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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雅的判断没有错,就在她对蓝煜星说这些情况的时候,有一个人正在抱着电话听筒瑟瑟发抖,豆大的汗珠从人额前直往下滚,电话线的那一端,一个无比严厉的声音在训斥着:“谁让你这么干的,自作聪明,画蛇添足,愚蠢透顶。”
“大哥,我也不知道他会这么说嘛,而且,我做得很小心,不会有问题的。”
“什么不知道他会怎么说,你的心里只有你自己,担心老董扛不下来是吧,你看错人了!组织的纪律,你早就放在一边了。说白了,你这样做,不仅仅是不相信老董,也是不相信组织,不相信我。我现在非常后悔,根本就不应该牺牲老董,因为你,不值!还有,你觉得不会有问题就不会有问题啊,不会有问题怎么会捅下那么大的篓子,让别人来给你擦屁股?在这件事上,你的表现远不如老董。”
“大哥,你听我说……”电话的那端,已经传来嘟嘟的忙音,可以想像,对方是在何等愤怒的情绪下把电话摔了的。
沉思中的蓝煜星,感觉到车身一抖,被惊醒了过来,原来是上桥了。坐在前排的蓝煜星视野很开阔,一眼就看见了落寞地立在新教学楼旁边的那座小楼,河西村又到了。这时,身后的林清雅开口了,老杨,又到河西村了,上次你给咱们说的那个谈部长的故事还没说完呢,再给咱们说说吧。
“林书记还记着呐,好吧,我再接着说。”老杨爽朗地一笑,自己说的事情林书记还记着,这让他十分兴奋,喝了一口水,清了清嗓子,又开始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谈书记当县委书记,那叫一个猛。咱们P县人说他的工作就是四个字:拆,卖,引,栽。这个拆嘛,就是拆迁。谈书记来了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县委的院墙给拆了,您说在以前,县委大院是侯门深似海啊,门口有保安看着,一个个跟狼似的,老百姓往院子里看一眼心里都怵怵的,他倒好。把大院给拆了,建了一个广场,让县委的办公大楼无遮无拦地竖在广场上。广场对老百姓开放,现在早上去看看,还有好多人在那晨练呢。县委的办公楼老百姓也可以随便进,好多人还专门到楼上上厕所呢。”
“那不乱套了?”林清雅有点想不通。
“可不是乱套了嘛。谈书记刚上任的时候工作力度大,告状的也我,每天在他办公室门口等他接待的老百姓都排了老长老长的队,后来谈书记应付不过来,就在门口贴了张告示。让来的人都带个书面材料。交下来就走,过一段时间如果事情解决不了,再来找他,他专门安排时间接待。
“那事情能解决吗?”林清雅接着问。
“咱也不知道能不能解决,总之,前几个月人挺多,谈书记每周安排两天的信访接待日,后来人就来的少了,接待日改成了一天,再后来,接待日就取消了,改成随时来随时接待。当然,也有老百姓带点土特产什么的去感谢谈书记的,谈书记自然不会要,一概谢绝。所以,再后来去的人就渐渐没了。”
蓝煜星暗暗佩服,这样的举动,不是所有当官的人都能干得出来的,如果没有十足的底气,如果不能得到老百姓发自内心的拥戴。烦也把你给烦死了,搞不好特意来找麻烦的都有。胆儿大的人多了去了。想着这便问了一句:“您说的拆就是这个?”
第一章 归途(下)
“切,哪有这么简单,你去P县不会看不到,整个县城被掀了个底儿掉,当时谈书记提出的口号是,三年再建一个新县城,他可真是这么干的。现在的P县,哪有什么旧房子,全都是拆了重建的。刚开始老百姓不愿意,不少人上访告状或者到县委找谈书记算账,后来慢慢也就接受了。有个小插曲,很能说明问题,谈书记拆迁的时候,在闹市区住着几家人,觉得那儿位置好,死活也不拆。谈书记说,你不拆就不拆,留着,做个见证,过两年再看看是该拆还是不该拆。结果,还没到两年呢,全P县的人看到那块地方都觉得堵得慌,那几家人差点被老百姓的唾沫星子给淹死。后来,没等政府来做工作,自己主动要求拆迁,哪怕安置费少点都成。”
蓝煜星对老杨的话有点怀疑,城市拆迁,天下第一难啊,哪有这么容易,便问道:“老百姓为什么愿意拆房子呢?”
“为什么愿意,划算呗。那个时候,P县的房价才五六百块钱一个平米,在拆迁之前,县政府拿钱建了两个小区,大中小套都有,只要同意拆,立马就可以搬家,一个平方换一个平方,想换大房子的,多出的平方按成本价卖给你,缺钱可以办购房贷款。老百姓觉得不吃亏,当然愿意拆了。不过,也不是一帆风顺,恋老宅的人也是有的,有些老人恋旧不愿走,他亲自上门给人家做思想工作,人心都是肉长的不是,这县委书记都亲自来了,谁好意思不走啊。还不愿意走的,谈书记也很绝,家里有子女亲属在机关或事业单位工作的,就让他们去做工作去,并且给他们点暗示,估计要是不搬的话,只怕前途大大地不妙啊,呵呵,这又解决了一批,最后还不搬的,就只好留着了,留着让大家看着做反面教材。不过,做不通的基本没有,就那么几家。不过,咱们说心里话,P县的拆迁主要还是政府花的钱多,当时,周边几个县的领导对谈书记都有意见,说他这么干,其它地方的拆迁就进行不下去了。”
“呵呵,这就是软硬兼施了。那P县县政府哪来的这么多钱呢?”蓝煜星越来越感兴趣。
“这就是我刚才说的第二个字:卖。”
“对,谈部长的特长就是卖。”接话的是袁小刚:“他可是真能卖啊,那些被拆迁过的土地被他卖了,工厂被他卖了,甚至连学校和医院都被他卖了。当时的话说,在P县,除了人,没谈书记不敢卖的。”
袁小刚的话已经超出这蓝煜星的认知了:“连学校医院也卖?”
“那可是,不过,也不是全卖。义务教育阶段的学校他不卖,乡镇卫生院和防保所他也不卖。那些,老实说,也卖不着什么钱,他只挑值钱的卖,第一个卖的是县第一人民医院,被他卖了接近两个亿,后来又把P县一中的高中部给卖了,又卖了两个多亿,他在任那两三年,土地被他卖了十个亿都不止,他当然有钱了,市财政看着都眼红。”
林清雅也很是不理解:“他把学校卖了医院卖了,那些医生、老师怎么办啊?能不告他?”
听到这儿,老杨接茬了:“怎么不告?都告到中央了,焦点访谈就来了两三回,可终究也没挡住他卖不是。不过,后来大家也就想通了,当初P一中的那些老师,一个月也就是一两千块钱的工资,现在,哪个一年不拿个五六万的,人民医院的医生也是,手艺好、能力强的,年薪十万以上的比比皆是。其实,真正告得起劲的,都是那些凭关系、走后门进来滥竽充数的家伙。”说到这,老杨愤愤不已。
“羊毛出在羊身上,老师工资高了,医生收入高了,钱还不是从学生、病人身上来的?”林清雅对事情的本质看得很透。
听了林清雅的话,一贯对她非常尊敬的老杨居然顶撞起来:“林书记您说的话听起来在理,不过,您没到P县一中和人民医院看过。可以说,在S市的四个县的重点中学里,P县一中的收费算是最低的了。而且,穷人家的孩子可以拿到助学金,成绩好的话还有奖学金,有的三年高中上下来还能赚一点呢,考上清华北大奖十万;来这里上学也不都是P县的孩子,外县外市的,连省城的都有,因为P县一中的教学质量好,升学率高。人民医院也是,以前去看病,护士医生都是爱理不理的,现在去,护士就跟饭店里的服务员似的,医生更不用说,从省城高薪聘来的专家就有十来个,P县人民医院外科水平本来就高,现在比市里的几家医院都强。以前县里人生了大病都到市里看,现在,市区里有人生病了还到P县去看呢,又便宜,好得又快。”
听了老杨的话,袁小刚也点了点头:“老杨说得不错,的确是这么回事。P县人民医院的外科挺出名的,有两个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专家,市里面有不少市民到P县人民医院看病呢。还有,P县的老百姓的福利要比其它县好得多,从谈书记在任的时候开始,P县开始在农村推行大病保险,老百姓拿一点,政府拿一点,农民遇到大病大灾什么的,花五万,保险里可以解决三万,虽然也很困难,但比其它地方要好多了,谈部长在P县,政声不是一般的好啊。”
老杨补充说:“其实,现在的老百姓最怕的是两件事,一件是生病,另一件是孩子上学。P县有个政策,凡是城里的下岗职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