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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对夷牟设置的生活主题是,让他做一个熊人。
夷牟原来不叫夷牟,具体他以前叫什么,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对此感兴趣。总之在夷牟还不叫夷牟的时候,他生活在榆罔部落最北边的黄水河边,那里临近碌曲,是个荒蛮之地,向来很少有人出没。或者说,夷牟在还不叫夷牟的时候,是没有人拿他当人看的,所有人都当他是只熊。
在夷牟被当作一只熊时,榆罔人是很兴奋的。榆罔的男女老少听说在最北边的黄水河边有只熊出没时,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迅速召集人马,浩浩荡荡奔向了熊的出没地。
还没有被叫做夷牟的夷牟被热情洋溢的榆罔人戳瞎了一只眼睛,捆绑着来到了榆罔城,他让整个榆罔城欢呼雀跃。但人们又迅速起了疑虑,因为大家都觉得这只熊长得不像是自己想象中的熊。自己想象中的熊是什么样子呢,又没有几个人能说得清楚。总之,这只熊除了体格高大,浑身黑毛,上牙外凸外,它更像是一个人。
困惑不解的榆罔人将这只黄水河边捕来的熊带到了窑洞前的场院上,由酋长灵玉裁决它到底是不是熊。
酋长灵玉也说不上来啊,毕竟她也没有见过熊,于是问巫师岐伯,岐伯也说不知道,再问将军大田,还是不知道。没有办法的灵玉只好问那个平时很少说话,又有几分诡异的女节。
女节说,既然有人以为它是熊,但它长得又有点像人,那它肯定是熊人了。
榆罔人更不解了,那这到底是熊,还是人?
女节说,既是熊,也是人。
榆罔人安静下来,说,就当它是熊人了。
还不叫夷牟的夷牟被当成熊人后,榆罔人又不知如何是好了,榆罔城从来没有过熊人,这下突然出现了个熊人,该如何处置呢?大家又问酋长灵玉,酋长灵玉又转问女节。
女节说,它既然是熊人,就是说他既可以被当作熊看,也可以被当作人看。榆罔城没有过熊,所以不知道该如何处置熊,但榆罔城到处都是人,知道如何处置人,那就把它当作人处置好了。
伊洛河口(2)
榆罔人问,人都有名字,那他叫什么呢?
女节想了想,说,就叫夷牟吧。
在窑洞前的场院上,夷牟第一次见到了女节,在女节关于熊人的分析解释后,夷牟顺利地从不是夷牟而成了夷牟。
夷牟在被女节设置成熊人后,他的生活主题也就确立了,他生活的全部就是扛东西,然后听女节的话。这对夷牟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危害性,而且被设置成熊人以后的夷牟,他的生活完全有了转机,变得丰富多彩起来。
夷牟扛着我和女节,跑过了一个黑夜,又跑过一个白天。我突然发现了逃跑的意义,它使惩罚变得遥远,同时又延伸了快乐。
我们到伊洛河口时,天黑了下来,阳光逐渐红下去。天边起了一片云,惨白惨白,翻着无数死鱼肚皮,瞪起无数死鱼眼睛。河面上有一股风,无声无息地吹过来。天地间充满了悲惨的气氛。
夷牟终于解开了绑在我和女节身上的绳子,我为能接着活下去而激动不已,女节却伤心地流了很多眼泪。她毕竟是第一次逃命,而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一个身材矮小,面部坑坑洼洼,用手指划着水的男人乘木舟朝我们漂了过来。男人问,要过河吗?
我认出了他是划忌,兴奋地喊道,你是划忌,我认得你,我们要过河。
划忌歪着脑袋看看我,再看看一旁的夷牟,也认出了我们,但他又看到了女节,迅速变得不知如何是好起来。他说,哎呀,这不好办啊,我的木舟只能渡两个人,可你们有三个人。
我说,你的木舟很大呀,怎么会渡不了三个人呢?
划忌停下了思索,直直地看着我,很生气地说,就是你,上次渡你过河就让我不高兴,这次你又要惹我生气。我的木舟一直是渡两个人过河的,没有渡过三个人,所以就不能渡三个人。
我赶紧陪着不是说,那你说怎么办?
划忌稍稍平息了怒气,纵身跳上河岸,麻利地将木舟拴牢在岸上突出的一块大石头上,然后说,现在天黑了,我也累了,明天再想办法吧。
划忌燃起一堆篝火,自顾自地烤着麦子饼吃,夷牟和我饥肠辘辘,可怜巴巴望着他,使劲咽着吐沫,女节则沉浸在前所未有的悲伤之中。不多久,睡意替代了饥饿,我倒地昏昏睡去。
天快亮时,我被阵阵的嘈杂声惊醒,那声音先是簌簌的,接着变成嘣嘣的闷响。我抬头,看到天上无数树枝飞下。然后我看到不远处的划忌,他的脸已被树枝戳烂了,在月光下如摔破的鸡蛋似的一塌糊涂,睡意朦胧的我撒腿就跑。
我向河边跑去时嗷嗷乱叫,口里嚷着不得了啦,天上下树枝了。又突然觉得不对,那不是树枝,那是用树枝和羽毛做成的羽箭,我在大陈是见过的。于是我又兴致勃勃地喊道,不得了啦,天上下羽箭了。可当一支羽箭从我的两腿之间飞过时,我就立刻哑口无言了。我心想坏了,那东西被戳掉了,既而是裆部一股湿乎乎的热流涌出,我流了很多血。我要死了,我意识到。
尽管如此,当我看到女节跳在划忌的木舟上朝我招手,让我赶紧上船时,我还是拼命地跑去。跑着跑着,我忽然觉得自己的双脚离了地,速度也越来越快,我惊诧自己飞了起来,但又觉得不像,听到夷牟粗重的喘息声后,我才明白,是夷牟把我拎了起来。没等我向他表示谢意,他又甩手将我抛到木舟上,我自是被摔得龇牙咧嘴,可他却不以为然,趟进水里,嗷嗷叫着把船往河中央推,我们的船乘风破浪直奔向对岸。
倒在船上的我惊魂未定,我感到自己的裤裆已经湿透了。我没去想那是不是尿,只觉得血要流光了,我赶紧制止住惊慌,伸手去按住裆里的伤口,这么一按我竟摸到了自己的那东西。最初我吓一跳,心想他娘的这是什么东西,仔细一摸才知道是我的那东西仍然健在。我躺在划忌的木舟上,长时间地抚摩着被尿水浸湿的裆部,嘿嘿笑个不停。
当我对自己的安全确信无疑之后,我才想到那个还在水里推船的夷牟,满心愉悦和感激地冲他喊,夷牟,你也快上来。
夷牟不理我,扒在船帮上直直地望着女节,有几分愚钝,然后固执地往女节手里塞着一把黑糊糊的东西,河水已经淹到他的胸部,我对他的这种神情表示了嘲笑,说,夷牟,你再不上来就淹死了。
夷牟依旧不理睬我,突然我看到他嘴角淌着血水,身子周围的河水也有些异样,呈血红色,这让我不安起来。我想到河滩上划忌那张被打烂的脸,又看看水里这个异常安静的夷牟,开始嚎啕大哭。
我抓着夷牟的肩膀,使劲往船上拽,他的身子只是稍稍浮出了水面,接着看到他的背上插满了羽箭。我没有再努力,我已经精疲力竭,任这个救过我三次命的熊人缓缓松开扒在船帮上的手,被冰冷的河水淹没。
我转身看女节,她手里紧紧握着那把曾经属于我的石刀,双眸噙满泪水。
。。 。。
驴叫村(1)
我记得有这样一个下午,一个清澈透明的下午,我跟嫫母在村子后面的麦田上奔跑,脚下是松软的泥土和迎风起舞的麦苗。阳光那时候似乎更像是温和的颜色涂抹在我们身上,还不是耀眼的光芒。我们尽情奔跑着,像那些河边没有忧虑的羊羔。
似乎是跑了很长时间,我们来到了洧水河边找水喝,我看到河面上漂着一片白花花的东西。嫫母应该是比我早一些时候到河边。我至今记得她苍白的脸色,她的嘴唇被风吹得哆哆嗦嗦,她对我说,那好像是个死人。
死人趴浮在水面上,*,我看到了他白花花的屁股。
那时的天空蓝得令人感到幽深无底,天空在看着我们。两个孩子被巨大的恐惧笼罩着,我内心升起一股虔诚的颤栗,辽阔的天空使我无法听到嫫母继续说,我们早晚也要死的啊。
几年之后,嫫母没有想到她那么年轻就死掉了,而我,从大陈到榆罔,现在又逃离,始终惶恐不安地等候死亡的来临。
我想夷牟的尸体几天之后也会漂浮在水面上,但不会露出白花花的屁股了,他身上的黑毛太多,看到的只能是黑乎乎的一片。
伊洛河是一条由南往北流的河,顺河逆流一直南下,就能到秦川部落。其实去秦川是我和女节的无奈之举。伊洛河东边是我的故乡轩辕城,那里已经是蚩尤的地盘,他的人马会在河滩上埋伏好无数的弓箭手,只要我和女节一靠近河岸,他们的羽箭就会铺天盖地的飞来,还要戳我的裤裆。
我们的船划行了七天后,终于到了秦川地界,下了船,翻过一道山梁,就看到了一个熙熙攘攘的村庄。
刚进村子,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