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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正午,阳光已是非常明媚,点点跳动的光斑在他身上眼前淘气地不停摇动。不经意间,他被那些光点吸引,慢慢地那些光点在他面前聚成了一个个生动的容颜。
“我叫夏洛儿,你呢?”言语明丽,神情天真。
“夏洛儿这个名字,是要等我死了刻在墓碑上的,活着的,就永远只是洛无双。”一身的冷寂漠然。
“这些年,我也曾如现在这般,却是第一次有人与我说这些暖心的话。”满心的伤痕,了了数字,却让人欲罢不能。
待想到此,元昊不觉心中又是一阵酸楚,无双啊无双,我该拿你怎么办好!低头看向面前的残局,不期然另一个闪着金光的面容倏地冒了出来。
怎么会想起他?现在倒真有些后悔,那一掌该使出十二分力,最好一掌拍死更省心。虽也不失为少年俊杰,但那脾性实在令人讨厌,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狡诈阴险,偏又武功高深满腹计谋,看得出也是个随性至极之人,哎,若是没有这场战事,说不定真能把酒言欢畅所欲言。
元昊这边胡思乱想,那边清石镇送了信来。
无双直到日上三竿才出了客栈,沿了大街转了两圈,脚步不自主地又转到了昨日那家的门前。
正巧,那家有人出门,喜得什么似的把她了迎去。
无双还有些不好意思,“我随便走走,刚好走到这儿。我能,看看孩子吗?”
无双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再看到那个小小的软软的小东西时,脸上竟不自主地笑得开了花。
这就是个人?原来人的最初是这样的?像一团棉花似的,不,像一只小猫或者小狗!他居然还会打呵欠?小得不得了的指头还一动一动的,想是要抓什么似的?
“哇——”孩子的一声啼哭,惊得无双一个退步,自已把他吓得了?
母亲把孩子接了过去,“他饿了!”也不避讳无双,就那样掀起衣襟,将一支鼓涨涨的乳*头塞进了孩子的小嘴里,孩子的腮帮一动一动地使劲吸吮起来。
无双从未见过这种场景,好奇地瞪大了一双眼睛,看看孩子,又看看母亲,好神奇!母亲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孩子吃得满足的直哼哼。
无双不禁笑出了声,真好!一家人平平常常简简单单地生活着,真好!
末了,无双起身走了,谢绝了那家人留她吃饭的盛情,她放在了孩子小小的摇篮里一大张银票,希望这个在她手上诞生的小生命能平安渡过他这一生,以后有机会,再来看他!
穿过一个无人的街巷时,无双敏锐地感觉到有些异样。倏地一道寒光已直奔面门而来,无双双足一旋,宽幅的裙裾在身下展开一大朵摇曳多姿的莲花。来人手持一把薄剑,欺身上前,招式凌厉,直取无双左肩。无双身上并无兵刃,身形刚自稳住,右足猛向后旋,使劲将左肩后撤,举起右掌攻向来人右腕。那人身手敏捷,剑势不弱,左掌已立起手势,冲着无双的右掌就是一击,显然用了全力,直逼得无双连向后退了几步,倒也使得无双躲过了那招剑势。
那人身法迅疾,利剑映着森冷的寒光,又再向无双胸口刺来,竟是必杀之招。无双正待出招,忽然脸色一白,脚下一软,右手已然护住腰腹处,显然旧痛发作。那利剑已近在咫尺,无双已是躲无可躲,眼见就要亡命剑下,一个身影“嗖”的蹿了过来,一掌格开那人的剑势,那人见有人前来接应,识时务的很,竟也不再纠缠,一个飞掠,不见了人影。
无双似是力气用尽,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倒把后来之人吓了一跳,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扎着手站在那里。
无双缓了口气,笑了笑,“我知道是谁派你来的,我没事了,告诉你主子,无双多谢了。”说着,咬牙站起了身,单手微微护在腰上,脚步略有些踉跄,慢慢地走回了客栈。
日渐西斜,无双软软地靠在床榻上,房门“咯吱”一声轻响,有人轻脚走了进来。无双也不睁眼,微启开了唇,“战事这么紧,你还有闲跑了来,不怕楚军攻了堰城啊?”
049季弘文
“怎么回事?”
元昊踏进了房间,在桌旁坐下先倒了杯茶一口灌下,一路疾行而来,实在有些口渴。
无双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不知道。这个人我从未见过。我想,有可能,是我在寻找的旧人,主动来找我了。”
元昊心里格登一下,无双语气轻悠,神情淡然,方才明明已是生死一线,此时却是面如常色,仿若只是在街上与人偶遇一般。幸好自己事先安插了人,不然——,一想到此,元昊心里不免一阵后怕。
“明日,我就启身去连城,已经没有时间了,我在这里耽搁得太久了。”算算时间,确实离辽帝的寿辰不过十日,再除去路上行程,竟已迫在眉睫。
元昊皱紧了眉头,他实在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去,况且现在她在明,敌在暗。
思索半晌,元昊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你且好生休息,明日,你先莫动身,等我消息,一定要等我!”说完,也不待无双回话,身形急转,出了房间。
无双望着方才还有人坐过的桌旁,此时只剩下一个茶杯孤零零地呆在桌角,面色淡然,看了一会儿,了然无趣,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慢慢地缩下身子,静静地沉入梦乡。
楚烨收到楚煊回信时,户部尚书季弘文正在他面前慷慨陈词。
“陛下,户部如今已是人仰马翻,忙得几夜都没合眼,才将将凑了二千万石粮食,只够救济北方旱情严重的地区,南方还得指望那些富户能再多捐纳一些。前些时日,李相大人带头捐献俸银,朝内大臣均也都捐纳了,再加上又有些京中大户也解囊相助,总共捐了有八百万两银子,也已经全部用于购买粮食。眼下,南方大雨初歇,各地已经开始组织民众回整田地,北方的旱情依然严峻,好在也已到了雨季,有消息报,陕南一带已下了场薄雨,总是缓解了些。”
楚烨点了点头,粮食,到处都在伸手要吃的。南北的无数受灾百姓,还有守在苇城的几十万大军。
“季卿在户政上浸淫多年,也算是经历了无数的急难险重,可还有良策,以解眼下之急?”
季弘文五旬出头的年纪,自二十多岁夺了当年的状元,出仕任官,三十年的官场历练,在户部尚书这个位置上已经坐了十余年,与同朝的官员们不远不近不亲不疏,始终保持着中庸之道,楚烨就是看中了他这一点,在皇权争权中没有倒向任何一派,才继续重用他留在户部这个重要的位置上。
此时,季弘文听到楚皇问他,二话没说,“扑通”一声,撩衣跪倒在龙案下。
“陛下,臣直言。眼下国力空虚,灾情堪忧,宁王屯兵边关数十万,却是只耗不战,而黎军后源充足,实力雄厚,臣疑惑,宁王为何不与黎军速战速成决,且前期我军攻势迅猛,节节取胜,为何不乘胜追击一气拿下堰城,却只是扎营城下,一味消耗?”
季弘文并不管兵事要务,自知言语有失,可户部的担子实在太重了,他只能开诚布公地告诉楚皇,倒也没有背后暗箭的意思。
楚烨正因为了解季弘文的为人,所以知道这位老臣的心思,沉思了片刻,“季卿忠心为国,一片赤诚,敢于直言,朕心甚慰。宁王心思缜密,用兵如神,朕深信之,户部众人还劳季卿代为安抚,待国事安定,朕再论功行赏,眼下,季卿还得多多操劳,粮草之事,再议。”
季弘文见楚烨没有再谈下去的意思,只得退出了大殿。
楚烨展开了案上的信件,楚煊那隽永洒脱的字迹跃然纸上。字句轻快,下笔流畅,全不似重伤之人的无力沉重,楚烨略放下了点儿心,待看到下面,却不免心头大惊。
楚煊竟怀疑朝中有人暗通黎国,甚至苇城之战都险些功亏一篑,故在堰城城下,只围不攻,意在抓出奸细。
楚烨一时间心潮起伏,自登基以来,清肃乱党叛臣,重整朝纲,自以为朝堂安定,却不知竟会留有如此大患,楚煊向来不是一个捕风捉影的人,看来是有十足的把握,才会传回书信,告之此事,也是让自已能提早防范。
楚烨拿起信件,慢慢凑近火烛,看着火舌一点点将帛纸噬尽,方才站起身来,缓步踱到殿外廊下,又是一天过去,西天一片彩云,落日熔金,东方却早早地挂出了一弯淡月,掩映在一层薄云后头,若隐若现。
那个人,会是谁呢?
050贺寿
无双在连城的问玉楼艳惊满城一舞倾国时,元昊正陪着黎都来的巡边大臣,四皇子元瀚的老丈人,黎国的辅政大臣顾清礼,坐在堰城的行馆里,喝茶聊天。
“六皇子带兵苦守边关,老臣深表敬意,陛下病情稍缓,意识回复,即命老臣赶赴堰城,一则慰劳边关将士,二则忧心战事近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