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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9月底,金水就大雪纷飞。
这是我下乡后过的第一个国庆节,面对漫天的飞雪和寂静的密林。
记得小时候每到国庆这天,都有游行队伍,我们几个小孩一定会守在家门口等他们的到来。
哪怕等到中午12点过后,家里大人已经把菜端上了桌,也不会像往常那样来叫我们回家吃饭,只是不断地出来问我们:游行队伍来了吗?
游行队伍未到,声音总是先到。只要空中传来喧闹声,游行队伍就会拐到我家所在的这条路上。
我们奔着跳着,在游行队伍中横着蹿行,看他们手中花花绿绿的标语、头上的花箍、肩上的纹带……
有的游行者会跟我们打闹,逗我们玩,甚至会把手中的标语送给我们。这其实就是我们的全部目的。
等看到一个院里的小同伴都有了“战利品”后,我们就一哄而散,回家吃饭去了。
这些标语成了我们当天下午的玩具。
当然,最后都会成为父母的收缴品。
因为当纸标语玩烂了之后,剩下的竹条在我们手里一定不会闲着,变成了我们互相打斗闹玩的武器。
如今,这些记忆都将淡淡地远去,只有眼前的这场大雪,已经覆盖了原始森林。
好在100多垧地的小麦已经在大雪前顺利收割完毕。
今天上午,带队的老李去金水小邮局打电话要车。回来后,他告诉大家:明天就来拖拉机,后天就好到家啦!
其实,我这次上山不过才二十来天,比起去大罕公路的知青,他们已经在山里五个月了。
不知道他们是否也该下山了?
夜,大家相聚在一起,一间土坯房子里点着三盏小油灯,照亮了每个角落。
李队长正式宣布:爱辉公社山区建设民兵连国庆颂扬晚会开始!先唱东方红。
接下来,是自由演唱。
农民老乡很会拉歌,有一套又一套的说词,让人无法推却。
你看,不知谁在南炕上大声说:“我们来时,就知道要开颂扬会,机车排老王就对我说一定要唱一个!”
明明知道这是瞎编的,无非是想让老王唱歌罢了,但大家还是响起了一片掌声。
老王想申辩自己没说过,可是李队长大声说:“同志们,他嫌大家掌声不响啊!”于是,掌声连续地、一阵高过一阵地响起来。
老王扭扭捏捏地,无奈地摸摸满脸胡碴,唱了起来。
已经唱了很多了,但有人又从北炕递上一张纸条。
李队长原封不动地照念:“我是城关大队的李晓,绰号‘唱不够’。人家都唱过了,为什么不让我唱?我的歌声本来就很嘹亮!”
城关老李正莫名其妙,不知道哪个好事的编排到自己头上了?大家掌声已经响起。
于是他也只好唱了,他的嗓音确实很动听。油灯在他的面前,被他的气息吐得一拍一扑的,人们的身影儿,在火苗的跳动下,不住地摇晃,就像是在合着他的拍子。
金水的雪夜、外出收割小麦的最后一夜,歌声冲出小小的屋子,在兴安岭洁白的群峰上震荡着。声音中有没变过的童音,有老头的沙哑声……
我和着四十多条东北汉子的叫喊,在人烟罕至的深山老林里,狂热地发出了节日的欢吼声。
明天,他们要回家了,对我来说,回知青点就像回家的感觉一样。
27、一只馒头 '本章字数:1117 最新更新时间:20130102 12:20:48。0'
我从金水回到知青点,去大罕公路的知青也回来了。
王涛雄他们外出五个多月,吃了多少苦是可想而知的,我们欢迎他们就像欢迎英雄一样。连续几天,大家一起听他们讲山上的故事。
但是,最让我感慨的,是在山上做食堂的蔡景行,他讲给我听的“一只馒头”的故事:
小兴安岭脊梁上,是一望无际的密林,一下子上来那么多知青,打破了它千百年的沉寂。
开拓大罕战备公路,住帐篷、喝沟水就不去说了,要命的是粮食。
几千号知青要粮吃,可粮食在山下的大本营,那蜿蜒曲折的小路,是知青上山时才踩出来的,70多里,连马都上不来,只能靠人背粮上山。
每个筑路连都有一个运粮班,早晨四点起床,拎着空口袋,走七个小时到大本营;下午背上粮食返回工地时,已经是晚上八点。
夏天,在北方高纬度的地方,这会儿太阳才刚刚落山。
除了知青,工地上还有一个跟随知青上山的老乡,姓刘,五十多岁。他为大家做饭,兼带着起到“贫下中农再教育”的作用。
几个月前,就是老刘,到上海去作下乡的宣讲,所以知青很熟悉他,派他跟知青在一起,没什么缺点。
那天运粮班刚出发,天下雨了。
一天、两天、三天,连着下雨,运粮班上不来。
工地开始实行定量供应,后又将三餐改为二餐,并派人冒雨下山,向大本营告急。
第四天,一人才发了两个馒头。
终于,派下山的知青回来报告:运粮班下山时半路雨阻,山道泥泞,两天才到达大本营,为避开狼和熊瞎子,爬上大树过了一夜。他们在大本营休息了一天,估计今晚能回山上了。
知青听到消息,欢呼了起来。
在欢呼声中,蔡景行却闷闷不乐。
每晚下班前,他都会清点一下剩下来的馒头,这两天早上起来,总发觉要少掉几只。
有人偷馒头!蔡景行左想右想,决定晚上埋伏抓贼。
晚上,蔡景行偷偷摸到帐篷外,潜伏在伙房旁的灌木里。
天已转晴,可以看到月光,周边密林里安静得要命,蔡景行好像能听见自己的心“扑通扑通”地在跳。
黑影来了,推开了伙房的门。
蔡景行先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快步冲向伙房,踢开门……
蔡景行惊呆了。
和着月光,能清晰地看到老刘正惊慌地站着,嘴鼓鼓的。
偷吃馒头的竟然是他!
蔡景行急忙转身退了出来。
他很为难:如果告发老刘,老刘肯定要被批斗,面对家人和知青,他承受得了吗?再想到老刘作为贫下中农的代表,曾去上海接知青下乡,待知青一直很好。蔡景行最后决定,什么人也不告诉,重新摸回帐篷睡下。
深夜,运粮班回到了山上,奇怪的是山上营地冷冷清清的。
老刘一大早就失踪了。
此时,所有知青都举着火把,在密林深处找老刘。
知青们手拉手,地毯式地搜查山林,走一步叫一声:“刘大爷!”
声音在山林中回荡,透露出人们的惊慌。
蔡景行也跟着搜山队伍,他在心里叫着:“老刘,你回来吧,粮食运上来了!一切都过去了,没有人看见,没有人知道!”
知青打着火把,在山林里整整搜了一夜。
28、密林中的坟 '本章字数:1201 最新更新时间:20130103 13:09:40。0'
第二天中午十点,搜山的知青无功而返,疲惫不堪地回到营地。
有人到伙房后面的林子里去撒尿,嗡地惊起一群苍蝇,散出难闻的臭气,老刘竟然就在那里。
两棵树之间,系着一根裤带,老刘跪着,膝盖离地,头横在裤带间,死了。
睡在老刘旁边铺上的知青小张一看,忍不住大声地哭。
他说老刘因为山上缺粮,已经三天不吃粮食,随便弄点剩下的东西对付着肚子,说是要省下粮食给知青。
昨天,小张对老刘说,粮食就可以运上山,劝他别再饿着了,想去伙房拿一只馒头给老刘。可老刘说让他先睡,自己去就行了。
但小张怎么也想不到,却是这样的结果。
老刘的死,惊动了指挥部,一边派知青将尸体运下山,一边派人调查到底是他杀还是自杀?死因是什么?
运尸体的知青走出没几里就回来了,尸体高度腐烂,出蛆掉肉加上气味,实在无法抬下山去。
而自杀的调查结果也出来了,但为什么自杀,却成了一个谜。
蔡景行把那晚埋伏抓贼的经过永远藏在了心底,因为真正偷馒头的人到底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指挥部决定将老刘就地掩埋。
老刘的坟,就在修筑中的大罕公路旁,在小兴安岭的脊梁上。
这是条战备公路,深深地隐藏在密林之中。
工程竣工知青撤回时,大家端起了酒碗。山上没有酒,碗里的酒是用最后剩下的医用酒精兑的山沟水。
蔡景行把碗中的酒洒在老刘的坟前,哭着说:“老刘,是我害了你!”
没有人能听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坟的形状,很像一只馒头。以后,不会有知青再路过这条战备公路,就算经过,也不会再找得到这个坟,它永远孤零零地隐没在路旁的密林中了。
大罕公路的知青功成而退,他们下山的一路极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