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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邺只是恭恭敬敬的垂首站着,低声道,“邺儿只是后院里逛了逛,在假山后眯了会儿睡着了,所以误了时辰,祖母不要生气了。”杨太后素来疼他,不由搂到怀里疼道,“我的儿,怎么在假山后睡着了,可要小心着了风寒。午饭还剩一些,快叫你阿姊替你盛了吃。”
阿琇答应了一声,牵着阿邺便去里屋吃饭。宫里送来的饭食都从东首墙壁的一个铁铸的窗口里递进来,饭食大多都不太新鲜,虽然外表上看去仍是烹的鲜亮的紧,只是内里饭菜都是隔夜发馊的,饭中还都夹着沙子,吃起来稍不注意就会磕到牙。阿邺吃这样的沙拌饭也有几年了,见食盒中还有大半碗饭,就着几颗青菜,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阿琇在旁静静地看了他会儿,忽然轻声问道,“洛水旁的芙蓉花开了么?”
“开了些。”阿邺顺口接了一句,忽然意识到什么,一口饭菜呛到喉中,顿时咳嗽的涨红了脸。杨太后在外间听到动静,急问道,“出什么事了?”阿琇忙应道,“祖母,没事,阿邺吃得快了些,没注意被呛到。”“阿弥陀佛,这孩子……”杨太后念了声佛,仿佛絮叨了几句什么,声音渐渐轻了,想是又困睡去了。
“你瞧,祖母有多担心你,”阿琇一壁替他拍着背,一壁低声道,“你要混出去玩也好,以后回来先把衣裳换了,莫要让祖母操心。”
“阿姊,”阿邺的心里如乱麻一般,憋了半晌仍是道,“我不是出去混玩。”
阿琇握住了他的手,隐约感觉到他小手的虎口磨出了薄薄的茧,她温柔的说道,“你是出去和人学武去了?”她早已发现后院有个狗洞,只是因长满了近人高的苔草,倒也非常隐蔽。
阿邺的脸涨得愈发通红,却说不出话来。
阿琇心里叹了口气,知道这孩子的执拗性子,轻声说道,“阿姊不问你去哪里,快把这饭吃完了,再不吃都凉了。”
“阿姊,”阿邺眼眶有些湿润,他忽然抬头望着阿琇的双眸,轻声说,“不是阿邺不告诉阿姊,是阿邺答应了那人,对谁也不能说出去。”
阿琇点了点头,再也不提此事,“知道了。这几日天气暖了,等会儿我们去把衾褥晾出去吧。”
他们在金镛城里可供御寒的被褥都是这里用剩下的旧物,锦缎虽是锦缎,只是不知道放了多少年了,黑乌乌的早已瞧不出原本是什么颜色,上面满是虫咬的痕迹,露出几缕内里的肮脏旧絮,在太阳下一晾,竟有些地方露出些浸的深色的血痕。两个孩子到底年幼体弱,忙活了一下午才架好了竹竿,把被褥都在院中铺晾了起来。阿绣拍拍手,笑道,“可真费劲呀。”
“阿姊,过完年你就该及笄了吧。”
阿琇过完年就十四了,寻常人家的女孩到了十四就该行及笄礼择夫婿了。阿琇贵为公主,却呆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去处,哪里能有什么行及笄礼的机会。树上飘落一片叶子,恰好落在阿琇发鬓,如刻意簪上的一枚珠钗。
阿邺忽然拿起阿琇打趣,“阿姊以后想找个什么样的人给我做姊夫?”
阿琇有一瞬的恍然,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当年那个抱着自己站在屏风后的少年。她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却见阿邺一脸坏笑的看着自己,仿佛看穿了自己的心思,阿琇闹了个大红脸,追着就要去敲阿邺的脑袋,两个孩子都是少年心性,心中纵有一瞬的阴霾,也很快在暖暖的欢笑中化开了。
杨太后闭着眼,窗外的声音却一字不落的传入耳中。她面目平静的如一潭古水。
7。凯风自南
金墉城里从无外人来,朱红色的宫门关了许多年,笨重的铜锁早已爬满了锈痕,这日方才晌午,饭食却罕见的没有准时的从铁窗送来,可宫门却被打开了,几个鲜衣宫使径直入了阿琇他们的居所。为首的宫使三十岁左右的年纪,面白无须,身着一袭青罗襦,圆笼冠上簪着一尾紫貂。他眯着一对三角眼,细细的上下打量着阿琇,细着嗓子道,“这位就是清河公主了,还记得老奴么,如今公主出落的可真个水灵了。”
阿邺从未见过宫使,他警觉的拾起一支日常舞玩的木枝,自然而然的挡在了阿琇身前。
“董黄门。”阿琇却脸色瞬时煞白,一眼认出了这是皇后身边最得脸的黄门侍中董猛,原来见他总是一副凶神恶煞的面孔,却不知他也有这样会对人笑的时候。
“公主倒还记得老奴,”董猛哈哈干笑了几声,愈发亲热道,“当年公主出生时,还是老奴先抱过公主呢。”
“是贾氏那贱人派你来的么?”杨太后不知何时被惊醒了,她拄着拐杖慢慢走了出来,面上具是怒色,“你回去告诉她,我们祖孙都还没咽气!”
董猛恨得咬牙,但心中记得皇后的吩咐,面上却半点不带,只陪笑道,“您老人家说哪里话,皇后日夜都牵挂您的身体康健,日日在佛前祷祝您能活到百岁。”
他话音一转,却又看向了清河,言道,“皇后娘娘也记挂着公主呢,公主开春就是十四了,该是到了要及笄的年纪了,这不就命老奴来接公主回宫去。”
说着他身后的更有几个小宫女伶俐的走上前来,手里捧着各色金盘,内有罗裙佩瑞,又有各色珠钗步摇,都是按公主的服制准备的。
阿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知所措的望向杨太后。董猛见他们祖孙俱是惊疑,心中反倒安定,又恭敬道,“请公主更衣,老奴有几句话,要与老……老夫人禀告。”说罢他命人带着阿琇去里间更衣。
阿琇拿了衣衫怔怔的没了主意,几个宫女相视一笑,便拉起了彩绸替她在后室中围出了一个更衣的空间。她许多年没有人服侍,颇有些不习惯了。等她换了衣衫回去,董黄门不知去了哪里,阿邺和杨太后却都怔怔的瞧住了她。
她一时有些尴尬,红着脸道,“我……我哪里不对么?”
“阿姊,你真美!”阿邺性子最直,早把自己心里话喊了出来。这一年阿琇长了不少个头,眉目也有了些大姑娘的端庄美妍,如今换了一身艳丽的华裙,反更衬得她如花似玉,竟是如活脱脱从画里走下来的。
杨太后望着阿琇,黯淡的眸子中忽然迸发出光彩,“阿琇长成大姑娘了,真是天下最美的公主。”
“祖母,你真要阿姊回宫去?”阿邺急道,“那皇后心思狠毒,她怎么会真给阿姊及笄,阿姊千万不能回去啊。”
“不是你姊姊回宫去,是你们姐弟俩一起回去。”杨太后坚定道。
阿邺吃惊的看着祖母,浑然不明白祖母的意思。
阿琇心中却明白了几分,今日董猛的突然造访,对祖母和自己不同寻常的亲切,以及对阿邺身份的默认,这一切的一切,都代表着祖母在背后定是做出了可以威胁到皇后的举动。她目中光焰闪动,却又看向白发苍苍的祖母,并不发一言。
杨太后心内叹了口气,缓道,“那贱人如果要取阿琇性命,犯不着这样费周章,着人在菜饭里下了鸩毒就是了。”说着她轻轻抚了抚阿琇如黑瀑一样的秀发,轻轻叹息道,“阿琇今年也是十四岁的大姑娘家了,寻常人家的闺女也要热热闹闹办个及笄礼,给闺女选个俊俏的小郎君。琇儿若是跟着我老婆子待在这暗无天日的去处,生生是耽误了。”
阿琇鼻子泛酸,泪水已是滚滚而落,把头埋在杨太后怀中,“阿琇不愿意去,阿琇愿意陪着祖母。”
杨太后闭目一瞬,紧紧搂住两个孩子道,“乖孩子,祖母何尝不知道你的孝心。离开了这里,就是步步刀山,步步火海,你们要学会忍耐,祖母再不能护着我的两个小孙孙了。”
“只要能忍下来,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沟坎,”她双手搂住两个哭的泣不成声的孩子,目中也滚下泪来,“你们姐弟俩以后要相互关爱,相互扶持,这世上,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事太多了,唯有血脉浓于水,你们要牢记骨肉亲情,不要猜疑背弃。”
“老夫人,时辰不早了,公主须得起驾回宫了。”窗外又传来董猛的催促声。杨太后情知不能再耽搁下去,她霍然起身推开了两个孩子,决然的走进内屋,关上了门。
“祖母!”两个孩子趴在门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杨太后心中肝肠寸断,却决绝的不再开门相见。
回宫的路并不长,坐在车里的阿邺紧紧的握着阿琇的手,一刻也不肯放开。
阿琇按压住心里的悲伤,笑着安慰他道,“阿邺不要怕,姊姊在这里。”
“谁说我害怕了。”阿邺男子汉的自尊心受到了挑战,立马放开阿琇的手,小嘴嘟了老高。
“我是在保护阿姊。”
阿琇扑哧笑出身来,笑着揉揉他的脑袋。
谁知阿邺却不领情,转过头去掀开车帘,眼也不眨的看着外面。
车进了朱雀门,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