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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煊的脸登时就沉了下来,他的脾气是天塌都不怕的,所以手下的兵大多也都沉稳得很,鲜少有这样着急着慌的时候。
“督查使死了!”
“怎么回事?”楚煊面色镇定,沉声问道。
“早上送热水时发现的,已经凉透了。约摸是昨晚出的事。”兵士回答得很清楚。
“看看去!”督查使死在了这里,可不是件小事,楚煊面上浮起一抹冷厉的笑。
人,一剑穿心而亡。面上还算安详,大约是在睡梦中,没有任何痛苦。
楚煊看了一眼,就出屋立在了院中。
着人行成公文速报楚都,这是一。死因还得查明,得给楚都一个交待,这是二。看来那只手已经等不及了,自己还得仔细斟酌好好应对才是。
“王爷——”,又有兵士前来奏报。
“讲。”楚煊依旧风波不惊,双目沉静。
“肖将军回来了!”
“哦?”楚煊面上掠过一丝喜色。
“在前厅候见。”
“知道了。”
楚煊交待了人处理好这边的事,举步朝前厅走去。
接到堰城的加急奏报时,楚都里已是黑沉一片鼓响二更。
下头的人不敢有任何耽搁,一路不停地送到了楚烨手里。
“啪”!一声轻脆的撞击声带着无边的怒意突地回响在沉寂的大殿里。
楚烨尚未歇息,还坐在龙案后翻着白日无暇顾及的奏折,接到急报,刚看了一行,就龙颜怒急,一气之下竟摔了心爱的玉镇纸。
一旁的内侍吓得心都蹦到了嗓子眼,这可是从未有过的场面啊!
往常陛下生气,至多面色阴沉语气不郁,这得多大的事儿,能把陛下气成这样,还摔东西?
颤着身子,抖着手,跪在地上,正要将已摔得四分五裂的镇纸悄悄收了去,“慢着!”
楚烨一声厉喝,惊得内侍手一抖,刚拿起的一块碎片又掉在了地上,恰好与另一块碎片碰在了一起。
“叮”的一声脆响,在沉寂的大殿里又击起了一波微澜。
内侍浑身又是一抖,再不敢动一动。
静默。
宁寂。
沉郁。
就在内侍觉得自己快要在这股愈发浓烈仿若扼紧了心喉的死寂中淹没窒息时,楚烨出了声。
“下去吧!”
方才的盛怒之色一扫而空,声音低沉缓慢,带着几分失力、无奈与戚然。
内侍颤着声,应了句“是”,顿了顿,手又伸向了那一地碎片。
“放着吧!”帝王的声音似乎比方才愈发低沉了些。
“是”!
很快,大殿里再一次陷入一片死寂。
楚烨不让任何人再踏入殿里,任凭案上烛色暗沉直至黯灭,也不准任何人进殿。
偏西的皎月,光辉如银,透过窗棂点点斑斑地投射进来。
楚烨慢慢地放低身形,一地玉色映着银辉莹莹不似凡品。
那个玉镇纸,他很喜爱,因为,那是她送的。
是她自黎国西南山地带回来的,在他生辰那日送给了他。
他视若珍宝。
她不在的日子,他便常常摸娑着,往日她的一言一笑,就仿似,还在眼前。
那一夜,帝王孤坐殿上,无语无眠。
翌日,一道圣令传檄天下。
楚宁王煊,居功自傲,枉顾皇命,恣意跋扈,着即日起撸去天下兵马元帅之职,立时回京。
这次派的传旨大臣,兵部尚书林啸之。
与往常每次下颁旨时惯有的山呼万岁声不同,直等余音响尽,整个殿上都是落针可闻。
李明诚双眸微垂,自始至终都未抬头看一眼高位上的帝王。直到那个帝王拂袖离去,才抬起了头,望着那个已经空了的位置,面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
辽国都城内,金亦辰收到了来自暗人的密报,一双秀眉颦成了川字。
楚煊与楚烨之间的商议,他是知道的,甚至有三成主意是他出的。
所有的步骤,他和楚煊都推想演算了不下数遍,本应该毫无遗漏的。
但眼下,事情的进展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比如,督查使的殒命。
比如,楚皇下的檄文。
不是不能死亡,只是这样的死亡,会将事情引导向何方都是一个很大的未知。
不是不能下旨,只是这样的旨意,会将楚煊至于何种地步全都在人的一念间。
那个人,是楚烨。
想到此,金亦辰再难坐定,霍然立起了身。
“陛下。”总理大臣一步踏进殿来,方才递的登基事宜被金亦辰改了几处,已修订过,也没让人禀报就急着进来让金亦辰过目,离天亮已没有几个时辰了。
一声陛下,听在金亦辰耳里仿若惊雷滚落心头,瞬时便如千斤重锤压在了身上,沉重不已。
返国数日,天地瞬变,翻雨覆雨,谋划多年的心愿一朝得偿。
金亦辰以先皇嫡子的身份,将金炎的逆谋篡位之事大白于天下,明正言顺地接下了辽帝之位。
两日后,就是登基大典。
原本,他想着,过了后日,他心里面所剩的唯一一个愿望就该由自已去实现。
秋天快来了,洛矶山也该冷了。那个人说了,要他带着她一起去看雪,说了好多年,却都未成行。
如今,他在她的期盼下,完成了他的也是她的心愿,那接下来,就只剩下她的心愿了。
他想着,以后的日子,就带她去圆了那些一直未实现的愿望,随便什么,只要是她所想的,不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也一定要为她而实现。
放在案角的手,慢慢攥成了拳头,紧了又紧,十指修剪的极为齐整的指甲深深在掌心刻下了血痕。
洛洛,等着我!
一定,要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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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 突访
处理完了督查使的事,已是翌日凌晨,看着一圈儿人明显有些低落的情绪,楚煊咧开嘴角,笑得有些没心没肺。
“怎么了这是?一个个儿跟霜打的茄子。督查使而已,就把你们怕成这样,还是我宁王带出的兵吗?”
李玉春满眼的忧色,“王爷,这是京里派来的官儿,现在不明不白地死在咱们这儿,上头估计又会派人来,而且不会轻易罢手的。”
楚煊一脸欣慰地看着他,“嗯,行啊!没白跟爷这么多年。”金亦辰一走,她这口头禅又冒了出来。“看来一顿打也没白挨,把脑子打的清楚了不少。”
看着底下人纷纷赞同李玉春说法的表情,楚煊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你家王爷是谁啊?把心都给我放肚里,放好喽!管他谁来呢,”说着又拍了拍胸口,“王爷在此,万事大吉!”
楚煊一副天塌了有我顶着谁又能奈我何的态度,把众人悬着的心往肚子里拉了拉。
“王爷,我们还是商议一下,朝廷若怪罪下来,也好有个说辞。”一个年纪略长的将官说起话来也是老成持重。
“那算个事儿?走走走,放你们两天假,想干嘛干嘛,爱干嘛干嘛,都别让我看见你们啊!不然,就都去河边儿洗马去!”楚煊直管打着哈哈,又冲着李玉春使了个眼色。
李玉春明白楚煊的意思,领着头的出了厅室。
看着人都散尽了,楚煊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立在桌案旁,一动不动,唯有眸光闪烁不定,不觉间,东天已现浅辉。
“来人。”楚煊扬声冲外面喊了一声。
“王爷。”有人很快应声,是值守的兵士。
楚煊抬头看了看已有些发白的天色,“反正睡不了了,去,把肖克叫来,爷有话问。”
“是。”兵士应了一声,很快退了下去。
大厅里又恢复了寂静,楚煊望着西天残挂着的那弯淡月,静静地望着。
“王爷。”一声轻唤,将楚煊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哦,你来了。”
肖克回来那天刚赶上督查使出事,楚煊也没顾得上问他那边的详细情形,只草草地听了几句。
“说说那边吧!”楚煊给自己倒了杯茶,顺手给肖克也倒了一杯。
肖克有些诚惶诚恐,对楚煊,他还没到李玉春那种程度,内心里还是敬畏的,尤其是畏多一些。
“是。”肖克轻啜了口茶,理了一下思路,开始向楚煊讲述连城遇到金亦辰之后的事情。
大抵和楚煊预想的差不多,如此,她便能放心了。
一直盘桓在心头的另一桩事,楚煊尚在掂量,本来叫了肖克来,也有想与他商量一下的意思。
刚想张口,又顿住,似又有些犹疑。
“王爷,有事便吩咐肖克,定不辱使命。”肖克看出来楚煊是有事要对自己说,又不说了,大概是还在思量,便主动请缨。
楚煊笑了笑,浅淡地如浮光掠影一忽而过,“没事了。真有事,哪会跟你客气!”惯常的有些吊二郎当的口气。
肖克敏锐地捕捉到那抹不太明显的笑意中分明带了几分苦涩几分无奈几分忧虑。
只是楚煊不说,做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