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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尚香还是来了,她没想到苏寒的病会如此严重,再见面竟憔悴如斯。
苏寒笑笑,指尖轻拂过孙尚香的面前的发丝“尚香,你也老了。”
孙尚香苦笑道“三十岁的人了,谁又能如你这般不老。”
苏寒轻轻摇摇头“尚香在我眼里永远是那个穿着红披风,敢作敢为的枭姬。”
孙尚香从眼睛里透出种悲哀,那种哀伤,仿佛从灵魂底处弥漫出来,却强撑小脸“听大夫说你五内郁结,才会引起咳血症,你放下心你的病会好的。”说着,或许连她自己都不信,两行清泪自她眸中滑落
苏寒轻轻呼出一口气,心底哀凉“不必难过,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谁也逃不脱。”
孙尚香擦擦泪,咬着唇不语。
“尚香,他……还好吗?”苏寒轻轻道,一个他字似是咬住了时光,让她不敢触碰。
孙尚香点点头“他很好,你们俩真是奇怪,当年我到了荆州时,他也这么问我,我也是这么回答的。”
“好,他好就好。”苏寒轻笑像是一抹浮云、一束流光,自眼角荡起,清丽如画。
这时一掀帘孙权走了进来,端着药。
苏寒没有说话,就那样安静的喝药,却刚到胃里,只觉的胸前滞闷欲呕,孙权抚着她的背,语意悲凉“你这样难受,我比你更难受,子清,你恨我怪我都行,别折磨自己好吗?”
“我还能说什么呢,不都晚了吗?”她这一生纠缠在爱恨之中,再回望却是四个字形容,无能为力。
“我乏了,你送尚香回去吧”苏寒倒下身子,闭上眼睛。
孙尚香走了,孙权却没走,静静的看着她,她明明就在身边,那样确切却又如此的虚渺。这个人就在自己心头眼底,不能不想,不能不看?
迷迷糊糊中听到一阵熟悉的箫声,睁开眼,月光下却见孙权立在他面前手执玉箫,轻轻吹奏。
曲调清和古雅,声声叹脉,仿佛自远古红尘中生出了无边喟叹,刹那芳华落在心间最柔软的地方。
他含笑的眼神明若朗月,轻轻带往她身上,眸中的深蓝浸透了温柔神色。
记忆仿佛一粒种子见了阳光再也抑不住生长的姿态,逐渐苏醒,蔓延成势。
你还记得吗?千年前,有个男子为你在琼瑶池畔吹箫。
你还记得吗?千年前,有个男子化身为送你过迷津,化为玉箫。
你还记得吗?他的名字唤墨棋。
我记得,我都记得,所以我甘心用着一生的牵绊,换生生世世永远的解脱。
所以,我从未后悔过来到你身边。
从未后悔过,做你的妻。
只是,疼痛像潮水一般赶上,几乎使人溺毙,其实这也是我应该还得。
“月渡。”孙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喊这个名字,却张口吐出这两个字。
苏寒诧异的看着他。
孙权轻笑道“这只箫陪伴了我很久,以前我一直常常吹它,因为箫声包含着一种挂念,一种我都不知道从何而起的想念,自从见到你我便开始做奇怪的梦,梦中有个叫月渡的女孩,梦见种种往事,我仿佛只是着玉箫中的一缕孤魂,带着某种执念而生活着。”
“孙权。”苏寒轻声道。
“尚香告诉了我,那个人他在等你。”孙权慢慢的说“我一直以为我能给你幸福,只要你在我身边,可现在我知道了,有些东西哪怕我倾尽天下都给不了你的。”
孙权顿了顿,似在掩饰一种情绪“子清,我放手让你自由,若有来世,我们不要再想见,让我彻彻底底忘记你。”
建安二十五年正月,曹操还军洛阳。
曹操慢慢地穿过长廊,略有些疲惫地抚着额头。
“魏王……”一直跟在一旁伺候着的内侍上前道。“这是东吴呈来的奏折。”
曹操轻挥了挥手,淡淡道:“我知道了。”本就是很累了,只是想随意看看孙权又要搞什么花样,却在打开奏折的一刹,奏折里掉出一个绢帛。
内侍赶忙捡起来,高举呈给曹操。
曹操,才看了几行,身子一颤,就要倒下,一旁的内侍赶忙扶他,曹操摆摆手“你们都下去,不要跟着我。”
“诺。”内侍们都垂头应了,渐渐地都退了下去。
文帝带着些摇晃顺着长长的廊道走了进大殿。
夕阳斜挂在金色的飞檐上,显出燃尽光明的疲态,终于渐渐地沉没在高高的宫墙之后。
曹操紧闭双眼两道泪痕划过衰老的脸庞。
他背靠着宫门,一阵传来剧烈的咳声,隐藏在阴影下的眼中显出放佛黑暗中夜枭般的光芒,空旷的大殿上似乎在回荡着一个声音。
——苏寒你可以杀了我,取我人头向刘绣邀功,必可免去一死。
——这么多人为你死了。我不会让他们的血白流的。
——主公你是把我‘抱’回来的。
——秋夜风凉只得把你抱回来,难道还要把你扔在空地上吗?你醒来必要抱怨跟了个狠心的主公了。
——好了,好了,子清你别激动,算我错了好吗?
——你错了,你错了有什么用。
——你走开,你这个混蛋,世上这么多人死,你怎么就不死。”
——罢了,罢了。
你竟比我先去一步,我一直想告诉你,我真的后悔了,我放弃了唯一一次可以把你留在身边的机会,若是让我重新选择,我会选择你,可我明白了真的太晚了,子清,你从来在江山之前。
寂寥的大殿中,只剩下曹操寂寥的身影和长长的影子终于消失在落日的阴影中……
当月这位被称为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的人,算计了一辈子,谋划了一辈子终于熬不住了,病逝前,手中只攥着一条帛巾。
曹操一生功过参半,是篡汉的奸雄,狡诈的奸臣,舞台上的白脸还是超世之杰,只等后人来评说。
朝代兴衰,风云变幻,千万平民、士兵的血泪和悲哀,无数帝王、豪杰的雄图霸业,最后不过凝聚成了史书上轻描淡写的薄薄几页,红尘嚣浮华一世转瞬空。
这年十月,魏王曹丕取代汉朝,自立为皇帝,国号魏,追尊曹操为武皇帝,庙号太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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