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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一想,也罢……横竖他也不希望她为他烦恼,便苦笑着说“另外……为师若不如此,妳太老师也不好在为师出巡时代理中书令职,更不能在为师之后接任中书令,说到底一切都是为了师门存续,就无私也有私。至于妳……为师正要问妳,愿不愿转往集贤殿?集贤殿在中书省下,妳太老师还能顾得着妳……”
师门存续……虞璇玑闻言竟有点想哭,听到此处,她已经完全明白,李千里在舆论压力下必须负责,当然也可选择如中书令一般辞官,但是那样无助于座师,韦尚书更将因为学生之累,可能失去一些人心,他奔赴河北,是甘愿做尚书的垫脚石,韦尚书一任中书令,提拔她更是易如反掌……
只是师生三代,难道真要牺牲一人才能成就其它两个吗?虞璇玑思及此,不禁黯然,思量片刻,终于忍不住低声说“以太老师的人脉才能,中书令不过是早晚问题,学生的前程更不值一提,朝中事诡谲多变,老师就算今日保得太老师与学生,难保哪一日又有何事将我们牵连进去。眼下就算让他几分又如何?到底是留得青山在,再说,师门存续,难道比老师的性命还要重要吗?”
李千里心中一热,这几日在朝中无非是冷嘲热讽,即使是韦尚书、上皇与同是韦党的左右仆射等人也都是满口功名利益,让他出来挡箭是上皇等人与他一起讨论出来的,他虽然明白这是目前保得大家都好的方法、也明白韦尚书与上皇并非真那么现实,但是也忍不住一阵阵心寒,却只有她,关心的不是官位,是他这个人。
李千里无奈地微笑起来,终于想起来了,是啊……当年他初遇她的时候,也是在种进退维谷的时刻,这么多人只有她关心他的死活,是她让他感觉对这世界还有留恋,因此,他活了下来……
“璇玑,有妳此言,也就够了……”李千里淡淡地说,见虞璇玑面上一红,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便说“不过,妳去中书省的事,就这么定了,妳是为师唯一的徒儿,往后务必好自为之,争气些。”
虞璇玑只觉得一阵似酸似热的气从胸口涌上来,是一种不陌生的感觉,当年,父亲去世时对她说『岫嵬,阿爹去了,妳要好自为之』,而后李元直没有娶她,他说『岫嵬,王宅事多,望妳好自为之』,温杞逃离她时则说『岫嵬,我配不上妳……妳莫要颓唐,好自为之』……她这一生,算上前夫李元德,可说是被男人抛弃了四次,听这好自为之四字也听了三遍,一听李千里这么么说,她几欲落泪,低着头、咬着唇,半晌才凄声说“老师……连你也要离我而去吗?”
当她再抬起头时,一滴泪从眼角滑落,而李千里无言以对。
紫衫客
高轩广厦、面宽五间的中书政事堂中,站满了在京四品以上官员,满堂绯紫金玉灿然,衬托正中新旧任中书令一脸铁青,与他们手中那包正红缭绫包着的中书大印相映,十分不搭调。
这次的中书令人选大概是开国以来最没有争议的一个,虽然明明就是最应该有争议的一个。
李千里一身紫衫玉带、腰悬长剑金鱼袋,从险些没与大印洒泪而别、却已是泪眼相看的前中书令手中夺过大印,放回书令史手中,向前中书令拱手,也不再多让,一旋身、一甩下襬,手扶凭几冷漠地坐到那块《中书政事堂记》屏风前,捧着大印的书令史直着嗓子大声唱喏“宰相佐天子总百官,任其重也,今御史大夫李讳千里以本官兼中书令,总国府之政,履新之日,百僚当拜。”
在场除前任中书令外众人,一齐下拜,众口一辞“某等拜见中书相公。”
“请起。”李千里淡淡地说,待众人起身后,却见他脸上没有一丝喜色,甚至比刚卸任的前中书令更像死了爹娘似的阴沉,历来的中书令总要有一篇施政理念演说,但是这次新旧交接不过是两日的事,李千里没有时间整理政见,因此他简单扼要地说“某忝任中书令,不过权宜而已,今河北有变,某以首相之身,责无旁贷,不日便奔赴东都以解田太尉事。此外,礼吏二部尚书自今日起互换,吏部韦尚书加同中书门下衔,某出巡之时,此间诸事,尽由韦尚书判之,望诸君相忍为国,相助尚书,某在此先谢过诸君。”
说罢,起身团团一揖,众人纷纷还礼,连称不敢,而后又是门下尚书两省长官与新加同中书门下三品的韦尚书起身拜见,因有座师在其中,李千里起身深揖还礼,新的执政班子相见欢,才算交接礼成。
众人退出政事堂,韦尚书却留在原地,与李千里一起走到中书令厅,这不是李千里第一次到中书令厅,却是他第一次以主人的身份进来,前任中书令的东西已经搬得差不多,只是那一室的富贵景象,让李千里觉得很不自在。
满室正红鲜绿翠蓝浓紫,南朝镏金博山炉中燃着松木香,座席全是双织官缎,帘幕也是整匹深绯织散花蜀锦裁成。平滑光亮的木地板上,铺着一大片波斯氍毯,上织着一大片鹘衔瑞草、鹰衔绶带配双孔雀花纹,正堂上一架文皇帝御笔《为政论》屏风,紫檀嵌螺钿卷足大案下,雁翅似地放着十余个座位,以供中书令谋事。右厢纵横排列着数十个书架,陈列着各种待决公事与中书档案,靠窗边则是茶座,供中书令与人单独对谈。左厢才是中书令平日决事之所,夏日垂竹帘、冬日放帘幕,一架红木素漆包金大案在窗边,上面层层迭迭全是公事卷轴,左方里间则放着睡榻与衣架、巾栉架等器具,供中书令梳洗休息。
“新有紫衫客,坐听江海潮……”韦尚书径自坐了上座,微笑着说,见李千里依然沉着脸,也敛了笑容“秋霜,你不需要把河北事看得这么严重,事情会有转机的。”
李千里叹口气,无精打采地应了,在人前提到此事,他总是板着脸,僵硬地打官腔,但是在韦尚书面前,打官腔毫无必要,因为他的官腔根本是韦尚书手把手教出来的。他烹了茶奉上,勉强打起精神“老师,是不是让璇玑这就到中书省来?”
“啧……你煮的茶怎么这么难喝……”韦尚书刚喝了一口就忍不住吐回盏里,顺手把茶泼了,卷了衣袖亲自动手,果然茶香四溢、入喉回甘,不似李千里煮的那样苦涩“我正要与你说,你打算用谁去补河北监察?”
李千里默然,眼下其它九道监察各有各的麻烦都动不得,离河北最近的河东监察必须盯紧淄青平卢两镇,以免他们趁机攻打魏博;河南淮南怕有变故、剑南正在处理东川镇、山南则是他往东都后的情报来源、江南是税赋中心向来需要仔细管理、开春之后陇右也要注意吐钵回骨等外族来袭、关内是大本营也放不得、岭南秦监察刚从南照回来正在病中……总之,要抽谁过去,在现在都是不恰当的……
“没有个底吧?目下只怕外官也没人愿做这个河北监察……”
“正是。”李千里点头承认。
“要依着我说,既然调不了人进来,不如台中调一调如何?”韦尚书老神在在,捧着茶盏喝了一口,见李千里觑他,才说“把河南淮南里行与河北河东里行调一调,让新河北河东里行代行河北监察事,如何?”
“不行。”李千里斩钉截铁地说。
“为什么不行,里行代行监察,这事很常见。”韦尚书笑笑地说。
“不行就是不行。”
“喔……你不答应真可惜……”韦尚书装模作样地叹口气,李千里稍稍放下心来,却听韦尚书用异常轻快的声音说“那么,身为新吏部尚书的我,只好强制执行了。”
李千里瞪大眼睛,难怪一向龟在礼部等闲衙门的韦尚书会开口要求调任六部之首的吏部,他望着韦尚书犹带笑意的团脸,沉声说“璇玑年少,任里行已是勉强,她对河北一无所知,代行监察更是匪夷所思,必要引人非议,望老师收回成命。”
“喔,我倒不这么看,你拜相也是勉强、兼中书却没人说什么,首相之位都没人敢放个屁,我不认为有人会去注意一个八品小官。”
李千里胀红了脸,愤忾地拱手说“老师这是把璇玑往死里送!恕学生不能从命!”
韦尚书笑容顿失,小眼睛中闪过一抹冰冷的光,声音冷得像冰“中书令管不得吏部,这是朝纲,你不从也得从。”
说完,韦尚书昂着脸,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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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璇玑刚与郭供奉吃过午饭,闲扯了几句,无精打采地回到公房,烹了茶坐在窗边望着远处的官署檐牙,今日的天气有些阴沉,浓重的铅云压在禁苑方向,又干又冷,却一丝风也没有,她望着自己呼出来的白烟,一下子就消失在空气里,热茶氤氢的水气,飘不了多长也消散,唯一的温度只有陶盅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