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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春夏道:“主子是你们背后能议论的么?我还在这呢!”
春夏觉出失言,仓皇跪下道:“郡主恕罪,奴婢再不敢了!”
我也知她们是在我面前随意惯了,稍加警示即可:“以后不许再议论大嫂和三嫂,知道么?”
“是!”
我凝神看着夏,问道:“夏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夏紧张道:“奴婢……奴婢不知郡主指的是哪一句。”
我说道:“最后一句。”
夏欲哭无泪道:“那是……那是上一次,郡王骂郡王妃,奴婢正巧经过,听……听到的。”
大哥呀大哥!
我强自平心静气。
—
正心神劳伤,一队马骑踏尘飞扬经过,紧接着便听秋冬一声惊呼,随之是马车颠簸不止,春夏赶忙扶住我,好一阵子,马车才平稳下来,只听秋呵斥道:“什么人!”
这一动乱,先前因为大嫂的惆怅倒是排解了开来,我微撩竹帘,隔着纱缦看着马车外面的人,有纱缦阻隔,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里面的人却将外面看的一清二楚。却是二十余马骑,马背上坐着的都是手持寒剑,身披玄色披风,里着紧身衣的男子,其装束统一,行动一致,显然是有组织的。春夏秋冬虽是侍女,但吃穿用度几乎与我无二,似乎也从秋冬装束上猜度出马车里坐着的不是寻常主子,马骑在惊到我们后,勒缰顿住,一阵马骑的响鼻打过后,为首之人勒转马,神态虽无过分骄狂放纵,语气却甚是冷竣刚硬:“可有见到过一个负伤逃亡的男子,穿着黑色衣服,二十多岁……”
不等那为首之人说完,秋冬已是傲然轻笑,秋与冬道:“几日不曾出门,这世道变的可真快!冲撞了别人,不先赔礼道歉,还如此声色俱厉地喝问别人!”
为首之人身后的男子怒道:“哪家的丫头,休要伶牙俐齿!”
为首之人伸出仗剑的手臂,阻止身后男子,稍缓神色道:“敢问两位姑娘,可有见到过一位男子……”
冬笑道:“男子么,本姑娘平生见到的可多了,出世时就见到过爹爹哥哥,稍大些又见到过孩时的男玩伴,这以后么,老的,少的,胖的,瘦的,我家几位公子那般俊美的,东街上那位丑陋的,哎唷,本姑娘就是记性好,也记不清了呢!”
“哈哈!”
秋朗声大笑。
饶是那为首之人脾性稍好,这一刻也不禁勃然大怒,我微伸手,轻抚琴,心下畅然而笑,口上却轻斥道:“不得无礼。”
秋冬立时恭谨噤声,依着我在外时的吩咐,称呼道:“是,小姐。”
正主发话了,又因摸不清我的身份,为首之人握剑抱拳,向着马车道:“在下公务在身,冲撞了姑娘车驾,在此与姑娘赔礼道歉。不知姑娘先前可有见到过一位负伤逃亡的年轻男子?”
公务?
他们既是朝廷的人,我自是不好为难了,礼节性地答道:“这一路都顺遂太平,并未遇到官爷口中的男子。”
“如此——”那人目光在车驾上兜转了一圈,许是泉水般柔美的我的声音,许是我抚的婉转悠扬的琴音,他心平气和,越发客气道:“在下叨扰了,姑娘先行罢。”
我轻唤道:“秋。”
“是,小姐。”
秋冬会意,扬鞭驾马。
然马车才行出百米不到,只听挞挞的马蹄声,却是那为首之人回转了来,秋冬才待发怒,那人已再对马车抱拳,却是与我说话了。
“姑娘,那负伤男子乃是潜入我梁国,狼子野心的突厥人,”那人将一管不知是什么的东西从车厢窗口掷入,警言道:“姑娘路上若遇上了他,还请引燃此物,一来助在下等人将其碎尸万段,二来在下等人也可赶来援救姑娘,免受他伤害!”
春捡起那管东西递与我,却是发射信号的物什,春不由轻笑道:“护卫我家小姐,也是官爷您的份内之事么?”
那人语气生冷而不卑不亢:“食君俸禄,担君之忧,护卫我大梁百姓,自是在下份内之责!”
马蹄声远去,春噗嗤笑道:“奴婢原以为那人是因为郡主才大献殷勤,倒不想他有趣的紧。”
我轻笑道:“你以为天下男子都一个德行?譬如那人,便是软硬不吃。”
春逗趣道:“长的也极是伟俊。”
夏懒懒道:“就是年纪大了点,有三十岁了罢?”
春辩驳道:“三十岁那叫春秋正盛!”
我微笑着看春:“动了芳心了?”
春看我道:“郡主就没动心么?”
“没动心。”我低眼翻书,然后道:“我谁也不喜欢。”
—
春夏面面相觑,挤眉弄眼,我看了眼她们,又低眼看着琴谱,却听秋在外大声道:“郡主,坐稳了,快到云州了,不过云州前几天似乎下过雨,这拐角处不仅狭窄,路面上还长有青苔,滑的很。”
我撩帘看外面,果然已到了京城与云州的交界地,这处逼仄的拐角处,听说路过这里的车辆每年都有翻车,这一翻下去,下面虽不是万丈悬崖,却也足够伤筋断骨,甚至车毁人亡。低头看了看由鹅卵石铺就的路面果然生了青苔,不由说道:“秋,停车,这段路我们步行过去。”
“是,郡主。”
春夏扶我下车,临出车厢时,春似乎又想起什么,将那管发射信号的物什捏在手中,我和夏狐疑地看着春,春不好意思地道:“我……我就是胆子小,怕,怕遇上坏人,先前那些官爷不就是在这一路找那个突厥人么?”
我和夏相顾暧昧一笑。
春越加不好意思,垂着头随着我们一道下了马车。
马车里轻了些,冬笑道:“这回驾起车来就容易多了。”
夏撇嘴道:“瞧她说的跟我们多重似的!”
我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道:“秋冬,你们也下来,这段路实在危险的很。你们牵着马车走,万一车翻了就翻了,损失一些财物也无关要紧,可别把你们的性命搭上。”
秋冬点头,矫健地跳下马车。
秋冬牵马,春夏随行在我身后,我提着白纱裙裾行在前面,四月里的天气已经很温暖,京城的气温比别处偏高,我已经着了凉爽舒适的春衣,云州气候虽要冷一些,但这场春雨过后,晴空万里艳阳普照,便也很是适宜,加之新雨洗礼,绿水青山,好一副如画江山。神清气爽地踏足逼仄的拐角处,一柄寒气逼人的长剑电光般地袭来,瞬时惊荡了心湖平静的水平面,心弦蓦地一颤,脸色煞白如身上白纱,本能地惊呼一声,回头便见灌木丛中站起的那长剑的主人:黑衣染血的年轻男子,重伤之下不减丝毫的凛冽杀气,清竣面庞似我梁人,却又有几分突厥人的味道,不用想也该料到,他便是先前那些官爷们要碎尸万段的突厥人了。
剑尖已至我咽喉,我才闭眼以为我命休矣,男子似乎想杀的,以为过来的是那些官兵,乍见我一女子微谔之下,长剑停滞空中并未刺过来,我睁眼,他欲收剑间,秋已用剑挡开了他手中剑刃,那古剑剑穗上掉着的蓝玉月牙晃作一道蓝弧从我眼前划过。
与此同时,秋冬齐齐拔剑,男子本能地仗剑抵抗,春夏慌忙拉我到一旁护着,秋冬一左一右,剑法连贯地对抗着男子。秋冬习武已逾十年,父王为她们请的也是江湖上有名的剑客,两女连手,威力更是倍增。男子健康时,许不惧秋冬,但方才刺向我那一剑已是强虏之末,重伤之下,男子本已神志不清,招式凌乱强行接了秋冬几招,已是连身体都支撑不住,再中秋冬各自一剑,旧伤又添新伤,便是仗剑也无法站立,颓然地倒了下去。秋冬对他又踢又揣,他吐了口鲜血后,晕厥了过去。
“好了。”
我轻斥道:“他刚才也没有想要杀我。”
秋又踢了男子一脚,犹恼道:“郡主是金枝玉叶,真给他伤着了还了得,王爷那里,奴婢们还怎么交代!”
冬再度将剑指向男子,说道:“他不是朝廷要缉拿的钦犯么?先前那些人也说要将他碎尸万段,我看我现在就一剑结果了他免除后患!”
“我来我来!”春欢喜地去掏怀中火折子,不想太过高兴,手中颤抖下,那管发射信号的东西落到了脚边水坑里,那物什湿了,只怕引不燃了。春伤心间,我笑道:“看吧,这是天意,冥冥之中指引我们不要将他交给官差。”
秋冬齐呼道:“郡主,你要做什么?”
我微笑道:“色由相生,我看他长的好,有意出手相救了。”
春夏不约而同张口喊道:“郡主你——!”
春道:“郡主前一刻不是还说不会因男子好的相貌而动心,说谁也不喜欢么?”
我在男子身边走了几步,又看了看他的剑穗,沉着道:“秋冬,你们力气好,将他抬进马车最里面的车厢!”
“郡主……”
我看向秋冬。
秋冬终是收剑入鞘,搬运起男子来。我又看着地上男子吐的那滩血迹,与春夏道:“将它处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