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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踏足的光景,可却一尘不染。
他去衣柜里挑了一身裙裳递给我让我去屏风后面换上,便隔着屏风对我讲,以前我母上在九重天初为花仙子被他收归门下的时候,便是住在这里。
我穿的,是我母上的衣裳。
我自屏风里边出来之后,青夜君递给了我一杯温热的水,始终不曾掀起眼皮来看我。我嘶哑着声音道:“父尊说我与母上长得很像,你抬起头看我一眼将我当做母上一时半刻,心里也会欣喜宽慰一些。”
青夜君笑笑道:“你是你,你母上是你母上,怎能混换。不过还真有些害怕,一抬头看见你就会将你误认为斐澈。我已经犯过那样的错误许多次。”
我喝着温水,带着鼻音哝了一句:“是从那夜天河边你初见我脱下缚灵链开始么。”他不语,我又道,“会给我做好吃的,我摘了你一池塘的莲花你也不对我发作,会在杨花树下说起你的故人已故,即便我入了龙族带着目的再上九重天你也护着我,都是因为我母上的缘故。”我顿了顿,青夜君在等我继续说下去,“只是,那时我的琉璃幻境,究竟有没有迷惑得住你?”
“打一开始是彻底地将我迷惑住了的”,青夜君道,“但你也总共只对我施展了一次幻术,后面渐渐就清醒了过来。”
后来,就在屋子里,青夜君与我讲了许多有关我母上的故事。有关母上与青夜君的,还有关母上与我父尊的。那些都是父尊从未讲给我听过的事情。
听得困了,青夜君便允我在母上曾住过的这见屋子里歇息、在母上曾躺过的床榻上睡觉。他说,只要我还呆在九重天,就住在这园子里。
临关上房门前,青夜君终于才抬起眼帘来看我一眼。我对他抱以感激地涩然地笑,他关门的动作却顿了顿。
我很累,精疲力竭的累。闭上眼,乱成一团的大脑好不容易得到了安息,可很快又陷入了一重接一重的梦魇。
梦里光景变化得很快,可无论我走到哪里做了什么,都能看见那一张令我思之如狂却又寒冷如霜的容颜……我努力再努力,总是逃不脱……
一觉醒来全身虚脱。屋外正是黄昏。我颇有些头重脚轻地打开(蟹)房门走了出去,不想正巧碰上青夜君进了园子,手里托着一只装满食物的盘子。他说他觉得我可能饿了;诚然,我也应当是饿了。
身子恢复力气后,我没有立即下九重天回魔界去,而是在青夜君的食神府上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养着。没有哪个晓得,食神府内住着我这位魔界的公主。在食神府的仙婢们面前,我也仍旧是童子模样的打扮,更没有哪个会去留意一位童子。她们只知道,我以往是焱采宫火神的童子,现如今是食神府青夜君的童子。
(四)
我一直不愿离去,有时候连我自己都说不清缘由。还在期待着什么,还在等待着什么,或许就仅仅是因为舍不得放不下。
今日听仙婢们八卦火神干什么了,明日听仙婢们八卦火神与新婚之妻如何如何了,我便收拾好心情,不哭不闹,不言不语,细细聆听着。
至于我这个青夜君的童子该干什么,没人安排我,我便无事地打打瞌睡发发呆。只要青夜君一有空,就会与我闲话。他还会讲笑话,但就是不怎么好笑。
青夜君在杨花树下安置了一张小榻。午后我便习惯去那里睡觉。因为在那里睡觉的时候会显得格外的安心。
嗅着清香一觉醒来,青夜君背正靠在我的小榻上,神情悠然。素净的手里捻着一只酒盏,边上还放着一只小坛。
他将酒盏递了过来,眯着眼睛笑道:“要试试么,许多年前埋下的杨花酒。”
我接了过来,问:“是不是我母上酿造的杨花酒?”
只可惜,我以为是母上留下的酒,他却说不是。他道:“斐澈走的时候什么东西都没留下,我哪里还能喝到她酿造的杨花酒呢。这些,是我学着她酿酒的手法酿造的,可却学不出她的味道来。仔细想来,明明最初还是我教她酿酒的。”
我就着酒盏尝了一口,青夜君仔细着我说这酒醉人,让我喝一小口也就是了。这酒醉人,那夜火夕便也是喝着这酒醉下的。
可醉人的酒,才是好酒。
我坚持要与青夜君对酌,他无法,只好陪我。
几杯酒下肚,我觉得心情便飘飘然了些,不禁问青夜君:“你喜不喜爱哭的女子?”
朦胧中青夜君挑了挑眉,思考了下,才回我道:“若是我喜的女子,是不会舍得她哭的。”
“可是……”,我道,“他不是不舍得我哭,而是不喜欢我哭……”
“嗯,不喜欢与不舍得不一样。”
“可是……”我撑着下颚,青夜君想来夺我的酒盏,我却快他一步喝光了酒盏里的酒,“他还把我当做别人了呢……这回,我彻彻底底地从他生命里消失了,无声无息,一点痕迹都没留下……他忘记我了,你说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青夜君道:“兴许这并不是不好。”
我笑,眼角酸楚:“你们都觉得这并非不好。就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这一点也不好。”被他忘记,于我来说,是一件痛苦又辛苦的事情。
很痛苦。很辛苦。
可是那又能怎么样。我都已经不知道我能做什么能怎么做了。
青夜君说得对,这酒委实是醉人。我醉了几日的光景,几日无梦。无梦,是个好兆头。所谓日不思夜不想,自然就无梦。
醒来的第一件事,我就是对园子里正酿酒的青夜君道:“你教我酿酒罢,酿造世上最美味的杨花酒。”
青夜君愣了愣,道:“好。”
(五)
后来,我当真随青夜君学习酿酒了。每日清晨,我收集一树杨花花蕊里最鲜嫩的晨露,而后采撷开得最灿然的杨花,按照青夜君的指导相调和。他说酿酒要静心平心,想象成自己手中的酒是真的琼浆玉液,酿给最心爱的人喝。
酿给最心爱人喝的琼浆玉液。
那我酿造的酒是不是就无人喝了呢。如此一想,难免心思不专一;于是后来,窖藏了一段时日后开坛一尝,却是苦的。
苦不堪言。
青夜君被苦得抿着嘴蹙眉,却带着笑意问:“你是在用黄连酿酒吗?”
起初我还不信,自己舀了一盏起来品尝。结果舌头一触碰到那苦味,整个味蕾都绷紧收缩了,不禁莞尔:“看来我做什么都是没有资质的,总得先尝尝苦头。”
青夜君沉吟了下,却问:“你很想见他么?”
我不明所以:“嗯?”
他道:“不然为何迟迟不肯离去,不然为何每日偷偷听仙婢们说有关他的任何事。纵然是伤心透了,亦还是舍不得。你肯在我这里留下,只是为了想多知道他的事,想多见他几面,哪怕他一点都不会再记得你。对吗?”
手端着酒盏僵硬了去。我喉咙像是被什么卡主,说不出话,卡得异常难受。
青夜君便替我拿过酒盏放下,握了握我的手,又道:“等你酿出了一味好酒,我便请他来品。你说好不好?”
我没回答他。因为我没有勇气说不好。后来,我便每日细心地学习酒理,不再单单选择杨花来入酒,其他的花酒我都各自试了一试。且我又很细致地培养着天底下最有灵气的酒曲。
青夜君见状时常趁我忙碌时在我园子里笑叹:“你这般有目标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我随口应道:“并不是不好。”
他兀自笑了两声,过来帮我品新开坛的花酒,道:“不过我很占便宜就是了。”
渐渐,青夜君开始夸我手艺越来越好,酿造的酒越来越醇。尤其是我以芙蕖入酒,让他很是尝鲜。
诚然,那么多花酒之中,我亦最喜欢以芙蕖入酒。
九重天难免时有应酬,据说今日乃火神妻画潋仙子的生辰。焱采宫火神为他的妻做了一场奢华的夜宴。
理应,火神是很疼爱他的妻的罢。
是夜,青夜君出去应酬了。此等景况,我自然是不能与他同去。今夜焱采宫仙族甚多,且画潋仙子不是没见过我,尽管……尽管我很想去看一看,他给画潋做了一场什么样的夜宴……
不过,就算去了又能怎么样呢。那又不是给我的。
青夜君不在,我便在杨花树脚下,独自一人赏月品酒。我将各种口味不一的花酒一一摆在面前的案几上,各种都尝了一些。约摸是窖藏时日不久的缘故,怎么尝都不醉人。
我撑着下颚,寂静地看着案几上的酒盏,不禁嗤笑:“不醉人的酒能算是个什么酒。”一股无名的冷风拂来,将我身后的杨花树都拂得飘飘洒洒窸窸窣窣。纯白色的小花瓣跌入了酒盏那清冽的花酒当中。案几边上,赫然出现了一抹人影。
(六)
我连眼皮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