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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过后几日,王叔闻收到来自内廷的消息。
有如一场闹剧,王叔闻还没把私人的东西打包完,就又把东西放回原处,只是此时已无心如不久前那样兴致勃勃地布置,卷轴整包放在架上、笔砚文具连盒盖都没打开,似乎随时要走、又欲去还留。
看着案上送来的新诏命,没有还他的翰林学士,只准他三五日入翰林院一次,另外,也特别赏穿紫袍。他清楚地记得适才来传旨的时候,旁边的小内侍手上有一套紫衫袍服,但是却只将诏旨给他后,并不给他紫袍。
“好了,去归先生那里。”内侍故意在他面前朗声说,归先生是永贞皇帝的侍讲,也是正式的门下省给事中,与王叔闻的身分完全不同。传旨的内侍手捧着另一份诏旨,带走了那套紫袍。
这分明是示威!王叔闻咬着牙瞪视,并没有察觉眼睛已经红了……
“叔闻?”韦左丞探头进来,王叔闻懒懒地应了一声,他小心地说:“你还好吧?”
“没给那些阉奴气死就是万幸。”
“怎么了?”
王叔闻把事情始末说来,恨不能寝其皮吃其肉似的:“他们把我当成什么了?当着人赏一巴掌、私下揉一揉、再公开踹一脚?”
“唉,这不是还揉过了吗?”韦左丞小心翼翼地说,见王叔闻瞠目看他,也不免有些退缩,却还是呐呐地说:“你别这样看我,翰林院使已经有上百年不管学士们的事,他们祭出这招整你,这就已经是恨你入骨,能够让你再回来已经是奇迹,再给你一点颜色是免不了的……”
“翰林院使是什么东西?是管理庶务的,什么时候变成他们来决定学士的去留?再说,他们就算要撵我走,没有你同意或者默许,他们能吗?”王叔闻胀红了脸,恨恨地瞪着韦左丞。
“这怎么怪到我头上了?老兄,你在宫里打滚这么久,难道不明白内侍的权力从哪来的?”韦左丞摇着头,苦着脸说:“陛下说一句话,要有人传出去,陛下想知道什么,要有人告诉他,这些话传出传入,就是权力。你可以恨他们擅权,但是没有他们,陛下就是只字片语都出不了两仪殿,你要体谅我,我也是为了大局着想啊!”
“大局?要顾全大局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天聪蒙蔽,全部由着三省六部九寺去动,我们这是要革新、要开创新局,你这般左一个大局、右一个权力,与李贞一又有什么两样?”王叔闻毫不客气地质问。
我还宁愿我跟李贞一没什么两样……韦左丞在心中嘀咕,却也不想再多说,只是喏喏而退。刚出了翰林院,就看见一个小内侍飞奔而来:“小韦相公、小韦相公。”
韦左丞拜相后,为了将他与韦尚书区别,便称大韦、小韦相公,他问了一句,那小内侍便说:“不好了,有个进京的官员户部门口大骂王侍郎呢!”
“这……杜台主呢?”
“杜台主说御史台有事,就走了。有几个小吏命人赶他,那外官却越发嚷得大声,直说要嚷到中书省去,吏部尚书听着外面吵吵闹闹,就亲自出来制止,他指着尚书鼻子一阵臭骂,惹得尚书就想挥拳,好在旁人劝住了,争闹不休,请相公赶紧去处置吧!”
韦左丞一想到这种事就肩膀酸痛,但是硬着头皮赶去,气喘吁吁地跑了半个时辰来到吏部,却见户部门口观者如山,突然有人一拍他的肩膀:“叔父?”
“来礼部楼上看比较清楚。”韦尚书一副『好东西要跟好亲戚分享』的表情。
“又不是在戏场看参军戏……”
“比参军戏好看哩。”
韦左丞叹气,一拱手说:“叔父自请上座,我去处置。”
说完,钻进人群里,只见一个绿袍官员坐在地上,尚书却不在场,便问旁人,旁人回答:“他说要叫王侍郎出来,王侍郎不来就不走。”
那绿袍官员一看旁边,见一个紫袍官员,问了旁人,便转向韦左丞:“相公在此,当为下官评理。”
“呃……你有什么事吗?”韦左丞尴尬地说。
那绿袍官员跪地,拱手将适才已经说过的话再说一次:“下官乃是宣州巡官,入京磋商来年税赋,王侍郎却连谈都不谈,只丢下几句话,停收的脚力钱要我们自己负担,水驿陆驿的补给,也要酌收费用。同时,说有百姓上书,要我们好生整修通往浮梁一带的水道陆路、减收茶税、查缉水匪,要我们两年之内改进,否则交由御史台弹劾。这些事情我们本来就在做了,何须户部饶舌?再说,不许我们加徵杂税、又要我们全力建设地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查缉水匪难道不用兵?叫人卖命难道不用钱?我们大帅本来就轻傜薄役、爱护百姓,年年考绩甲等,不信可去问问江南道监察御史,王侍郎在民间听了刁民胡说八道,就为难我们,这本末倒置!再说,浮梁茶市不只是宣歙
一镇的事,浮梁属浙西、产地祈门在宣歙,茶商们乘船在两边来来去去,谁能管得着他们怎么想?而且周边所有的县都有关系,要管就应该宣歙浙西跟江西三镇一起责成才是,怎么只要我们出钱出力?我们这边把路修好了,所有的人都从这里来,包了茶卖到浮梁去,难道我们每个农家派一个兵去盯他们到底卖了多少茶?结果浮梁坐地抽头、躺着也赚钱,那我们这边就只能抽茶农的辛苦钱,弄不好还惹民怨,这亏本至极的生意,谁要做?我本来以为是其他镇也有要求,结果一问,浙西的人根本没来。哦!逃课的不挨板子、坐在书房里的倒打成残废?这是什么道理?还请相公解惑!”
巡官劈头一连串说了一大堆,把韦左丞轰得七荤八素,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道理,只得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既然朝廷这么有能耐,就该好好管一管隔壁浙西那只老废物,动不动就说要封茶市、要让我们整个山的茶农死光光,无非就是觊觎宣州的矿,要一视同仁就不要偏袒宗室啊!”
巡官骂得兴起,正要起身再骂,却听见一阵脚步杂沓,官员们纷纷让开,只见一队军士冲过来,不由分说,如鹰攫雀鸟一般,提了巡官就走,也不知去了哪里。在场的官员耸然惊视,在一种可怕的沉默中,有人低声说:“东宫卫率府?”
似乎有人无声地抽了一口气,韦左丞也只得回去找王叔闻再商量,抬头,瞄见礼部楼上窗户边坐着几个人,全部都是紫色袍服……
※※※
两仪殿中,王叔闻与王丕在永贞皇帝面前禀告此事,永贞皇帝气得呼嗤呼嗤地喘着,虚软无力的手握着拳,微微地敲着榻。
“以臣之见,宣州巡官领头对扞国策,应当严惩,否则不足以立威,况且宣歙是朝廷的藩镇,若不惩治,无以明定上下。”王叔闻说。
永贞皇帝喉中发出一些声音,牛昭容凑过去一听,又问了几句,见永贞皇帝点头,便说:“此人或贬或流,听先生处置。”
王叔闻伏拜而退,王丕跟出来:“你打算怎么处置?”
“斩了他!”王叔闻狠狠地说。
“这……”王丕有点错愕,一回头,见韦左丞赶来:“韦相公。”
韦左丞问了经过,知道王叔闻要斩那巡官,吓得连忙劝解:“惩戒是要的,但是斩杀也太严重了。”
王叔闻的嘴角微微一扯,横眉说:“那要是依着相公呢?”
“下诏申斥,贬谪也就是了。”韦左丞直觉地回答,浑然没察觉气氛有些不同:“毕竟是官员,又不是谋反也不是冲撞陛下,杀人会引起朝廷反弹的。”
“那就……”王叔闻冷冷地一笑,望着前方巍峨的太极殿:“杖杀吧!”
王丕与韦左丞瞪大眼睛,又连忙说:“这可千万不行,杖杀官员必须是中书令与门下侍中才能做的事,而且他也没有殴打尚书以上高官、没有谋反、又非皇室宗亲,杖杀有违体制,千万不可。”
“陛下已经授意让我全权处置。”王叔闻根本不听韦左丞解释,迳自往翰林院去,韦左丞追上去想拦他,他却说:“宣帅总不会又是一个奉天功臣、又是你韦家亲戚吧?”
韦左丞张口结舌,这才明白他今日反常有一部份是因为西川的事,两人站在两仪殿的外廊对视,午后的斜阳在他们脸上拉出柱子的阴影,诡异的气氛让王丕也不敢出声。
“不管是藩镇还是朝廷,都不能滥开杀戮,那不是正道。神皇陛下在位六十二年死去的外臣,全部都是明正典刑,三司通判、御前再判才定谳,这是国家的原则。”韦左丞说,云朵掩盖阳光,廊内瞬间暗下来,反而看清了对方的表情,他沉着脸说:“叔闻,我们同为陛下效劳,我佩服你的智谋,但是有些事情,你不能不考虑别人的立场。”
“当你在外廷忙着顾全大局的时候,我的立场又在哪里?”王叔闻的声音像是从阴影中爬出来一样,他看了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