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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得我赶快跑掉了。
我编造的这番话让薛经理失望至极。她沉默了一下说,好吧,也只能这样了。我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然后说,我中午后就准备赶回墓园去,说是你可以派车送我吗?她立即在电话里无精打采地说道,唉,这几天太忙,可能没车送你了。我心里一凉,但立即硬气地说,没事,我这就去车站坐车,省得我坐你那小车还头晕呢。
我乘车返回墓园,一路顺利。在去西河镇的车上,后排有一个婴儿一直在啼哭。我回头看去,一个年轻农妇正焦急地抱着怀里的婴儿,不停地叫着“宝宝乖乖”,可婴儿仍然哭。她的旁边坐着一个额头上凸着青筋的汉子,可能是被婴儿的哭声搞得心烦吧,他将头转向另一边。车过半程,这汉子下车了,婴儿一下子不哭了。这时车上有人说下车的汉子是个屠夫,这一带有名的杀猪匠,是他身上的血腥味把婴儿吓哭了。有人反驳说,婴儿那样小,不可能知道那汉子是杀猪匠。况且那汉子身上干干净净的,哪有什么血腥味?有人不同意这说法,啧啧,别以为婴儿不懂事,孩子越小越灵,比我们大人灵动多了。
在去西河镇的车上,总有些不大不小的玄乎事搞得我头晕。我想到了上次坐在我旁边的那个叫紫花的女人,当时车上如果有婴儿的话,一定会哭闹得全车人心绪不宁的。我还想起了我小时候经常半夜哭闹,长大后大人讲起这事时,却从不提我哭闹的原因,不知大人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得不知道。
车到西河镇,我没敢进镇上去,而是径直拐向了通往墓园的土路。快到墓园时,一辆迎面而来的黑色小车在我跟前戛然停下,车门开处,是杨胡子走了下来。他问我给薛经理的事办好了吗,我说没办好,并简要讲了下事情的经过。他说也罢也罢,咱经营好自己的墓园就是。这时,车上又下来一个男人,杨胡子给我介绍说,这是公司总部的王主任。王主任审视了我一下说,不错,咱公司所属的三个墓园中,西土墓园的管理人员是文化素质最高的,小伙子,好好干吧。杨胡子也接着鼓励了我两句,还告诉我公司总部组织了人去南方考察学习墓园的经营管理,他此行出去,要一个月时间,这期间墓园的工作由叶子主管,大家一定要听她的安排。
这一变化来得有些突然,望着扬尘而去的小车,我心里有了一种少有的轻松感,好像阎王爷走了小鬼们可以闹翻天似的。
我转身向墓园走去。也许,这管制放松的一个月,将使我对这里种种鬼魅现象的调查取得突破性进展。
夜半的坟山,黑暗中弥漫着潮气、青草气和香蜡纸钱燃烧后的怪气味。连绵不断的坟丘和墓碑在我的电筒光里忽明忽暗,像是附了魔法在黑暗中跳进跳出一样。让我一个人在夜半巡墓,这是叶子的安排。我当时一听头都大了,立即说这安排不公平,白天巡墓是冯诗人和哑巴两个人,而夜里却让我一人出来,这不是存心要让我吓出毛病来吗?叶子说,白天巡墓,要干点培土之类的维护活,而夜里巡墓只是走走看看,一个人足够了。吓什么?如果怕鬼就别干守墓人这一行。
代理主管的叶子比杨胡子厉害多了,这是我一点儿也没想到的。在这之前,我还以为杨胡子走了,大家可以轻松。当然,叶子这样对待我一定是另有想法。昨天下午我回到墓园时,她就显得出乎意外,她原以为我离开墓园去薛经理那里做事了,没想到我又出现在墓园。现在,她作出这种安排显然是逼我辞职走人,这只说明她已觉察到我正接近她和这里的各种秘密。识破了她的心机,我随即接受了这种安排,只是嬉戏似的补充了一句说,如果鬼把我抓走了,你们可要给我烧点纸呀。
现在,我对叶子的判断已经渐渐明晰起来。在守墓人的阁楼上,住着两个女孩,一个是叶子,她读过很多书却冒充山里妹子在这里守墓;另一个女孩是鬼魂,也许还是叶子的前生。请没来过这里的人原谅我这个荒唐的想法。并且,荒唐不荒唐,我将用事实作出证明。
在我离开墓园的这两天,后山又起了新坟,可我今夜决不想深入到那里去。夜半三更的,总之没人看见我,我只需在坟山浅浅地走一走,将叶子的安排应付过去就行。除非叶子追出来陪着我,那一同深入到后山去也是可以的。我之所以产生这个想法,是因为我意识到,叶子一方面想赶我走,另一方面,她对我是有好感的。想想第一次巡墓,我牵着她的手她也没有拒绝;后来我病了,她还在床前念书给我听。这样想来,她安排我一个人夜半巡墓,也许就是想让她来陪着我。作出这种预想时我心里一阵温暖,但同时也很迷惑,不知对我有好感的叶子,是人或鬼魅中的哪一个。
在黑暗的坟山上,我的预想很快成为了事实,因为我听见坟丛中的石板小路上隐约传来脚步声。叶子爱穿一双红色的水晶凉鞋,这种鞋底碰响石板路,发出的就是这种声音。我突然有些慌张,有些羞愧,因为我此刻还在坟山的边缘地带徘徊,这不但说明我偷懒,还说明我没有勇气,是个胆小鬼。为了纠正我的形象,我立即向坟山深处走去。我想在前山与后山的交接地带停下来,这样回头迎接追上来的叶子,事情才说得过去。
我晃着手电在坟丛中穿行,手电光却越来越弱,很快变成了一星什么也照不见的萤火,是电池用完了。叶子给我这样一只手电,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幸好此刻已到了进入后山的转弯处,几棵标志性的大树黑糊糊地立在路的两边,让人一抬头感到像要进入鬼门关似的。
我站了下来,回转身望着来路。说是“望”,实际上什么也看不见。我只有用耳朵听,黑暗中有风声,有树叶落地的声音,也似乎有一路走来的鞋声,可很难确定那是不是有人走路的声音。当我的眼睛在黑暗中慢慢适应下来以后,才突然看见叶子已经披着长发坐在离我不远处的一座坟边。
我叫道,叶子,她不理睬我。我说,你是来监督我吗?你看我做工作,从来都是认真的。我知道,你想让我离开这里,我床头出现的冥鞋,从门下塞进来的纸条,都是你做的。你为什么要赶我走呢?我并不会伤害你的。也许你赶我走是好意,要我离开这里的凶险,可是,我们一起对付这里的凶险不是更好吗?我知道,你在这里守墓并不是心甘情愿的,一定是杨胡子用香灰或者一些奇怪地草药迷惑了你,我们为什么不能解除他的控制呢?
叶子坐在坟边,一直沉默不语。我突然意识到,此刻跟我而来的,也许不是给我安排工作的叶子,而是多年前在阁楼上上吊自杀的女孩。她长得和叶子一样,只能解释为是叶子的前世。如果真是这样,我更有必要将事情搞清楚了。我说,叶子,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我想听你说说你的真实经历。
那个坐在坟边的人影仍然沉默不语。我向她走了过去,我想拉起她的手,看看这手是不是温热的。这时,一阵冷风突然刮来,夹杂着树叶和沙尘,我揉了揉眼睛,再看坟边时,人影已没有了,只有一丛黑糊糊的灌木立在那里。
上面这事,一般人会解释为错觉,我当时也情愿这样想。可是不,可怕的事立即就出现了。正当我抬腿往回走的时候,暗黑中突然出现了一个迎面而来的人影。这人的头特大,面部不清,两个眼珠像小山丘一样凸出来,足有鸡蛋那么大。我顿感毛骨悚然,心脏紧张得像要破裂一样。我本能地往后退、退、退、然后叫了一声“妈呀”转身就跑。我在黑暗的坟丛中跌跌撞撞地跑了一段路,看见一处坟前亮着幽幽的火光,燃过的香蜡纸钱一片狼藉,只有这长明灯的小火苗还在夜风中跳荡。看见这座新坟,我知道我已经跑到了后山的深处。我定了定神,还没想好怎样回去,那鬼怪又在不远处出现了。并且继续朝着我而来。我只得转身再跑,并且选择了向低处跑,这样可以彻底跑出这座坟山。
我终于从后山上下到了比较平缓的地方,借着微弱的天光,我发现我正穿行在一片玉米地里,玉米叶子和玉米棒子的气息向我传递着人间烟火的气息,我长出了一口气。
我穿出玉米地继续往前走,以前我在坟山的高处眺望过这片地貌,知道沿着后山和前山的山脚是可以绕回住处去的。我在杂草丛生的小路上和玉米地里不断地走着,走了很久之后,我突然发现我又回到了最开始的那片玉米地里。虽说玉米地都是一个样,但这片玉米地的特征是,地的右上方有一处农舍,并且传出婴儿的哭声。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