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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里有足够的椅子给学生来坐,甚至有多余的椅子空出来,然而学生们都蹲在地上。他们蹲的时候采取的是一种相当有难度的动作,类似于中国武术的基本功:蹲马步。他们双腿分开,大腿与小腿成九十度角,双手朝前伸得笔直。如果仅仅是这样,院长大概还以为校长和学生们在举行什么活动。但是更加怪异的是,学生们的腿上都放着一把椅子。大学的椅子,虽然不象大班椅那么豪华阔大,但也是十分结实沉重的,至少能扎实地承受一百多斤的人体重量。而这些椅子现在都放在学生们的腿上,那“咯吱咯吱”的声音就是这些椅子发出来的。
椅子不是生物,所以它不会自己运动,如果一把椅子突然发出声音,那必然是人的行为令它出声。这是人的常识,也是院长从出生到那天为止形成的常识。他还从来没怀疑过这点。
然而那天发生的情况似乎证明院长的这一认识是错误的。
那些椅子发出声音,而且这声音决不是由任何人造成的。当时那些学生们虽然摆出这样的姿势,但一个个都目光发直,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他们除了将椅子放在腿上之外,再无其他身体部位与椅子相接触。从始至终,这些学生都如同雕塑一般一动不动。院长之所以没看出来这点,是因为教室里确实有东西在动。
动的东西就是那些椅子。它们在学生们腿上左右摇摆,整个结构扭曲变形,先前院长听到的声音就是这样发出来的。一把椅子这样已是十分怪异,而50多把椅子一起如此,椅子下面就是毫无动静的学生,这情景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而且这些椅子的动作并不机械,反而十分灵活,就象具有生命一般。外部操纵再灵敏,也达不到这种效果。
50多把椅子一齐整齐的“歌唱”着,声音刺耳难听。
当时是下午,阳光普照,院长却手足冰冷。即使是小时候一个人走过深夜无人的漆黑小巷,他也未曾如此刻这般害怕。
他怕得嘴唇起了一层干壳,可还是忍不住看下去。
他从中又发现了一件事情。
这些椅子的声音固然是难听,却十分整齐,并且总在一个短小的停顿之后响起,仿佛那短小的停顿是一个信号,一个令椅子发声的信号。
而在这个短小的停顿中,总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发出。
“咯吱咯吱”
曰者说逻辑
那声音也是如此,却更加尖利刺耳。
那声音是从讲台上发出的。
院长一直被讲台下的学生和椅子吸引了注意力,直到注意到这个尖锐刺耳的小声音,目光望向讲台,才蓦然想到:何以校长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呢?
想到这里,他简直连内脏都开始冒冷汗了。
校长站在讲台上,乍一看并无异常之处。他一手不断在黑板上板书,一边在讲课。
他虽然在讲课,但是目光空洞洞的,面上毫无表情,嘴巴虽然一张一合,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那尖利的声音来自讲台。
院长虽然年纪大了,眼力却还好。他顺着声音寻找,发现讲台上有一个小小的白东西在左右摇摆,摇摆的状态和那些椅子极其相似。它每过几分钟,就会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然后下面的椅子就应和着整齐的尖叫。
院长擦了擦眼睛,又擦了擦眼睛,跑到走廊边吹了一阵凉风,再回来看了一阵子,终于确定自己并没有看错:那小小的白东西,竟然是一截粉笔!
校长还在黑板上机械地写着,院长很自然地朝他的手看去,想看看他用来书写的粉笔,是不是也是这般怪异。
一看之下,他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咽喉:校长用来书写的,哪里是什么粉笔?他是用自己右手的食指,在黑板上留下一行行鲜红的字迹。他的指头已经血肉模糊,但他仿佛不知道疼痛,依旧在写着,写的都是同样两个字——“逻辑”
整个黑板被鲜红的“逻辑”占领,院长眼前一黑,扶着墙才勉强站稳。他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然后他听到一阵沙哑而怪异的尖叫。过了大约一分钟,他才意识到尖叫声来自他自己。
他的尖叫惊动了教室里的生物和非生物,有一个短暂的瞬间,他们都处于绝对静止状态。等他们恢复活动时,教室里充满了人声的喧哗,学生们纷纷从地上站起,迷惑不解地望着自己的椅子和其他的人,校长捧着自己的手大声呻吟,有两个学生跑出去准备叫医生。院长赶紧冲进教室。
他一把抓住校长的手,只见那手的第一指节已经完全被磨去,露出里面的骨头来,一线浓稠的血汩汩下流。校长脸色苍白,半是因为疼痛,半是因为惊讶。
包扎好手指后,院长询问校长当时的情况。校长一脸茫然,他说他当时正在给同学们将黑格尔的《逻辑学》,完全没有任何异常的感觉,讲到其中精彩的地方,他甚至大声朗诵原文,同学们也跟着大声地读。
听到这里冷心蓦然打断了院长的话:“等等,您说您在大声地朗读,学生们也跟着您读?”
曰者说逻辑
“是的,”校长微笑着道,“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他跟我想到的是一样的。”院长赞许地微笑。
院长当时听到校长这样说,猛然想到了什么,不由一怔。他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然而这种想法又实在太过离奇,以至于他额头上不断地冒出冷汗。
“你怎么了?”校长看见他这样,十分担心,同时也猜到他的表现必定和自己莫名其妙的伤有关系,“发生了什么事?”
院长对校长一向非常尊敬和钦佩,何况这件事情他完全只是个旁观者,校长却是当事人。他将他所看到的一切都告诉了校长。
校长听到这番话,觉得十分荒谬可笑,同时以异样的目光看着院长,仿佛在看一个疯子。院长知道他不信,不要说校长,连他自己对刚才所看见的情形也充满疑惑,不知道是真是假。于是他和校长返回教室里。
教室里早已乱成一锅粥,学生们议论纷纷,而黑板上无数的血字,赫然在焉。学生们看见校长进来,立刻围上来,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校长看见那些血字,再回想清醒的一刹那,确实看见学生们都是从地上站起,已经有九分相信了院长的话。
这时,教室里突然发出一声巨大的“扑通”之声,大家都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原来是一个学生坐的椅子突然散架,他摔到地上。那学生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嘴里自言自语:“奇怪啊,明明是新椅子,怎么就坏了?”其他的同学也纷纷说:“是啊,我的椅子也好象快散架了。”全班的椅子都摇摇欲散。
校长的嘴唇抿得紧紧的,他暂时还无法整理思绪,只是想到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学生们知道或者传出去,否则恐怕会引起恐慌。椅子散架的事情,学生们或许还不会多想,但是黑板上的血字该做何解释呢?
学生们议论了一阵,都安静下来,亮晶晶的眼睛望着校长,希望得到一个答复。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曰者说逻辑
正在沉思之际,班长走了上来。那是一个十分乖巧的女孩,她轻声说:“校长,您的手指怎么样了?”他正在想该怎样回答,那女孩已经拿起黑板擦,开始擦黑板。
那些血字在黑板擦之下纷纷消失了,他异常惊讶,却看见学生们都好似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只有院长,和他一样惊异地看着黑板。
擦干净后,那女孩将黑板擦一扔,就要走下讲台。而校长,在这时蓦然发现她的手掌上竟然全被鲜血染红了。“你的手!”他不由失声叫了出来。她低头一看,笑了笑:“哎呀,被粉笔灰弄脏了。”
为什么她一点也不害怕?为什么所有的学生一点也不害怕?
“她的手是什么颜色?”他忽然问。
“白色!”一个学生回答,接着又加上一句,“她是黄种人,理论上来说应该是黄色,但是现在被粉笔灰染成了白色。”全班同学都淘气地大笑。
他和院长交换了一个眼光,两人的目光中都是惊疑不定。那女孩的手鲜红欲滴,为什么所有的同学都说是白色?她的手上明明沾满了鲜血,为什么大家都说是粉笔灰?他越想越觉得发冷,脸上冒出了一粒粒鸡皮疙瘩。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