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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容恍若未闻,只盯着地上那个偌大的黑洞看着,眼神却渐渐失去了神采,如同燃尽的灰烬,茫然而空洞。冯有节见赵王沉着脸不做声,胆子便大了些,手上使劲,竟然是用力地扯起献容来。
阿琇大怒,站起身来便给了冯有节一个耳光:“你是什么身份,就敢拉扯皇后娘娘。”
冯有节在昭阳殿春风得意惯了,平时连皇后都要买他三分薄面,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此时更仗着主子赵王也在这里,越发不能咽下这口气,他三角眼一瞪,竟是对阿琇撒起泼来,大哭道:“老奴一辈子忠心事主,从来没有犯过一点错处。老奴有何过错?公主娘娘固然尊贵,却也要给老奴个说法。”
阿琇心中恨极冯有节的狗仗人势,瞧也不瞧他一眼,却是瞥着赵王说道:“休管你背后主子是谁,你不过一个阉奴而已,却受谁指使这样胆大包天?”
这话竟是在指着骂赵王了,冯有节偷偷觑了赵王一眼,却不敢接话。
赵王脸色更加不愉,向阿琇这边踱来几步,苍然道:“是孤王指使这个阉奴去的,公主有何高见?”
阿琇并不惧他,抬起眼目不转睛地盯着赵王,声音甚是清朗:“天道乾元,自有尊卑。何人敢辱皇后,就是辱国朝。”
见她这样桀骜,赵王脸色一沉就是要发作起来,司马颖忙侧身拦在了阿琇身前,说道:“公主久病才愈,在这里待得久了,怕会有恙,还是侄儿先送她回去。”
这些日子司马颖护卫赵王有功,赵王见他出面求情,面色缓了几分,便不欲再理阿琇,只侧头对着冯有节吩咐道:“还不送皇后也回章华台去。”他一想到今夜之事本来甚是圆满,自己不须出面就可以把淮南王那个心腹大患解决掉。却想不到被皇后这么闹,倒把自己也扯了进来,不觉更有几分气恼,又说道:“这些日子皇后新入宫中,可在章华台多学些礼仪规矩,无赖也不必出来了。”
冯有节得意地应了一声,起身时还不忘向阿琇示威似的横了一眼,半扶半扯地拖着如提线木偶一样的献容,可脚下突然一个踉跄,只见是一块烧得半焦的木头,方寸大小,上面似有花纹,乌油油的瞧不清是什么木质。
他正拿在手里准备抛掉,忽然阿琇脸色瞬时变了,她冲过去夺过那块木头,仔细看了一会儿,上面隐约有人篆字的“绮”字,她不敢置信地抬头望着司马颖,伸手指了指散发着恶臭的地牢洞口:“玉徽师父也在这里?”
司马颖侧过头去,不与她的目光对视。
阿琇忽然觉得口中一苦,胸中一股腥气涌上喉间,句句刺人:“十六叔,那是玉徽师父,三年来她心中待你何等情分,你纵然无情,难道当真心里半点不知?”
司马颖只是立定沉默。
赵王却是看不惯阿琇这样言辞,训斥道:“公主殿下要知晓分寸,成都王是长辈,怎能这样直斥是非,实在是不知礼数至极。”
阿琇心内越发冷了下去,她转过头去望着赵王,言辞更加刻薄:“是我不知礼数,还是你们倒行逆施。我的母妃,太子哥哥,贾家、淮南王、明曜、玉徽……现在连献容也疯了,你手里沾了这么多的血,你还要赔上多少人的性命,满足你一个人的妄念……”
不等阿琇说完,司马颖便把她扯在身后,用手捂住她的口,企图用自己的身体牢牢夺护信她。阿琇发不出声音,口中咿咿呜呜仍是咒骂不止。
“孤手里沾了血?”赵王阴冷地环顾四周,所有被他看到的人都不由打了个冷战,“这里的人,谁人的手上没有沾染过血?”
司马颖心中大急,唯恐脸色越来越铁青的赵王要对阿琇不利。
正在此时,一匹乌色的宝马忽然奔驰而至,马上翻身下来一个身着黑甲的少年人,黑甲上血迹斑斑,猩红入目,而那少年单膝跪在赵王面前,手中捧着右半白虎符,朗声道:“奉白虎符调兵,已将淮南王在京中数处作孽部属尽数捕杀,特来缴令。”
阿琇忽然心头一惊,扭头叫道:“阿邺!”
那满身血迹的铁甲少年不是阿邺是谁,他并不理睬阿琇的呼唤声,只跪在赵王膝下,等他调遣。赵王面色转霁,不再理睬阿琇,他将两半白虎符合在一起,朗声笑道:“吴王英雄少年,尽忠为国,孤心甚慰。”
阿琇只觉得一下子被抽干了力气,她最为宝贵珍若性命的弟弟,也加入了这无休止的厮杀中,身着的冰冷铁甲与之漆黑的夜幕同色。
阿邺叩首道:“臣姊身体不好,今夜受了惊吓。臣想送姊姊先回去休息。”
赵王心头大患既除,自然懒得跟阿琇计较,乐得卖给阿邺一个人情,点点头就算是同意了。
阿邺如今已是高大的青年了,站起身时,阿琇只到他耳齐。司马颖见他过来,便松开了手。
阿琇只觉得阿邺手心亦是冰冷冰冷的,她心下一软,往事忽如潮水一样涌上来,她忽地想起许多年前,在金墉城里,自己一手牵着祖母,一手牵着阿邺,那时候阿邺还是个小孩子,做什么都喜欢跟在自己的身后。如今他不由自主地护在自己身前,其实也是怕赵王来伤害自己的。
她垂下头去,终是没有再挣扎半分,任由阿邺牵着她回了荼菽殿。
“姊姊,”阿邺临别时忽然回过身来,轻声道:“我有我的苦衷。”
阿琇回身望着他,只见他的眸中全然都是她不熟悉的黯然疲惫。
当天晚上,章华台便起了一场大火,将贾后十余年布置得奢丽无比的宫殿烧成灰烬。等到第二天宫人扑灭大火找到皇后时,却见她一个人呆若木鸡地坐在宫墙下,呆呆地望着天边出神。世人都悄悄传说,羊皇后疯了,赵王无奈之下只能把献容送回了昭阳殿居住,又让冯有节严密地看守她,不让她再出门半步。
自打过了春分,白日一天比一天长了,夜里的光景也分外珍贵了起来。
自从献容送回到了平乐苑,阿琇便再也没有见过她,赵王这次仿佛真对献容彻底失望,连外家也不许觑见,竟是无声无息地就让皇后禁足了,几番宫宴都无献容的踪迹。
阿琇心中恐慌又担忧,深宫之中哪有人可与她为伴,她只能把心中所思心中所忧,全无顾虑地都写在信中,一封接着一封地寄向并州:
“聪哥哥,我已有数月没有见到献容了,一点她的消息也打探不出来。这次连皇后必须亲临的亲蚕之礼,献容也恐怕不能来参加,宫里的人都说她疯了。那夜永巷的一场大火,将地牢烧得干干净净。淮南王和明曜都死在牢中,而我连玉徽师父的尸骨都没有找到,只找到了她那把绿绮的琴头岳山上的一块小小的枕木。而献容姊姊自己烧了章华台,如今如同废人一样。”
刘聪通常收到信后不出十日必有回音,他的笔法淡略,来信大多只是寥寥数语,然而言辞却都十分切切,足以熨帖阿琇惶恐的内心。
“宫里的人多有心疾,疯癫也好,痴狂也罢,只能静待自医。之前送药之法,并不妥当。她已是皇后,赵王之法虽然狠戾,却对她实有益处。你且平心想一想,便能明白其中道理。”
这话说得与司马颖何其相似。阿琇真实收到信时极是郁郁的,她不想连最信任的刘聪也会这样。可“平心”这两个字在她脑中徘徊了一宿,她怔怔地想到天明,终于觉得其实十六叔和刘聪的话也有几分道理。用药来欺瞒赵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献容的靠山就是赵王,一家富贵性命都系在赵王一身,如果连赵王都倒了,她恐怕连活下去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想明白其中原委,心情终于平静几分,便回了信去:
“献容如今的状况实在很坏,赵王禁了她的足,不让任何人去见她。也不知太医给她医治得如何。这宫廷实在可怕,竟如同一座牢笼一般,要把人逼疯摧毁。我忽然觉得宫里的人都变了,献容变了,赵王变了,十六叔变了,就连阿邺也变了。我没有一日不想离开这里,只觉煎熬痛苦至极。”
这次刘聪的回信却很长,他细细地为阿琇分析清楚其中利弊,献容疯癫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她第一年入宫将要主持的亲蚕之礼,若她不能亲临,这个皇后之位便形同虚设,以后人人可以轻言废立,阿琇若想要帮到献容,就务必要为她争取到主持亲蚕之礼。
他在信末又说:“你再耐心等待一段日子,来看春回之时,就是你我相见之期。”
每次信尾短短的“相见”两字,便是抚慰阿琇最好的灵药,让她可以忘掉宫中的一切烦恼。纵使在绝望之中,只要想起在遥远的地方,还有个人牵挂着自己,便能觉得心下满足,可有限希冀。
然而阿琇收到他的信,却顿时觉得时间紧迫起来。如今距亲蚕之礼不过三天,献容连禁足也未解,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