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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试图想其他的事情来分散我的注意力,不能将意识只停留在残破的双手上。额上大滴大滴的汗滴在丹蜡上,逗起水烟;我似觉得我嘴唇被咬破了皮,亦在往下滴着一滴一滴的腥热液体。
对了,想火夕。想火夕兴许就不觉得这么痛了,我就不会怕我忍不住就放弃了。
过了今日,我带着丹蜡回去,雕刻出他的模样,给他找回他的魂魄,再给他造一颗元神,他就可以重新活过来。
再也不用对着他的画像朝他伸手却无论如何都碰不到他,再也不用拼命做他以前做过事来感受他的存在,再也不用时时刻刻想他念他而不得……
隐约听得石台上面有人在呼喊,我懒得抬头去看。我唯一要做的也就只有我手里的这件事。
火夕……等你醒来了,你可不可以少怨我一点点啊……我知错了啊……其实,我不够大度的,其实我很害怕你真的当做从未与我相遇……
往后你是不是再也不会多看我一眼再也不会对我眯着眼睛浅浅地笑了……
我一直安慰自己说,没关系的怎样都没关系的,只要你回来就好了。但我贪心,想着你当真能再回来了,却又忍不住再奢求更多。
你看有哪个像我这样,该有的时候不珍惜,不该有的时候又奢望呢……
但是火夕,我就是很想你啊,想得不得了……你若醒来,怨也好恨也罢,就记得我一丁点成不,你要是真当做与我从未相遇就再也记不得我丁点了……
身体渐渐被烤得干枯。我本不再惧火了的,我不准我自己在这下面施一丁点术法,唯恐我所取得的丹蜡里夹杂了玄水之气。
后来,流火是流动性的,又朝我这里汹涌过来了……但我很开心,终于圆满地使龙晶石盒子装满了丹蜡。我盖上了盒子,拿那双连自己都认不得的白骨森森的手去抹了一把脸,一脸的水渍。
再后来……双腿没了知觉,我连站也站不起来……我想抱住盒子,只可惜身子太小抱不住,我便摘去了腕子上的缚灵链,变大了身体总算才可以将盒子抱了起来。
刹那间,狂火如滔天的浪,向我席卷而来……我极力眯起了眼,看着那红色的火焰,怔怔发笑。
然而,那样狂肆的大火终还是无法将我吞噬。一道强劲的凉风忽然自背后袭来将我结结实实地围罩着。烈火被迫止了步子,唯有不断伸出火舌想从我身上一扫而过。
(五)
身边,是羲和飞身而来,站在我旁边一手便轻而易举地控制住了大火。她另一只手代我收起了盒子,将我捞起,神色悲艳地淡淡吐了一句:“你是我见过最傻的人。”
我道:“凡是都会有代价么,一物换一物,这不是傻,公平得很。”
羲和不再多说,带着我便飞回了火海上方那高高的石台。南极仙君扑了过来,看见我面色变得很不好,连忙手颤抖着掏出一粒丸子,递到我嘴边,道:“参丸,很、很有效用的。”
还记得上次我重伤时吃过他的参丸,可惜却没多大的效用,还不如阑休给我疗伤来得实在。然我不忍拒绝他的好意,也便张口接下了,囫囵道:“我想喝水……”
仙婢早已经将茶水带来了这里,他闻言慌忙转身去拎茶水,小心翼翼地给我喝了个干净。
我不得不承认,南极仙君这个人虽没脸没皮,但是个好心肠的人。他让羲和带着我去他的地方好好治一治,可惜被羲和一句“不必了,本君会亲自救她”给拒绝了。
最终羲和抱着我匆匆忙忙离开了火海,临走前不忘对南极仙君道:“今日之事,本君不希望仙君将其透露给九重天半个字。”
南极仙君凝声道:“既是君上不希望,小仙定当遵从。”
回去荒海时,羲和走得极快,所花的时间也极短。她甚至都没施法分开海水而入龙宫,竟是直接带着我入得海水当中。
她这般做,完全是为我着想。我极度缺水,岂是南极仙君那一两壶茶水就能补得回来的。我便在水中浸了好一阵,任由身体缓缓下沉;下面是幽蓝色的晶石,在羲和的动作下正散发出幽幽的蓝光。蓝光将我包裹,渐渐复苏了身体,缓解了疼痛。
看着自己的手脚,白骨之处开始生皮肉,心头突然漫起一股不能言喻的辛酸,哽咽了喉咙。
然再辛酸再痛苦,都是值得的。一切都值得。
被灼伤的地方在这海水里总算复了原,手心脚心却留下一层厚实的茧,一触碰还是会觉得有些痛。
我坐在蓝色晶石上,安静地抱着长盒子。羲和坐在我身边陪着我。
她道:“入蛮荒找招魂镜时,想必你也是这样不要命的。”
我咧嘴笑道:“没有,那个时候有阑休陪我,现在有你陪我。就是我自己想不要命了,你们也会不同意。”
我只是想得格外开罢了。还有命的时候我便要救火夕;就算没命了,我还可去追寻火夕。说不上赚了什么,却也算不得亏。
在那里坐了许久,直到羲和说我除了面色有几分苍白以外其余的都没什么变化,不怎么看得出来我受了伤。我这才敢起身与羲和一起回去她的荒海龙宫。
(六)
阑休凝着的眉绷着的面皮在看见我回来的那一刻舒展了,几步上前来,看了看羲和手里拎着的那只大盒子,与我道:“可是拿到要的东西了?”
我点头,笑道:“自然是拿到了的。羲和阿姊与我双双出马,还没有拿不到的东西咧。”
他手拢了拢我额际的发,轻轻如呓语一样问:“面色怎么这么不好看。”
我随意道:“约摸是南极太热,烤得我有几分难受罢。不过我回来了,歇一歇就会好的。”
羲和让玉羡去煮几壶清热的茶来,而后阑休牵着我入屋去歇息。我就着床榻躺下,迷迷糊糊睡了一个瞌睡。
我觉得很热,仿佛周身都置于火海当中逃不脱。大滴大滴的汗打湿了衣裳,我双手双脚皆被烙在火上,烘烤得滋滋作响……皮肉被烤没了,骨上森森血意……
总觉得自己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没有做完。非常重要的事情……我收拾起满心的恐惧,即便在这火海里穿行一直到那尽头,即便我这肉身就只剩下一具白骨,我都要做成那非常重要的事情。
脑海里清晰地映着一个人影,不知他是否在孤寂寒冷中等了我许久。我要剥开层层火光,赤脚踏过被火烧得通红的地面,去到他所在的地方,将他带回来……
眼睛被灼得很痛,我却不能闭眼。任由眼泪被火熏出,我一眼不眨地看向尽头,那抹人影,黑衣广袖负着双手,淡淡然回身……
面皮上一阵凉意,猛地令我惊醒了过来。却原来我已睡至半夜,满面泪痕;阑休一直不曾离去,守在我床头,手抚过我的面,替我擦拭泪痕。睁眼看他的那一瞬间,他眼底里深沉的哀痛没能及时掩下,被我逮了个正着。
他问:“有没有觉得很饿。”
我拿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声音又哑又涩,道:“我很渴。”
阑休扭身就去端来一盏早已经放凉的茶,递到我嘴边。我着实有些烈火侵身了,喝冰凉的茶水尤为能解渴。
再后来,玉羡半夜还送来了两条鱼。道是律泽下午就已经抓好的,但不愿亲自送来,于是就在这个时辰硬要催促着玉羡送过来。
自来这荒海,就没见过律泽。他那么喜欢火夕,我该是让他伤心了。却不想还给我抓鱼。
阑休接过了鱼,安上小灶,就地给我炖汤。
我曲膝坐在榻上,看着他干净地处理了两条鱼入锅。微弱的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淡淡无波澜的神情,显得分外柔和。
他与我说,下午我睡着的时候,他去羲和那里看了一眼取回来的丹蜡,红色的丹蜡上裹了一层绯红的血。
(七)
我笑,肯定是阑休他看走眼了。丹蜡的颜色与血的颜色差不多的,很容易就看走眼的。
他没再与我辩解,道,锦儿历尽了千辛万苦受尽了百般苦痛,就只为了能救得一人回来,何其痴傻。这是一条不归路,你越往前走一步,就离我越远一步。但是,我就只在原地不曾离去,你却永不肯回头。
我永不肯回头。我一往无前,断了所有后路。
龙晶石长盒里的丹蜡我一直没动,先学起了雕刻。因为我怕我没学好就雕不好火夕的模样。
于是羲和请来了龙族里的一位会雕刻的夫子,来专门教我雕刻。园子里堆满了各种大小不一的木头,专是为雕刻所用。阑休陪着我学习,羲和闲来无事亦来听了几堂课,而玉羡伺候着羲和听课。石桌上总是备着刚煮好的茶,还有律泽那步好茶之后默默转身的背影。
只可惜,有了好的夫子,我却不是一个好的学生。怎么学也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