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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图三镇。”李贞一十分平静地说。
韦尚书皱了皱眉头,用手指顺着胡须:“可是三镇在淄青前面,要绕过他们,就是要从淮南武宁宣武上去,这可不容易。”
“把河东军跟神策军压到昭义沿线,让三镇不敢轻易分兵就可以了,再说,淮南武宁宣武的补给线可以让我们省去许多运粮的麻烦,反倒让淄青无法攻击我们的粮草,光这一点,我们就赢了三成。”李贞一显然已经想好对策,又落下一子:“所以秋霜要替我们稳住南方,若是他在安南没出人命,等新君登极,应该可以试着去做淮南节度使,或者保泰也可以转个中书侍郎、黄门侍郎再出去。”
“怎么不说我那外甥?”韦尚书有些不服,他对外甥的感情最深,年纪也比较相近,自然希望他能早点出头,听着却活像他才是真的父亲。
正牌父亲李贞一却一笑,一掠髯说:“弘宪在朝廷的资历还不够,调回来做个中书舍人,再待个一年半载,任中书侍郎,好歹挂个相衔再出去。”
“这还像句话。”韦尚书这才满意,沉吟着说:“那么今上?”
“不用理会,三省只要继续坚持运作,宰相会议上大家死扛着,让他们继续用诏命处置诸事,皇权自然愈加倾斜。”李贞一淡淡地说,看着外面的孩子们奔跑,他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我想,那王叔闻应该不久之后也会感觉他不能事事靠着诏命,但是他还是只能继续倚靠诏命,他倚赖的护身符,会成为无法甩脱的包袱。他一辈子钻研棋艺,我想看看,他要怎样走出这个困境。”
韦尚书呵呵笑着,又布上棋来:“他们现在的情况,不正像一场劫争吗?”劫争,就是围棋的双方同时在一个眼上包围,轮其中一方下,可下在眼中,提去一子,反之亦然,如果不放弃这眼,就会不停回到这一劫上,试图多得一眼。
“诚然,但是解得了棋,不一定解得了人……”李贞一点头,又下了一子:“我们的胜算,就在于人哪!”
“若是那王叔闻能解,又待如何?”韦尚书追问。
“那么我会考虑将他收入羽翼。”李贞一说,阿饶阿彭向他跑来,所以他的脸更加慈蔼:“这样的出身,若能逃出我们的设计,难道不值得重用吗?”
紫微省
枝头紫薇花兀自盛开,浓紫浅紫点缀着这座气派恢宏的大堂,李贞一早早就坐在堂中,大案上分门别类摆着各省各部的奏议,他一一检视后,依轻重缓急、从右到左排好。而放在最后的,则是韦左丞代替皇帝呈上的议案。
刚把顺序排好,就见韦左丞进来,拱手问好后入座,李贞一这一头一边整理文书,一边用眼角余光观察他。果然,没多久,那韦左丞便蹭上来:“国老。”
“嗯?”
“今日还请国老多辛苦了。”
李贞一心知他的意思,却只作不知:“不辛苦不辛苦。”
两人大眼瞪小眼,韦左丞恐怕他不明白,又说:“国老想必知道,下官呈上的案子,陛下曾多次垂询此事……”
韦左丞挤眉弄眼,李贞一微笑:“我知道,圣意所向,臣子自当体恤。”
“如此,便有劳国老了!”韦左丞如释重负,深深一揖。
“慢来慢来。”李贞一摆摆手,放下笔:“我这关倒好过,只是阿谊啊……你拜相是大家都认可的,毕竟你是名门出身、进士及第,在神皇陛下时,就已经任过内相,但是那边……”
韦左丞知道李贞一心中不可能赞成,所以只说:“毕竟是陛下的心腹……”
“我知道、知道,但是我的意思是……”李贞一稍倾身子,示意那韦左丞附耳过来,在他耳边说着话,目光却紧盯着他脸部的表情:“那边懂得什么规矩?若是能感你的情,自然是好……”
韦左丞的右脸微微一跳,李贞一没有放过,在他耳边一字一句、轻声细语却清清楚楚地说:“毕竟有姻亲之义,我不希望你白忙活了一场,却做了人家的嫁衣裳。”
“姑父……”韦左丞悚然而退,拱手长揖:“姑父此言,恕小侄不敢听。小侄蒙今上之恩得列台阁,自当戮力效忠,姑父不满二王,欲离间小侄……”
“我适才有哪一句说起二王?”李贞一慈和地笑着,像是大人看着不懂事的孩子,韦左丞却觉得背上发凉,欲转身奔逃却无可逃,只听他娓娓地说:“亡妻与你有姑侄之份,你幼时也曾在我膝上玩耍,今日能同在政事堂,又见你为今上所倚,姑父欢喜都来不及,怎么会做离间这种下作之事?”
韦左丞暗自嘟囔李贞一分明就是在离间,嘴上却连称:“姑父自是不会做这等事,是小侄失言,姑父恕罪。”
“你毕竟年轻,不能体会我这老人的苦心,我并不怪你。”李贞一似乎有些沉痛,摇着头,却更深切地说:“你自幼便是人上人,姻亲往来也都是高门华族,现在与你共事的却与你完全不一样,他们却比你更靠近陛下、陛下也更信任他们,你又怎能不留个心眼?你以为姑父这些日子老眼昏花看不见你在做什么?我是想着你做事应当有分寸,一头事君,另一头,也不会忘记了权衡朝廷才是,毕竟你是一国之相了!今日见你这样为人奔走,才点你几句、嘱咐你几句,一来,我是你在官场的先行,二来,我与韦氏一门情义匪浅,自然希望你能继承你十一叔的衣钵,公侯万代。阿谊,你求的事,姑父自然是会做与你,让你在人前有脸,只是你自己也要警醒着点,莫要让人小觑了你。”
韦左丞喏喏称是回座,明知这老奸巨猾的老狐狸是在对他攻心、明知是要挑拨君臣同僚之谊,对自己说不能相信,却又暗自觉得的确不能不为自己打算,再一想自己与那二王的出身实在有如云泥,往昔与他们相交,可说是礼贤下士、交游广阔,所以不需计较他们说的不是西京话、也不嫌弃他们不懂豪门之礼……
若是等他们也抬到了庙堂之上,那一口吴语,要怎么在这座往来皆是菁英官僚的政事堂中宣述己意?恐怕连稍长一点的冕服都不曾穿过的他们,要怎么随君从驾、站在数万官员前面行礼如仪?韦左丞越想越是心惊。偷眼一瞄李贞一,更是惊惶无地。见他四平八稳地盘膝坐在上首,一身仪容修饰得滴水不漏,与其他宰臣说话,倾听时,微微颔首、静静含笑,双目注视对方,似乎对对方的发言很感兴趣、也很赞同;说话时,一字一句清晰可辨,好像所有的话语都想过一遍才出口,没想清楚的话也不喃喃自语,双手叠在案上,只在需要的时候有些手势,并不焦躁地挥来挥去。
五百年的豪门世家、数十年的宦海历练,如九转丹炉那样鍊出这样一个人物……韦左丞扳着手指,开始对于引二王入政事堂的事,有了极大的怀疑。
左思右想之下,眼见得宰相会议开始,群相按着中书、门下、尚书的次序开始议事。往常的中书令大权在握,宰相会议常常只是中书省的一言堂,而李贞一接任后,将宰相会议的风气转回国初的『议』,而非对于中书政策的赞同与否而已。尤其是门下省,也给予更大的空间,尊重他们对于中书政策的反对意见。
韦左丞心中萦着二王的事,整场会议都恍恍惚惚的,直到李贞一说:“陛下命中书拟制一道于此,身为臣子,本当体谅圣心,但是身为国之元辅,此事又不能不与诸公议之。”
说完,便命中书主书宣读已经拟好的制书:“朕新委元臣,综厘重务,爰求贰职,固在能臣。起居舍人王叔闻,精识瓌材,寡徒少欲,质直无隐,沈深有谋。其忠也,尽致君之大方;其言也,达为政之要道。凡所询访,皆合大猷。宜继前劳,伫光新命。可度支盐铁副使,依前翰林学士本官赐如故。”
语音方罢,众口哗然,度支盐铁使杜君卿更是脸色瞬间一冷、却不发一语,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韦左丞身上,他拱手说:“陛下新策乃欲以盐铁度支之收入,全数帮补国库所需,不欲再行献纳,而绝私贿之门,并将盐铁库中旧有财货悉数纳入正库,以支应朝廷所需、以备来年减赋之举、以使百姓休养生息。然而此事需内朝外廷多所联系,方能圆满,杜大夫年高德卲,众望所归,王舍人身兼内相,协助交割盐铁诸务,维系内外,可谓相得益彰。”
这一说完,宰相们又开始交头接耳,李贞一在案上轻扣数下,让大家安静下来,便问门下侍中:“门下,天下枢纽也,侍中以为如何?”
“某有一事不解,待要询问吏部尚书。”老好人门下侍中此时脸色也变得非常难看,他难得严厉地问:“那王舍人本为待诏,乃伎人之流,弘晖末,因陛下保荐,授了个苏州司功参军作为寄俸官。就是真参军也不过是青衫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