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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底是母亲的儿子,同母亲一样,幼稚而偏执的憎恨姚家的每一个人。
这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他已经在试图忘记,只是偶尔还是会忍不住去想,便会有种说不出的颓然和难过。
他无法忘记当初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情景。
姚希希这个名字,他不是头一回听到,事实上,这个名字几乎是如雷贯耳的。只因为,他从母亲那儿得知,她原来是那个女人的女儿,也不止一次的在汪海洋那儿听到她的光荣事迹,多是些逗趣儿的糗事,可四儿长四儿短的听多了,便觉得对她似乎已经是非常熟悉了。
也真的是非常熟悉,那是一种无法言语的感觉,明明不曾有过碰面,可真正见到这个人的时候,几乎是第一反应——啊,原来就是这个女孩子!
那次,他回国,汪海洋特地到机场接他,说是要一同去参加个聚会,岂料到了机场,他才发现汪海洋还捎上了女伴同行,浓妆艳抹的,他看着直皱眉。尤其三人乘一辆车,他听着这两人腻腻歪歪的,一度疑心自己会笑出来,不得不说,汪海洋的审美眼光比较……独特。
他见过汪海洋的那些女伴们几回,不知是不带重样的还是化妆技术太好,他愣是没看到同一张脸孔的。他有时候真觉得汪海洋有意思,就这么来来回回的换女伴,一个赛一个的浓重刺鼻的脂粉味,汪海洋还就是乐此不疲。
反正他是受不了,鼻子绷不住,笑也绷不住,啼笑皆非。
他找借口要下车透气,就看见汪海洋透过后视镜瞪他,那意思是他不给面子,他真是无话可讲,偏巧汪海洋的女伴也提出要去买冰激凌,汪海洋立时一口答应。
待那女人下车,他点着汪海洋,真是……
汪海洋曼声大笑,说你倒是有本事,你才只要应付梁曦文一人。
他无奈莞尔,也不分辩,这样的玩笑开得多了,也就一笑而过了。那时候,谁都相信,他跟梁曦文终究会走到一起。
女人便是有叫男人等待的特权,只是,那不是他愿意耐心等待的对象,他有段时日没回国,车外的风景比起汪海洋的女伴论更有吸引力。他只说下车走走,很快便回……汪海洋听他这样说,直说你可以多走会儿,女人忒会磨叽。
他忍不住笑,难得听汪海洋说句实诚话。
汪海洋知道他的意思,不住撇嘴,说我本来就是个实诚人。
他才不管汪海洋如何胡诌,那是个胡诌也能诌出朵花来的人。他随意的走着,也并没有走远,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原地返回。
那天的天气很好,天空蓝的像是一块巨大的宝石,上边划着一道飞机留下的白色印记,而她,就在那天,那时,直直的闯进眼帘。
她个子不高,穿着一身亮丽的红色,就连头上戴着的也是顶暗红色的帽子,上边还有着奇怪的五彩涂鸦,身后背着个硕大的黑色背包,翘着腿,整个人弯腰趴在车窗上。
这样奇怪的打扮,跟刚刚汪海洋那个精心装扮自己的女伴相比,显得太不会收拾自己。可在周遭单调的色调下,那一抹红色委实亮眼,他几乎是后知忽觉的发现,那是汪海洋的车子。
不远不近的距离,他止住了步子,不动声色的立在原地,看着那个红色的人儿大咧咧的揉了揉鼻尖儿,说到兴处时,转一下脸,歪着脑袋,嘴角上扬,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那模样,说不出的娇俏和明媚,四周的环境在那一瞬间都仿佛变得生动起来。
他注视着她,她有着很漂亮的一张脸,像极了一个人,尽管,他也只看过外边流传的那个人为数不多的几张相片……几乎是那一瞬间,她的名字呼之而出。
汪海洋的女伴在此时姗姗归来,看见她与汪海洋相谈甚欢的情景,像是一只被踩着尾巴的猫,厉声尖叫,他离得不那么近,也不由得抬手掏了下耳朵。
真是煞风景。
那是他唯一的念头,等得那女人尖叫完了,他好整以暇的等待她的反应。那几乎是一种直觉,就知道她不是那么会给面子的人。
他这样想着,就忍不住笑了一下,笑得连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
她的反应也的确是值当他笑,他看到她再次歪了一下脑袋,眼里几乎是瞬间闪过了一丝狡黠。汪海洋没有下车,她的脑袋却隐隐有着要钻进去的趋势……那姿态,说不出的亲昵,挑衅意味十足。
汪海洋那女伴也真是不合格,他敢打包票,那女伴对汪海洋连半分的了解也没有,只仗着汪海洋对女人一贯的好好脾气,便趾高气昂起来。
又哭又闹的,手里那一桶的冰激凌奶球就那么被摔在地上,他光是看着,都觉得头疼,倒真是有点儿佩服汪海洋了,天天跟这样的女人打交道,还乐在其中。
就看她摘下帽子当做扇子,慢条斯理的扇着风,看着那女伴,啧啧摇头,以更亲昵的姿态贴近汪海洋,说了句什么,便款步离开。
他听不清他们对话的内容,可联想那甜腻腻的声音,还有调皮的笑容,多少也能猜到点儿。果不其然,汪海洋那女伴再次厉声喊叫起来,尖利的声音不止是高了一阶。他就看着汪海洋不住的摇头,继而大笑,好一会儿回神,才发现自己脸上的笑意竟还没有完全敛住。
后来陆陆续续的,他又在不同的场合再见到她,他也只是远远的观察她——就是忍不住好奇,想知道,她是怎么样一个女子。仿佛,了解她,就能透过她了解那个女人一般。
甚至,他会有意识的收集那些场合里的照片,他会在照片里看到不同角度又不同状态下的她,那种行为与心情,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病态的偷窥者。
那之后,他很久没有再见到她。
母亲那时候已经非常严重,他几乎要寸步不离的,才能阻止她一而再再而三轻生的举动,有好一阵子,他没有再回国,基本上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而他生活的重心就只有母亲,与他相依为命的可怜的母亲。
当辛苦一天终于得以休息的时候,他会将那些照片翻出来细看,看着照片里她明媚的笑容,那样干净和美好。也有一个人的时候被抓拍下来的模样,眼神略略空洞,看得出来是在走神……而每每因为照顾母亲而涌出来的无数负面的情绪,会在看到这些照片后,又变得复杂无比。
疲惫至极的时候,会有许许多多恶劣的想法汹涌而出,比如,如果告诉她,她的亲生母亲其实是她的姑姑,她赖以的父母兄长其实都该冠之以旁的称呼——她是不是还能笑的这样纯粹美好?
如果能亲眼看着她们母女崩溃,母亲会不会感觉痛快一点而好起来?
可比这更让他疲惫的,是因为,即便就在母亲病重的时候,他该跟母亲同气连枝的憎恨甚至诅咒那个女人的时候,他竟然还无比想念那个娇俏调皮的她。
父亲的健康大不如前,这是他始料未及的,毕竟是父子,血缘关系和感情羁绊是无法割断的。
同意回腾昌帮忙几乎是第一时间做出的决定,这中间,有父亲殷切的盼望,有滕一鸣的劝说,有梁曦文的鼓动……可他不得不承认,还有另外一条:
姚希希在腾昌。
他已经习惯了在暗处,默默的在她身边,以观察的名义,时时牵挂,留意她的一切,并与她一同感受她的快乐与烦恼。
她带着光,风风火火的出现,让他措手不及,亦是,无力抵抗。
他这样想着,手里已经下意识的点开了那些照片,这些年,她似乎没有什么变化,高兴时,生气时,都还是那个模样。
正感慨的时候,门笃笃的响了,杂乱无序的,有些突兀的,他忽然觉得心里仿佛进来了一道光,亮堂堂的。
他过去开门。
看见陶明白穿着轻便的家居服,站在门口,姚希希咬了下唇,然后对他笑了一下。
陶明白看到她笑,就侧身让她进屋,然后报出来一串数字。
姚希希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他门锁上的密码,她心里一动,又笑了一下,一边换鞋,一边抬手捣了他的胳膊一下,说:“那你银行卡的密码是不是也是这个?”
陶明白给她准备果茶,听到这儿,动作顿了一顿,继而朗声大笑。
姚希希是见惯他各式各样的笑容的,只是像这样,笑的开怀爽朗而又不肆意,实属头一遭,不禁瞟他一眼,感觉莫名其妙。
“想知道?”陶明白的脸上仍是挂着满满的笑容。
“我想知道你就会告诉我?”姚希希有些故意的问道。
陶明白就“嗯”一声,挑一下眉尖,非常认真的点头,然后说:“只要你愿意。”
他说这话时的眼神无比灼热,姚希希有些恍惚,在那儿立了一会儿才在他的示意下坐下。
“我是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