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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与余大人相谈甚欢,只是还有些问题未来得及请教。明日还请余大人赏脸,再来王府,与本王品茶对弈如何?”
余庆元此时已筋疲力尽,连暗自抱怨都懒的抱怨,只恭恭敬敬的应了。她随苏大人的马车回到驿站,倒头就睡,睡到半夜才起来脱掉衣服,半醒半梦间她安慰自己,今天有惊无险的过了,明天的事情明天再想对策吧。
作者有话要说:
、手谈
因为没说定时间,第二天起床后余庆元有意拖延,但又不敢太怠慢,磨磨蹭蹭到日上三竿,才往晋王府去了。这一次管家没有通传,径直把她带进了晋王的书房。
夏季的晋地白日有些热,晋王正在院子里的花架下看一本棋谱,面前摆着空白的棋盘,身边的使女为他打着扇子。余庆元很意外他没穿白衣,也没穿亲王常服,只穿件蓝灰道袍,拿网巾拢了头发,神情专注,没了皇子王爵的矜贵,更像个普通的俊俏书生。
虽然不愿打扰这一幕,余庆元还是拜倒问安,晋王拿眼扫她,挥挥手示意她起来,又指着对面座位:“怎的穿着官服就来了?”
“回禀殿下,微臣昨日不慎将酒污了衣裳,行李里其他的怕入不了殿下的眼,只好穿官服来了。”余庆元喝酒从来都是喝一半泼一半,昨日那套唯一的体面衣服送了洗,她怕穿得太破烂又引得晋王为难她,就换上了官服。
“今日就别禀来禀去那些虚礼了。”晋王冷哼一声。“你倒是好生简朴。”
余庆元也爱美,但对变着花样的穿男装没什么兴趣,何况她的宗旨是避免一切过于女气的嫌疑,所以衣服向来不多。如今为这事被晋王发难,她盘算确实应该做两套新衣了。
“微臣不敢有心标榜简朴,实在是对衣饰一向疏忽所致。多谢殿下提点,明日微臣就去量体裁衣。”
晋王放下棋谱,唤身边人为余庆元倒茶,又挥手令他们退下,一时间安静的小院里就只有他们二人了。
“你的棋下得如何?”晋王一边问,一边已经不客气的执黑先行了。
“若是微臣输给了殿下,一定不是有意为之。”余庆元落下一颗白子。
“哦?那你可不似蔺太傅,他棋艺高超,手下亦不留情面。”晋王落子如飞,嘴上亦不饶人。
“微臣尚未有荣幸与蔺太傅对弈。”余庆元采取守势,头脑飞速运转。
“那倒怪了,我以为非经过他试炼首肯的亲信,不会派来出这趟公差。”晋王的风格始终直接了当。
“太傅两次扶了微臣免于摔倒。”听到“亲信”二字,余庆元心中一哂,手头却不犹豫。
“你的殿试文章很投合他所好。”
“理县赈灾本就是太傅主持。”
“余大人不必过谦,文章确实写得精到。”
“殿下过奖了。”
说到这里,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各怀心事,只在眼前的方寸棋盘上展开较量。
晋王心想这余庆元当真奇怪。明明清楚蔺程派她当差并非怀的全是好意,却不卖乖抱怨;也清楚她若存心攀附,蔺程必不会拒绝,但又刻意保持距离。一时之间竟看不清此人底细。
余庆元很高兴晋王闭了嘴,她本就一手臭棋,棋盘上撑起场面已绞尽脑汁,再进行这种强度的对话力有不逮。她觉得别人会觉得她是蔺程的耳目亲信并不奇怪,但除了种种威压惊吓和四百多两银子,她真的未从蔺程那里得到任何好处。别说好处,连画的饼都没有半个。状元功名本就非她所愿,要是为了这个被蔺程的仇家找茬,岂不太过冤枉?
晋王拿那瓷白的细长手指拈起一颗黑子,颜色两相对比,美得刺眼。那手犹豫片刻,落下时,余庆元的棋局已然落了劣势。他十分好奇,余庆元平时总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真的被逼到绝路又待如何。
余庆元只缓缓腾挪,休养生息。今日晋王特别提到蔺程,她已经确认了七八分,蔺程在晋王和太子之间还未站队——这并不奇怪,过去十年正是当今皇帝年富力强、励精图治的十年,皇子也都还年幼,他只要一心忠君即可,不必存这种心思。如今有传言说皇帝的头疼宿疾发作愈发频繁,还伴有健忘症状,有人要开始肖想皇位也是自然。大路行中间,状似不偏不倚,可早晚会被一边的车撞死,留给蔺程做选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拉拢到蔺程和他身后的力量,对两派都很重要,可惜晋王的算盘打得略空,余庆元感谢蔺程给她的机会,但不认为自己是那重要力量的一部分。
晋王在棋盘上表面仍苦苦相逼,却故意留了一个破绽。他一边落子一边观察余庆元表情,见她只低头看棋,太阳正移至当头,睫毛在她的脸上映出大片阴影,更衬的神色寡淡,似浑然不觉。余庆元其实已看出晋王行棋有虚张猛进,留出破绽之意。她若这时图穷匕见,使那凶险刚猛的风格,仍有机会取胜;若仍谨慎防御,棋局会陷入泥泞,最后必被瓦解蚕食。她抬头看天,时辰尚早,亲王约了对弈,无人敢说她怠工。等下她没谁要见,也没哪儿要去,这般花下手谈,又有好茶相伴,有什么可着急的呢?
于是她仍走那稳健的路数,慢慢熬过中盘,硬是耗了一个时辰左右,只刚开始收官,盘中黑子就已全面占优了。晋王再落下一子,胜负已定,余庆元亲手提出无气的白子,再一抱拳:“微臣棋力不济,殿下赢了。”
“你并不似自己标榜那般坦诚。”晋王索然无味的把玩着棋子。“本王的破绽你不去利用,和故意输棋无异。”
余庆元也不辩解:“微臣意不在败,殿下意也不在胜,何必计较呢?何况微臣棋力本就远不及殿下,殿下一望便知,又何须试探呢?”
晋王知她是在说棋又非在说棋。她说的对,和这盘棋一样,他和余庆元二人的根本目的并不矛盾,而且相比他的权利和地位来说,一介六品文官太微不足道,晋王完全不必与之计较。
然而却总有无法释怀之处。晋王轻叹一声:“余状元的文章我也看过的,不知你卷中所说的‘格物之术’,是否就是你在隆福寺向本王发问的解答呢?权术不能无中生有,就是你的主张?”
作者有话要说:
、言志
余庆元闻言对晋王十分佩服,要是让她自己总结,怕是都点不了这么透——此人想要的不仅仅是权力,更对治国的方略求知若渴,能成为下任皇帝的大热人选果然不是光凭长的好看。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要是能说动晋王,肯定是事半功倍的好事,但她不确定自己离开了现代学到的理论和案例,还能不能说得清楚。然而这只是她惶惑的表面原因,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是,做官仅仅几个月,尽管她日日审视初心,现实仍然在缓慢的侵蚀着自己的信念。在这样的一个体系中自保已经让她殚精竭虑,她真的有余力撬动体系,乃至撬动历史吗?她真的有必要这样做吗?
余庆元突然觉得很累,几乎是一瞬间,疲态就笼罩了她的脸。她知道自己此时只是累了,睡一觉,做一点实际的工作之后还是能乐观起来的。最坏的结果,无非是一直劳而无功,乐观一次比一次少,自己仍还是一样的生活,或者干脆在那之前就掉了脑袋。在晋王的问题面前她无法打破自己的沉默,她害怕说出自己的目标到底是什么,怕一说出来,那声音在自己的耳朵里都荒诞不经,自己在这个世界里的坚持都没有意义。
晋王打量着她,他很诧异为何这样一个问题让一直斗志昂扬、分毫不让的余庆元颓丧了起来,她的沉默让他很好奇,却并不生气,直觉告诉他这次他离那个摸不透的真正的她前所未有的近。
“罢了,陪我下了这半日棋,你是累了。”他犹豫着要不要伸手去拍她的肩。
“殿下,可否借纸笔一用?微臣怕空口说不清楚。”余庆元在现代的顶头上司是一位令她敬佩的女性,她从来都能在余庆元情绪最低落的时候给予理解,又能在她最需要鼓励的时候告诉她不要放弃。正是她教会了余庆元,越是重要的选择面前,自我怀疑就越强烈,想要战胜这种自我怀疑,只能选择那条更令你害怕的路。她想现在就是她做这样选择的时刻,即使不在同一时空,她仍然不想让那位良师益友失望。
晋王引她到了书案前,教她用上面的笔墨纸砚,又差人送了点心来书房。
“误了殿下用午膳,微臣请殿下恕罪。”她一边研墨,一边道歉,眼睛盯着那一大盒花式点心。
晋王也不吃点心,只喝茶,眼角一抹笑意:“等下讲的不通再请罪不迟。”
余庆元提起笔,犹豫了一下,在晋王上好的鹄白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