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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了人。
现在虽然盘费充足,暂时不会有饿肚子的危险,但是严冬将至,商旅将大量减少,到时候一个孤身旅人会更引人注目,像今天这样的事情会越来越频繁,若都是没有准备之下只派来几个人倒还是小事,一旦被大批官兵围剿,麻烦就大了!一定要在严寒到来之前离开老秦地。
但他又能去哪里?
没有梦想,没有期望的指引,天地茫茫,大而空,他是自由的,却自由得可怕。
两个多月后,整个大地静默在灰沉沉的天空下,隐忍着,等待着,朔风侵骨,一下一下的拍打着简陋的院门,荒山中那三间茅屋摇摇欲坠,几乎被掀翻开去。虽知道是风声,小七还是忍不住打**门,寒风灌入,小七眯起眼睛,放眼望去,天空愈加阴沉,低低的压下来,几乎碰到远处的山尖。饿兽在山林中呜呜嚎叫着,院中的羊群有些慌乱不安。身后行出一个老妇人来,看了看屋外,道:“没有狼来,快进屋吧,莫冻坏了。”
小七回身道:“要下雪了,我再去采点草药来,不然雪封了山就不好找了。“
老妇人叹了一声,“天冷,本不该让你去的,老鬼偏在这时病了,小七啊,你早去早回吧。”小七应了一声,回屋拿了药锄和背篓出了院门,老妇人送出门来,见小七还是拿着一根脏布包着的棍子,忧道:“那么短的棍子顶什么用呢?小七啊,带根长点的拐杖吧。”
“不必,这就够了。”小七双手握着那“棍子”,极其珍爱似的摩挲着。山路崎岖,小七在岩石间跳跃着,不时停下来采集草药。两个月前,他逃到这里,两个月中疲于奔命,已是形容狂乱,面色憔悴,和乞丐无异了。判断和思考早丢到了九霄云外,一心只想着向桃花源的反方向逃窜,两个月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越走越荒凉,直至没入茫茫深山,小七才发现自己迷路了。漫无目的地在深山游荡,以为要迷失在这深山老林,永无出头之日的时候,忽见荒芜的深山里三间茅舍。小七在门口呆了一会,老妇人恰巧出门,见了他,不由分说拉了进来。老妇人只当他是个疯子,秦律不许流民流浪乞讨,被官府抓住,不是遣返就是罚做苦役,一般人是不会出来流浪的。老妇人给小七洗净了脸,惊讶地发现这乞丐是个年轻俊俏的小伙子,顿时眉开眼笑,说如果孙子没有死,也是这个年纪了。又絮絮叨叨的说着儿子在战场上如何的惨死,秦律中,有战功的家庭可免徭役,然而他们这些楚国故民的战功却不算战功,唯一的孙儿被征去修筑长城,数年来音讯全无,求人千般打探后才知孙儿两年前已死在长城脚下了。小七这才知道他已跑到十多年前的秦楚边境,心中不由得骤然一松。老妇人边说边抹眼泪,“我和老伴儿也不想留在那伤心的地方,就躲到这深山里来,清清净净的,凑合着过。”
说话间,老汉赶羊回来了,一时满耳温顺的咩咩声,老妇人迎了出去,打开院门,帮着把养赶进羊圈。小七听她欣喜地说捡到一个后生,仿佛家中又添了个孙儿。老汉乐呵呵地走进来,老两口实在是太孤独,太寂寞了,此时有一个孩子,哪怕是个疯子,他们也欣喜万分。小七方才任由老妇人摆弄,心里懒懒的,不想解释什么,当他是疯子是再好不过,如今看他们有收留他的意思,倔强和尊严迫使他站起身来,虽是寒酸窘迫,却一丝不苟地行了礼,道了谢。
老两口诧异地对视了一眼,但也没有多问什么,小七的过去,他没有说起,老两口也就没有问,在这几乎与世隔绝的深山老林,并不需要太多的过去。小七留了下来,每天放羊,砍柴,对付山中饿兽,像一个平凡的山中青年。山路崎岖,小七在岩石间跳跃着,像一只灵敏的猿猴,每次落地都极重,恨不得脚趾长成手指那般,可牢牢的抓住湿滑的岩石表面。寒冷的空气通过鼻腔,干干的有些难受,小七把双手拢在嘴前,哈了两口热气,搓了搓有些僵硬的手,打量着这个黑糊糊的山林。寒冷和孤独让他的大脑有一刻的清醒,那些不想面对的现实不由自主的涌入脑海。药采的差不多了,小七慢慢地走着,左手拿一根长长的细棍,挑拨着两旁的枯草败叶。难道这一辈子都要这样过了么?庸庸碌碌老死深山,临死都没几件值得回忆的事?没能如小时候幻想的那般建功立业,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也没能实践自己的妄想,成为贵族,娶到心爱的女子。
小七停了一下,心里一下子被一个名字塞得满满的,离开咸阳不到三个月,却觉得离开了好久,记忆中的咸阳城都蒙上了一层灰,久得想到飘絮便觉得她已嫁入了丞相府,夫唱妇随,如今已是儿孙绕膝!小七觉得自己很可笑,才两个多月,什么都还来不及发生,皇家的婚礼,筹备都不止三个月,更不用说还有那些繁复的礼节,还有日期的选择……飘絮现在应该还在昭阳宫静静的看书,抚琴,或是到工场去塑泥人,一如寻常。小七脑子里一片浑噩,那些还没来得及发生但将来一定会发生的事,想的多了,便以为已经发生了。飘絮当然会嫁给李流域,相夫教子,清风会一直待在阿房宫,身旁一个叫瑾暄的侍女,不久的将来,公子扶苏会君临天下,依他一贯的执政态度,天下会进入一个休养生息的时代,万民和顺,根基稳固。少了他,咸阳宫里的生活还是一样过,伤心的只是他自己,这些过程,他多想看到,多想参与,只可惜,任何事都与他无关,再也无关了。
只有手中那把破布包着的,须臾不肯离手的水寒,勉强的将他与那些人,那些回忆拉近了一些。轻轻扯开破布,水寒还在鞘,已隐然透出清寒之气,这把再熟悉不过的剑此刻竟尔变得那么的陌生,那样的沉重。小七泪光灿然,轻抚剑鞘,倏然,剑出,如一道冰龙,引领着山野寒风,困兽一般,焦躁地翻滚,撞碎了松散的山石,拍断了还未及长大的小树,卷起肮脏的枯枝败叶,怒吼着,愤怒着,找不到出路。
小七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晚,山林一片漆黑,只有茅舍一个窗口还亮着暖橙色的灯,转个弯,忽然的就守在了那里。小七不由得愣了一下,忘了,原来还有人在等他。老妇人又一次忍不住来到门前张望,顿时喜出望外,迎了出去,还未开口,就伸手卸下小七肩上的药筐,分明喜悦,却责怪一句:“怎么那么晚才回来?”
小七歉道:“对不起,我在外边待了一会,不知不觉便晚了。”
老妇人叹息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听到脚步声,羊圈里传出几声轻柔的咩咩声,不一会便沉寂了。里屋传来老汉的咳嗽声,饭菜扣在锅里,灶间微火,小心的热着。小七一边扒着无味的饭菜,一边听老妇人唠叨,人老了,话就特别的多,从前的事翻来覆去的讲,像是怕自己忘记了。小七听者听者,思绪便飘远了,忽然幻想着有一天,官兵追到这里,自己如何的抽出刀剑恶狠狠的将来人砍成血块,一块一块的丢到山谷里喂豺狼!夜晚躺在床上,听豺狼兴奋的嚎叫,声彻云霄。
想得心里突突的跳,脸上不由得漫上一层微热,老妇人的声音却渐渐的传入耳膜,小七看了她一眼,心道:自己快活了,连累了两位老人可如何是好?那些官兵不过是奉命行事,与他无冤无仇,家中还有年迈的父母等待……唉,我……
北风呼啸,云层有一层奇异的色,沉重得随时会掉下来,这儿的雪比不得咸阳,扭扭捏捏的,酝酿得太久太久了,天色总是泫然欲泣,终于在今日,一点,两点,一层,两层的飘下雪来。老妇人端着空药碗从里屋出来,笑呵呵的走到门口,同小七一齐看那飘雪慢慢点白了山林,远处一片迷蒙的白,纷纷乱乱。“翻过这几座山,就到了楚国境内,那里的冬天很少下雪。”老妇人的眼神迷蒙起来,想到家乡的冬天,几座山隔着的小村庄,那一年到头无尽的绿,繁闹的绿色,与眼前的寂静凄清是多么的不同。
小七已察看了屋顶和围墙,确保可以承受大雪才放了心。风渐渐大了起来,听着屋外寒风的呼啸,老妇人拨开炭火上的一层浮灰,红红的炭火吐着小小的火舌,一层热气烘上来,炙得手指上的皮肤干干热热的疼。简陋的茅屋经小七一番修葺,坚固而温暖,小七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老妇人有些讨好似的悄看他一眼,将炭火盆往小七处又挪近了一点。小七缓过神来,看了老妇人一眼,老妇人脸上还留着那讨好似的笑,小七不由得一阵心酸,他不过是个一文不名的臭小子,现在还是个通缉犯,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