓儿,更是高兴,抬起纤细的双足便走至毓儿身侧,司空毓儿忙用手亲昵地安抚着它的脖颈,雪儿很是享受的欢叫着。
“原来它叫雪儿,竟是你的白鹤。”碧游笑道。
“我是来带它走的!”司空毓儿道,说毕,便要转身。
“我们并不一定是敌人。”碧游说这句话的时候,语速不自觉的快了少许。
司空毓儿回过身冷声道:“我已经不会再向你寻仇了,你大可安心。”
“你肯放下仇恨,这很好。”碧游道。
对碧游的话司空毓儿不置可否。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司空毓儿停下回身道:“还要多谢你对遮幕山庄的后人几番庇佑!”
能够身冒违反碧游门门规之责难,将碧游门无上心法碧游诀传给筠玉,只怕这其中亦是一番曲折。碧游门门规之严苛,十三年前,亲历司空曙去世的时候,司空毓儿便已心知肚明。
碧游一怔,便道:“只怕真正在暗处几番庇佑的人,也有姑娘吧!”
碧游原是个极聪明的人物,将自己数月来对面前人的所见所闻联系在一处,便娓娓道来,说的通透:
“我已经猜出,你为何会留在逍遥宫,成为今日的寒星使。只怕这其中至少有一个理由便是为了遮幕山庄。”轻叹一声,碧游又接着道:“不管是慕容燕还是慕容筠玉,你都极力要报以旧恩,对么?”
司空毓儿面上一震,淡淡地道:“我报我的旧恩,与你何干?阁下似乎管得太多了。”
“你是个恩怨分明的人。这样的人不应该流于邪魅,我希望能够将你扶回正途。”碧游说的真挚。
“正途?”司空毓儿一声冷笑:“原来碧游门的高徒竟也是如此的腐蠹!可以将正邪分的是如此清楚!我却不知,世间竟会有如此绝对的事!”
碧游并不生气,反而道:“正邪之异本不在世间,而在人心。姑娘,你有如此论断,便足以证明你心,已是有所了悟的。”
司空毓儿一时无言以对。
“在下有个不情之情!”碧游突然开口。
司空毓儿不解地看着碧游。
“在下想邀姑娘一路同行,一并欣赏沿途美景。”碧游彬彬有礼。
“我有要事在身,恕不能奉陪。”司空毓儿转身便要走。这是为何?想要将自己扶回正途,所以故作此态?
“姑娘可是奉命要前往君台山,以便前去查探武林大会之时自在城的动静?”碧游问道。
司空毓儿一惊,想不到自己的行事在他面前竟会是一览无余。
“在下并无意查探自在城与逍遥宫的恩恩怨怨。只是稍加推断,便有此一问。说来凑巧。海棠门花门主已向在下送来请帖,邀请在下前往。这么看来,你我二人同路,不若一同前去,路上也免去许多孤单。”碧游再次道。
司空毓儿看着碧游,心生疑窦,只道碧游又要在耍什么诡计。
“既如此,那就请了!”司空毓儿轻抚雪儿,施礼先行。如此,那就且行且看。
雪儿径自飞向云间,慢慢盘旋于天际。碧游紧紧跟随着司空毓儿的身形,两人一同往北而去。
一路之上,碧游悉心地为司空毓儿讲说着沿途风景和各地民情,他自由就游历广袤,许多地方,已是故地重游,十分熟谙。回头,见到司空毓儿看起来毫无起伏的平静神色,碧游只是轻笑,并不为忤。
行至河北境内太行山下,有河水穿流谷底,与林间花鸟相映成趣,银瀑乍泄,岿然有声,池水一碧如洗。红枫如火,摇曳生姿,两人游走于林叶间,心中皆为面前美景所动。
停在一处山石之上,二人迎风而立,看着谷中山色,静默不语。
“笔走春秋重,斜照山河里。
独钓梅溪雨,依稀绿蓑衣。”
心中一阵触动,司空毓儿乘兴,脱口而出。
“玄心吐日月,墨白掩沙堤。
静流多远达,青鸟勤望悌。”
碧游听了,轻轻挥袖,将左臂按于身后,朗声应对。
两人一时对视,看着对方,笑而不语。
他是个极雅致的人。司空毓儿心底暗暗地升起一股敬意。看着碧游,他正身着白色青衫,迎风而动,神态栩栩,无限风流。果然是个逍遥的人物,但不知,自己来日与南风,是否可这般随心之所安,徜徉万丈红尘呢?心底悠悠一叹。
“你似乎对天下美景都了然于心。想来,你四处游历,所见所遇,眼界定是十分远达。”良久,司空毓儿心情稍稍有所舒缓,暂且稍稍放下戒备,对碧游道。
“我碧游门中人,皆是心系天下一切善美之物。自然之景,虽然都是死物,却皆是天地钟灵造化,旷斧神奇。然碧游不才,天下美景并不曾一一遍阅。”说到这里,碧游竟是十分遗憾。
回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司空毓儿,碧游忽道:“你无需对我心存戒备至此。”
司空毓儿面上一窘,几日下来,碧游行事坦荡,自己如此,反而更显宵小伪作。看着面前的湖面,心有所愧,一时无言。
“你可知我第一次见你,是在何处?”碧游见状,轻声笑道。
司空毓儿看着面前的男子。白衣白袍,衣袂随风飘动,说不尽的儒雅风流,不论面容还是学识都可堪完美,心中暗叹世间造物的神奇。因而未加思索便道:“蜀中一片竹林之内,那日你追我至江下,我要杀你。”
碧游听了摇头道:“数月之前,一日在扬州城外西山,悬崖峭壁之中,藤萝掩映,云中深处,碧游曾见有一人凌云于鹤上,惊鸿一瞥,便再难觅其踪影。”
司空毓儿看向碧游。
“后来再次相见,你我二人便不得不以刀剑相向,这实在非碧游所愿。更何况,碧游后来得知,原来一曲知音,更胜故人。”说到这里,碧游看向司空毓儿的目光,更显复杂难懂。
“当日我奉师命下山,四海游历,以求练达。悬壶济世,救人于困挫,碧游自是心生欢慰。然而此行,碧游所获,还有一个可以一起把臂畅游,纵情山林之乐,同论音律的知己。”碧游举起手中的碧玉长萧。
“武林中人都视我为邪魅,碧游公子竟敢冒如此大不韪,视我为知己。碧游公子不怕他日一旦传出江湖,有损英名德昭么?”司空毓儿反问道。
没有回答。
箫声乍起。是古曲《西江月》。
司空毓儿不再问,也拿出红玉短箫,吐气相和。
碧游与司空毓儿再次对视了一眼,个中深意,便已心会神达,了然于思,各自欣然看向眼前美景。
欲罢不能
一身碧衣,碧游缓步走出竹屋。
一带绿水轻轻环绕,将竹屋下的浅地围成一方小小的沙洲。
水车缓缓转动,发出呜呜之声,将湖面上的水波荡出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