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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逃避、越是刻意忽略,那种相思却越来越浓烈,如蚀骨的蛊毒,如影随形,深入骨髓。
那一刻,他竟是不想管她到底是谁,她到底做过什么,他只知道,她是她。或许年少时,他曾爱过那个娇蛮任性、敢爱敢恨的她,但这一年多来,他的记忆里,却那么清楚地存在着这个真实的,如清风般清澈舒适的女子。
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她,她到底还是不是他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她,仿佛,已经不再那么重要了。
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里,不再像前几日一般捉摸不定,而是夹杂着一丝隐隐地恳切,甚至——哀求,那样的专注而深情,宝龄望着这样一双眼睛,心底没有一丝波动是假的。
怎会没有动容呢?这样优秀的一个男子,用这样的神情说着一生的诺言。只是……她心底微微地一叹,不着痕迹地抽出自己的手:“我不愿意,阮素臣。”
做他的妻子,此生永远生活在高墙之下,她不愿意;如同每一个在大宅侯门中郁郁而过每一天的女子那般,她不愿意;而最重要的是,他给予的深情她回应不了,他给予的越多,他会越内疚,那样,她不会快乐,他更不会。那样存在于彼此之间的,不是幸福,而是束缚。
她不爱他,只一个理由,那么简单却又那么让人无奈。
缓慢而坚定的语言,让阮素臣刹那间脸色苍白,他的手落在半空中,没有再一次伸出去,亦没有落下,就这么一动不动,宛如世间最悲伤的姿势。
眼前的少女睫毛微微颤动着,柔软而美好,她的语气是柔和的,并不激烈,她的神情却是平静的,无波无澜,坚定无比。
他用尽了全部情感说出来的请求,她却如此平缓而不容置疑地拒绝,没有迟疑、没有动摇,甚至,仿佛不需要思考。
犹如身体最软弱的地方被击中,痛得无法呼吸,爱意与恨意纠缠,阮素臣身体里仿佛有一把随时可以点燃的烈火,绝望而狂乱,他目光灼灼地望着她,眼底是幽暗的光芒。
宝龄感觉到那丝变化,心不觉微微一滞,但在她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他的气息已渐渐靠近,然后,身体忽然被紧紧地箍住,唇被一种火热的捕捉,重重地、狠狠地,如同要将她整个揉碎。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她猝不及防,全然僵住,下一秒,她下意识地想要推开压在她身上那仿佛千斤重的力量,但他似乎料到她会有此举动,双手死死地扣住她,不留一丝余地,接着,用几乎蛮横地方式打开她的唇,灼热的气息,占据她的唇齿之间,没有温柔、没有怜惜,有的只是犹如发泄般的侵略,肆意掠夺。
宝龄瞪大眼睛望着面前的人,心底除了愤怒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惶恐。
为何会这样?这个人,是阮素臣吗?那个清雅如莲、温润如玉的阮素臣,不是,完全不是!
此刻的他,犹如一只被激怒的野兽,狂暴、迷乱,失去了理智,怀里的身体柔软而温暖,唇齿间的芬芳让他不顾一切地想要占有,脑海里忽然出现方才在门口看到的那一幕,压抑了许久的嫉妒、愤怒与相思,如滚烫的就到到达极点的岩浆,将他烧融,他的唇在她的唇瓣、耳垂到处留下痕迹:“你是这样吻他么?是么……”
不,他无法再承受那一切!他受不了看到她吻别的男人,受不了她为另一个男人而流泪,受不了她的疏离与平静,她从来只是他一个人的,从来都是!他要她,不想等待亦不想再压抑,他要她现在就做他的女人,在那个床榻上的少年眼前,让她完完全全成为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女人!
只有这样,才能切断她所有的希望,她才会彻彻底底地忘记那个少年,只有这样,她才永远不会再离开他了吧?
只有这样……如果,这是毁灭,那么,就让他们一起毁灭,连同那无助、绝望,又灼热刻骨的爱,一起毁灭。
“宝龄,我不许你逃,不许你再拒绝我!不许,不许!哪里都不要去,永远留在我身边,哪里都不要去……”
他紧紧将她锁在怀里,仿佛要将吸干她所有的一切,那滚烫如烙铁的体温,那疯狂而执着的眼神,一切一切,都让宝龄浑身颤抖。她想要挣扎,想要逃离这个让她心生恐惧的人,但——她又怎是他的对手?窗外的那片雨帘在黑夜中犹如一道刺眼的白光在不断地晃着,她脑海里亦是白茫茫的一片。那双手,在她身上肆意游走,忽地,她腰间的丝缎便松开了,那一刻,一股不可遏制的羞恼与愤怒席卷全身,她下意识地抬起腿,狠狠地踢了他一脚。
那只是她下意识的行为,却忘了自己的腿上绑着绷带,忘了小腿曾受过伤,还未完全复原,伤口传来的痛楚让她全身僵硬,脊背湿透,弯下腰,脸色苍白。
阮素臣愣住了,方才宝龄是最后一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正好踢中他的小腿骨,那种感觉让他突然惊醒,却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只是望着她,目光落在他的脚上,眼底掠过一丝懊悔、心痛,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很痛?”
宝龄没有说话,只是蹲在地上,用力地环抱住自己。然后,她感觉自己的手被缓缓地松开,她吓得退后,无奈脚没有一丝力气,又是一个踉跄。
那双手及时将她抱住,却没有如同方才那样,而是轻轻地一拉便松开。宝龄喘着气看着他,然后,微微地张大了嘴巴。
面前方才还仿佛失去控制的少年,此刻,竟用一种温柔得不可思议的动作帮她系好了腰带,然后,弯下腰查看她的伤口,眼底满是心疼:“对不起……”
他的声音很低,很低,她几乎听不到,只是一动不动地站着,看着他站起来,望着她,眼底的情绪复杂得犹如深邃的湖泊:“我陪你回房,叫许大夫来看看。”
说罢,不由分说地将她怀抱起来,走出屋去。
伤口只是由于力量太大被撕开,许怀康重新替宝龄包扎了一番,她感觉疼痛也渐渐减轻了,只是心底的惊涛骇浪却还是未能平息,她抬起头,望着面前的少年。
少年背对着她,跟着许怀康走出屋外:“会不会对恢复造成影响?”
许怀康笑笑:“无妨,应该不会,只是——小心一些,不要再让伤口受到撕扯。”
阮素臣点点头,许怀康不知想起什么,忽地道:“四公子,有件事,老夫不知当说不当说。”
“有什么事便说吧。”少年似乎还沉浸在方才发生的事中,有些心不在焉。
“老夫记得,从前大帅门下有位食客,精通医术,留下不少稀奇古怪的手札,老夫当年一时兴趣,也曾被大帅准许去研究过那些手札,只是,手札所写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医者之道,故此,老夫匆匆一看,便没有再留意。但如今想来,那位公子所患之病,本就古怪,不能以常理来推断,或许,那些手札上会找到线索也不一定。”
虽无法断诊邵九的病,亦说了准备后事的话,但许怀康心里终究不踏实,几番研究,他才想起这么一件事,这件事,他本该早早地便告诉阮素臣,但经过几次接触,他也敏感地发现,四公子与那位公子的关系不同寻常,分不清是敌人还是朋友,所以,他此刻才有所犹豫,但医者仁心,救人为本,他还是说了出来。
阮素臣眉心轻轻一蹙,他自然知道许怀康说的大帅并非是指自己,而是自己的父亲。他亦记得小时候家中是有这么一位食客,似乎精通医术,但为人脾气却极为古怪,总将自己关在院子里,不许人进入,也不知在做些什么。后来,那为食客便不见了,再后来他才知道,那食客是中毒而死,至于为何会中毒,他彼时还小,没有多想。而食客留下来的那些医术手札,被他父亲放在南书房一处隐蔽的地方,他也从未看过。
他陷入了沉思,眼底是一片难以捉摸的神情,忽地,一个下人匆匆而来:“四公子!”
“何事?”他以为是前厅的人找不到他,故此来请他,却听那下人张嘴说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四公子,三夫人……三夫人回来了!”
壹佰拾陆、出乎预料
骆氏回来了。
阮素臣本想等南京府一切安定下来,便去寻找骆氏,但之后,很多事让他放缓了脚步。
譬如,南京府的巨变,譬如,宝龄的事。又譬如,骆氏从前的身份。
然而,他想不到,她却自己回来了。
梅香阵阵,院子里的腊梅红白相间,开得正盛,梅树下,年轻妇人静默而立,一身雪白雪白的紫貂斗篷,仿若一株白梅,幽静出尘。
阮素臣在她身后站了一会儿,她只是静静地望着天空,已不知在想什么,阮素臣沉默半响,才出声道:“母亲。”
骆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