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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海洋没办法,只好一五一十地把自己这几天的遭遇说了出来。老张听了之后不说话了。他眯着眼睛,一边吸烟一边望着窗外人头攒动的街道。许久,才说:“好吧,我帮你,不过,你要保证我不会出事,别又像高中时……”
“你放心!”庄海洋急忙打断老张,拍着胸脯说,“我已经不是小孩了。”
“偷什么?”
“就是我说的那张皮!”
“到手后怎么处理?”
“随你,只要别再让我看到就是。”
星期日的时候,庄海洋带着顾米林回到了父母家,这是他特意留给老张的“作案”时间。见到儿媳妇来,庄母很是高兴,她跑进厨房开始忙活饭菜,顾米林也跑去帮忙了。客厅里只剩下了庄天柱和庄海洋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庄海洋竟然觉得有些尴尬。
半个多月不见,庄天柱显得苍老了许多,像缺水的纸,慢慢在太阳暴晒下抽紧出一条条的皱纹,他一直在抽烟,不说话,时不时谨慎地回头望一眼厨房。
厨房里,不时传出婆媳的嬉笑声,和乐融融。
庄海洋决定打破尴尬,他率先开口了,不冷不热地一句话:“爸,最近身体还好吧?”
庄天柱扭回头来,干扁扁地笑了笑:“身体还那样,就是老咳嗽,我看我是真的老了。”
“爸,您还不算老,况且就是老,也是老当益壮。”
“你是学医的,你还不知道我这老毛病吗?高血压,说犯病就犯病,严重起来说不定一下就一了百了了。”庄天柱说着又使劲嘬了一口烟,“不过,看着你成家立业,我就算一了百了也放心了,父母这一辈子为啥,还不就是你们这些孩子。”
庄海洋有些感动了,父亲这一辈子实在不容易。他当兵、复原,落户石城市,甚至在父亲的那些老战友的眼里,他依旧是个厉害角色,不怕吃苦,脑子灵活,什么难事都能迎刃而解。可父亲毕竟只是个凡人,有再大的本事也只是一个无法脱离生老病死的普通人。
所以,这些天来的怪事,庄海洋对父亲是绝口不提的。他不想再让父亲为自己担惊受怕了。
“爸,快别说丧气话。”庄海洋咬了咬嘴唇。
庄天柱直盯盯地望着庄海洋,说:“海洋,我可不是说丧气话。你知道吗,近来,我总是感觉走死运,不对,是真的开始走死运了。我怀疑,我是活不了多久了,怕就要去了……”
“爸,什么走死运!”庄海洋打断父亲。
“怎么,你不相信走死运?”
庄海洋一下语塞了,现在的他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那些以前自己不相信的事和物了,现在的他,已经无法判断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他觉得在这个世界上什么都可能发生,可能真的有外星人,可能真的有尼斯湖水怪,可能真的有特异功能。
可能,真的有走死运也说不定。
走死运是大人村一个非常古老的传说。
大人村人们相信,如果一个人即将离开人世,那么自然而然会碰见一些晦气的事。
这就好像是一道证明题,你活着时需要金钱、地位、荣誉来证明自己的存在。将死之时同样会出现一些诡异的晦气,来证明你即将离开人世。
庄海洋以前也听说过走死运,但他从未真正放在心上过,而现在自己的父亲突然提起了走死运,望着父亲那张布满褶子的老脸,他的心忽悠一下就颤了颤。他没有说话,只是盯着父亲,意图明显,他希望父亲继续说下去。
庄天柱犹豫了很久,才缓缓开口:“海洋,你知道吗,近来我总是碰见一些倒霉事。上次和你妈一起去逛商场,无缘无故我差一点被车撞,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过马路的时候,好像有人故意推了我一把,明明看到对面是红灯,我一下就冲到了马路上,多亏了你妈手疾眼快一把把我拉了回来,你妈刚把我拉回来,一辆车就从我鼻子根儿下开了过去。好险!”
“爸,这只是一次意外。”庄海洋安慰父亲。
“不对。”庄天柱固执地摇了摇头,“一次是意外,那两次、三次怎么说?后来,还有一次,我早晨去买早餐,回来时有一家人正在搬家,我刚要走过去,身后突然有个熟人叫我,我就站住了,可我刚站住,一个花盆就砸在了我脚面前。若不是那个熟人叫我,恐怕那个花盆就砸得我头破血流了。”
庄海洋抽了抽嘴角,只能继续安慰父亲,“爸,你别多心了。”5二
“你还不信我?那好,我再给你说一个,就是昨天刚刚发生的事……”
卧室里突然传来一阵叮铃当啷的响声,一下就打断了两父子之间的对话。
庄海洋率先跑进了卧室,一进卧室,就看到顾米林蹲在一个橱柜前,正收拾东西。地上乱七八糟的全是柜子里掉出来的物品,那都是一些杂物,几根白蜡,一个针线盒子,还有一个上了锁头的铁皮盒子。见到他进来,顾米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海洋,妈让我来找酒杯,说是在这橱柜里,你看我一不小心给翻乱了。”
庄海洋刚要说话,身后突然传来庄天柱的声音,“别找了!你们出去吧!”
庄天柱的语气很不悦,谁都听得出来。顾米林的脸色一瞬也变得很难看,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不过是一不小心打翻了橱柜里的东西而已。她噘着嘴站起来,很不情愿地向门口走去。
庄海洋没动,他看着父亲走到了橱柜旁,小心翼翼地捧起了那个铁皮盒子。
那是一个很老旧的铁皮盒子,上面斑斑驳驳的,生了一层锈迹。
庄海洋想起来,这个盒子一直是父亲的宝贝,从他很小的时候起,这个盒子就一直被锁着。父亲从来没有打开过,也许,打开过,不过是没人的时候偷偷打开。他不清楚里面装了些什么,只是从他有记忆以来,父亲就不准他碰这个盒子。
庄海洋还记得,小时候他一直那盒子里面一定藏着糖果或者好吃的饼干。他曾经趁父亲不在家,试探着打开过那个盒子,不过,那上面的锁头虽然小,但很坚固。他没能得逞,还被父亲狠狠打了一顿。
父亲一下一下,狰狞而疯狂地抽打着他的屁股,一边打一边吼:“说!是不是你动了我的盒子?”
庄海洋不想认错,他知道认错的结果是被打得更凶,他哭喊着:“没有!没动!”
父亲的手下得就更狠了,好像他抱着的不是他儿子,而是一个杀场上的敌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喝到:“还不说实话?那盒子的锁头一直是冲里放的,怎么今天就冲外放了。除了你没别人!”
那是庄海洋有生以来被父亲教训得最为惨烈的一次,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标准的毒打了。他后来也懒得抵抗了,因为屁股已经被打得麻木,失去了痛觉。他只是求饶似的望着一旁的母亲。可母亲似乎并没有解救他的意思,她好像比庄海洋还要恐慌,她坐在床头,不停地搓着手,浑身微微颤。
也就是那一次让庄海洋意识到,父亲的那个盒子,就是父亲的命根子。
如果说把家庭里的东西按照地位排列一下顺序,那摆在第一位的绝不是庄海洋或者庄海洋的母亲,甚至连庄天柱自己都不是,而是那只盒子,那只不知道放了些什么东西的“命根子”。所以,刚才父亲对顾米林严厉的态度,他并没有感到意外。
庄海洋望着父亲轻手轻脚地将那个盒子又塞进橱柜最深处的位置,无可奈何地离开了。
吃饭的时候,顾米林有些气恼,庄天柱一直待她非常好,就跟亲女儿一般,却为那个盒子第一次对她发了火。其实,她不是气恼,更多的是好奇。她不知道那个盒子在庄家是禁忌,吃饭时她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
“爸,那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宝贝啊?”顾米林问道。
所有人都愣住了,庄海洋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顾米林一脚,庄天柱不吭声,庄母打圆场,“来来来!老头子,尝尝我做的鱼。”
顾米林是个聪明女人,她见风转舵,也夹了快鱼给庄天柱,“爸,吃这个鱼头,最好吃了。”
那是一只胖头鱼,脑袋很大很肥,粘着些许的葱姜,挂着一些勾了芡汁的鱼汤,色香味俱全。
“爸,你不是最喜欢吃胖头鱼的鱼头吗,这是我在市场上特意买的,老板说不是养殖的,是河里钓上来的野生胖头鱼,比养殖的更鲜。”
庄天柱终于笑了,他夹起鱼头,用筷子拨开鱼鳃,正要大快朵颐,突然不动了。他目瞪口呆地望着盘子里已经被挑开的鱼头,脸色由红变白,由白变黑,由黑变紫,一点一点变成了一具愤怒的石头雕像。
庄海洋离父亲最近,他顺着父亲的目光好奇地望向那颗鱼头,猛地吸了一口凉气——那被挑开的鱼头里,赫然有一个亮晶晶的鱼钩子。
没有人敢说话了,大家都望着那个鱼钩子。可以想象如果庄天柱没有挑开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