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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的鼻翼稍稍一皱,阴沉地说“身为中书令,却在整场战事中毫无用处,我很不甘心。”
“既是如此,为师就看在师生多年的份上,帮你一把吧!”韦尚书倒很干脆,拿过拟稿来又批了几句“你能对御史台以外的事有怒,果然还能造就啊,为师可是很担心你不长进,打算就这样在御史台埋着了。”
“御史台也没什么不好。”
“御史台有什么好?被人当作黑心坏蛋哪里好了?”
“但求无愧于心,其他的,我也不在乎。”
“跟你说了几百万遍了?死板板地秉公办事,事都不圆,有些事情松松手就过去了,给人点好处也不算什么不是?声名人望要顾的。”韦尚书又唠叨起为官之道来。
“往常老师这样说,学生未必认同,可是此回,学生是一定要做这个宣抚使的,为的也就是一个名声。”李千里伸手为座师磨墨,乌亮的墨汁里倒映着他的脸,墨锭一圈圈磨过,把倒影弄碎“若有一日,能够重拜中书令,我不会再任陛下摆布……”
“哈哈哈……”韦尚书极罕见地纵声大笑,忘形地捶着几案“套句上皇的话,看来这回不只是璇玑这雏鸟晓飞了,你这大鸟也换毛啦!好啊好啊,凭这一句话,值得浮一大白!”
李千里有点无奈地苦笑,把韦尚书手上的拟稿拿回来,端楷写在熟纸上,沾了点浆糊,浮贴在奏疏最后的留白处,把这卷奏疏与三司推事的奏文用一条丝绳绑起来,放在急件中。
韦尚书起身离去,李千里送他出了中书令厅,韦尚书走了几步,突然笑了起来“秋霜哪……”
“是?”
“你是不是该想一想催妆诗跟却扇诗啦?”
“太早了吧?”
“早点写了,我帮你改一改啊,璇玑可是文采风流远胜于你,要是诗写输了,你可是一辈子抬不起头呢!”
催妆诗和却扇诗是梁国婚俗中考较新郎文采的重头戏,诗若不够好、不中新娘的意,是会被退件的。李千里却微微一笑,摊了摊手“我一向文思不敏,再怎么写也赢不过她啊!”
“啧!你就当真要做妻奴了?”
“反正真写不出来,就让她作吧!”韦尚书看着一脸无所谓的李千里,完了……让他嫁给虞璇玑不过是书面上的问题,又不是真让他当新娘子!看他这个态式,当真要做个男的新娘?却听他似乎十分向往地说“哎呀,我那心爱的小徒儿啊……会做出什么样的诗来表达对我的感情呢?”
妻奴!毋庸置疑会是妻奴了……
※※※
成德镇所辖赵州九县,现在已全入招抚行营之手,目前只有神策军还在成德镇外,其余统率于裴招抚手下的军队,都驻扎在河东镇与赵州之间诸县。裴招抚本人则驻于赵州州治平棘城里,大军则在城外,以安济桥为防线扎营。虽遇战乱,赵州境内的秩序却十分良好,裴招抚的大军甚至不能随便出操,浑然不像来打仗的。
原因很简单,因为赵州是五姓中赵郡李氏的老家,平棘城更是老家中的老家,赵郡李家的祠堂墓地全在这附近,在城中身穿士服的,十有六七是李家人。赵郡李家赫赫扬扬千年大族,远的不说,李贞一就是出身于此,因此这里的亲戚关系十分复杂,即使手握雄兵的裴招抚也不能不谨慎。
赵州州府现在已被裴招抚征用,门前排了节钺列戟,很是威武,此时,却听得一阵怒吼从刺史厅爆出,声震屋瓦“虞监察!你都在魏博干了些什么!”
“回禀老元戎,确切来说,什么都没做。”
“你这昏官!谁让你送魏博事略来?我要的是魏军的配属!”
“回禀老元戎,下官拿不到……”
“混帐!可恶!菜鸟!昏官!那你来赵州干什么!没把事办好,干么不从安济桥上跳下去淹死自己!浪费公帑!浪费时间!我要弹劾你!”
“回禀老元戎,下官还有大好青春,现在死了实在可惜……”
“笨蛋!废话!菜鸟!昏官!谁让你去死?你真的跳下去,我就把你捞起来再掐死!混帐东西!”
“敢问老元戎,下官可以走了吗?”
“混蛋!蠢材!菜鸟!昏官!滚出去!”
虞璇玑诺诺称是地走出刺史厅,出来时偷偷呼了口气,对等在外面的另一位官员说“董监察,亏得你能在老元戎身边待上三年……”
董监察是河东道监察御史,这几年一直都在裴招抚身边,早就摸清他的脾气,所以笑笑地说“老人家领军领得习惯了,一直都是这样,也没恶意,你就把他骂的话都当作耳边风就是了。”
“老元戎个子瘦小,嗓门却大得惊人……嚷起来比台主还大声……”虞璇玑说,透过窗户可以看见瘦小干瘪的裴招抚一身紫袍,中气十足地指挥着手下。
“说起台主,这几日也就要到赵州了。”
“咦?”
“你不知道吗?啊……一定是信息送到冀州的时候你已经在赵州的路上了,这是两天前到的,说台主被任命为宣抚使,已经从东都动身,要来这里代表陛下和成德和谈。”董监察说,一边带着虞璇玑到他的公房,取出台令给她看“中丞说了,让我们都到赵州与台主会合,要准备一个汇报,让台主谈判时有个底。你手边有东西吗?还是要赶回去冀州拿?”
他要来了……虞璇玑轻咬着下唇才不让自己欢呼出声,悬了这么久的心,才终于算是可以放下,到河北以来,她一直在怀疑自己做的对不对、够不够、好不好?她总是在猜,这件事若是他,会怎么处理、会怎么做?可是到最后她大部分还是只能靠着果儿的指点和自己的判断,也就总是带着一丝忧虑了……
“虞监察、虞监察……你听见我的话吗?”
“呃……听见了……我身上一直都带着最新的条目整理。”
“喔?你学得很快嘛!不愧是台主的高足啊!”董监察和煦地一笑。
虞璇玑谢过董监察,这才辞出来,回到下榻的邸店去。因为馆驿不够用,所以来联络军机的各种官员暂且住在城里的邸店中,等到拔营时再由行营支付官员的寄宿费用。她骑着绯华,心情轻松地一路出了城,来到城南的安济桥边,又是一行翠柳摆款,流水潺潺穿桥,行人军旅往来,虞璇玑策马南望,若从东都来,必要走过这安济桥的。
什么时候开始,竟有了等待的心情?如这桥畔弱柳,明知身不能移,却还要向风中招摇。柳丝如幕,透过那蒙蒙的翠色往远处望,心头一点一点涨起期待,很熟悉也很遥远……
虞璇玑微侧着头,她努力地想着自己什么时候曾经这样期待过一个人?是李元直吗?似乎不是,她跟他几乎天天相见,偶尔不见也不曾这样期待。也不会是李元德,她是等过他,但是那种等待带着惧怕、带着惶恐、带着羞耻、带着愤怒、带着无奈,更多的是不能逃离的无助与挫败,那时的等待会心跳,却是跳得令她手脚发冷、惶惶不安。
似乎也不是温杞……她叹了口气,与他反目后,她很认真地检视自己的内心,也许当时算是一种爱情吧?一种因为体谅、因为懂得、因为珍惜而萌生的回应,如果那也算爱情,或许是需要更长期的培养,爱对方比较多的人需要的是耐心与勇气,温杞的离去,是缺乏了哪一种?她到现在都不清楚,也可能永远不会明白了。
这一辈子……喔不,是半辈子……她伸手揪住一枝柳条,闻见那熟悉的味道,这半辈子都跟柳树很有缘,幼时住的地方都有柳树,十五岁离家后,处处行来,也处处有柳树相伴。
“风姿连岸碧,孤鸿入远楼……盈盈新飞絮,寥寥旧枝头……”虞璇玑悠悠地吟着,那是她与温杞相识的开端,一首〈曲江柳〉开启了她这半辈子如柳絮一般飘荡的人生。如果她没有写下这首诗,温杞不会用心栽培她,失了文采,也许她就是李元德期盼的那种平凡妻子、也许她不会被离弃、也许她不会以诗文闻名天下、也许她不会考中进士、也许……
虞璇玑惊愕地望着远方渐近的旗帜,因为平棘城外毫无掩蔽,她可以清楚地看见那一列闪着金光的黄铜金戟、那面迎风而展的浓紫色大旗,还有……她咬着唇,嘴角却是向上弯着的,眼泪滑到腮边,她也没有擦拭。
“岫嵬啊,女孩子的心可是顶顶宝贵的,又是顶顶诚实的,就是金山银海在眼前,就是嘴上甜言蜜语说得天花乱坠,可是心里头是明明白白的……”
父亲的话语似乎又在耳畔,是了……那时是她十一二岁生日,西平王送来了礼物,同时,也送来了一盒文定礼,是三匹价千缗的轻容纱,说将来过门,要为她裁成嫁衣。她以为自己一定会嫁给待她最好的李元直,所以毫不犹豫地收下了那盒轻容纱,但是父亲退回了……
她那时不明白,到曲江边上去寻父亲,父亲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