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兰若仙去后才凭空而生罢。上回你将他二人的过往同我讲了一半,今日不妨讲讲另一半?”
苏陌叶半靠着椅背,远目湖中田田的荷叶,道:“另一半吗?我晓得的也不多,有影的事,不过一两件罢了。”又道:“上回我讲到何处?可是沉晔晓得给自己的信是阿兰若执笔,勃然大怒,去她的书房同她说了些决绝话?”
凤九唏嘘道:“陌路,仇人,死敌,他说他们之间只有这种可能。”
陌少冷笑道:“他该毕生谨记这句话,毕生奉守这句话。这对阿兰若来说,才是一件幸事。”
亭中一时沉默,良久,苏陌叶轻声道:“阿兰若她,有一种气度,在寿不过千的灵物中,是我生平仅见最为从容潇洒的。”
阿兰若的潇洒,在与沉晔的书房一别后,可见出一二来。若旁的女子,被心上意中之人说了如许重话,虽不至于日日以泪洗面,颓在闺中三四日却是寻常。
但阿兰若的行止,却像是那日书房中事并未发生。
不用再变着法儿关怀沉晔,她的日子倒过得越发清闲起来,除开常例的习字听戏之类,适逢宗学里头教射御的夫子回家探亲,她还去宗学中顶替这位夫子,教了几日射御。日出而作,日落而归,同闷在孟春院中的沉晔相安无事。
近日因她在宗学代教,时常偶遇袖一卷书行色匆匆的文恬。文恬正应了她这个名字,性子恬淡,下学后也不爱与同僚闲逛,日子过得一板一眼。她前几日有些对不住文恬,料想她成日扎在书堆中,回家估摸也是对等枯坐,必定乏闷,偶尔碰到她时,便令厨中多备双筷子,将文恬领回去一道用个晚饭。
文恬爱棋成痴,曾与沉晔有一棋之缘,阿兰若碎不知他们当日那一局杀得如何,看文恬的模样却似乎念念不忘。终于在第三回她将文恬领回来时,女先生期艾了半天,小心同她讨问,能不能去孟春院谈一谈沉晔,同他请教几个棋路。
她自然是允的。
文恬满面感激之色。
此后文先生常出入孟春院中。
老管事头几日常来禀,今日文先生几时进的院门几时出的院门,同沉晔说了几句话,两人又杀了几句棋。
有一回还忧心忡忡地在话尾添了一句,他看出来沉晔虽不好亲近,却愿意高看这位文先生一眼,再让这位先生出入孟春院,是否不大稳妥了。
阿兰若笑看老管事一眼,道:“有个朋友能陪着消遣是件好事,你这样着人亦步亦趋跟着,却够败人的兴致。神官大人要做什么,是他的事,他此时落难,我们敞开府门,是予他一个方便,却并非将人诓来蹲牢。这个话,我记得早前似乎同你提过。”
老管事揣着这个训诫,回去认真琢磨了一番,磨出个道道来,将嘴缝上了。
不过,老管事一辈子跟着阿兰若,本着忠心儿子,觉得即便殿下似乎暗示了自己沉晔的事今后无须再禀,但该禀的,还是得禀。譬如沉晔大人近日时常在与文先生对弈中出神,这个就该禀一禀。
老管事一颗老心细致得象蛛丝儿缠成的,注意到近日沉晔虽然爱出神,但并非时时出神,只是当棋局布在波心亭抑或小石林中时,沉晔落子落得不大上心。
波心亭中,他爱盯着亭旁的一颗红豆树瞧。照老管事看,这棵红豆树并没有什么玄机,只是长得格外清俊些,粗壮的树干上缺了一截树皮罢了。他隐约记得这棵树上曾有过阿兰若的一两句题字。
小石林是孟春院中阿兰若从前练箭的地方,以巨石垒阵,空旷幽寂,天有小风时,在此对弈能静气宁心。
文先生手中捏着旗子,容色格外平和秀美,心稍粗些的大概会以为沉晔是瞧着文先生发呆,但老管家何许人,自然看出来沉晔的目光从文先生的头顶擦过去,乃是凝目在她身后的巨石上头。
巨石上有几行字,题的是:“愁怀难遣,何需急遣。浮生多态,天命定之。忧愁畏怖,自有尽时。”
虽然未有落款,老管事却晓得这是谁的字。阖府就阿兰若平时爱写个书法,但正经用毫笔将字写在纸上却非她所爱,就好兴之所至,随手捡个东西踢划上几笔,早前还中规中矩地在题字下头落个款,后来写得多了,连落款也懒得题了。
忠义的老管事看在眼中,默在心中,趁着阿兰若心情好的一日,将缝着的嘴掀开一个缝儿,状若无语地将此事漏了出来。
阿兰若匀着墨,笑叹了一声道:“我诓过他,他瞧着我的字难免有气,你们何苦还讲棋局设到这些地方。”手上的墨渐浓厚,又道:“不过,孟春院中没我题字的地儿也少,他若实在不顺眼,你瞅着如何处置一下,或者刻在树上的就剥了,刻在石上的就凿了吧。”
阿兰若说得十分轻松,但那些题字,老管事却舍不得。他心中有些觉得她或者想错了又有些觉得,就算她想对了,沉晔不是没说出来自己对这些题字不顺眼吗?那如何处置它们,是毁还是留,就等着他亲口说出来那一日再做打算吧。
算来几日也生了不少事,但沉晔被拘进公主府,寻的是个替太子夜华制琉璃镜的借口,虽是句托词,明面上的功夫总要做一做。孟春院中早已为沉晔辟出一屋,连日搜罗的制镜所需的秘材,也于今日搜攒齐备,只待开炉炼镜。文恬又来找过一回阿兰若,说早听闻关乎沉晔制镜的传闻,一直想见识见识,此番他炼镜需找个人搭一搭手,她毛遂自荐,向公主求个机缘。
阿兰若给了她这个机缘。
苏陌叶敲着杯沿向她道:“文先生这个模样,像是真瞧上了沉晔,她求什么你应什么,此种大度我很佩服。”
阿兰若倾身替他添茶:“沉晔有他瞧上的姻缘,他瞧不上我并非一种过错,你想我因此就变成个因妒生恨的小人吗?”又道:“这世上有一半的仇恨,都是自生仇念罢了,我却并不觉得这个有仇恨的必要,大约这夜是未曾得到过的好处。今次不过给予他的姻缘一个方便,举手之劳,又何谈大度不大度。”
良久,苏陌叶道:“我原本便不以为你为此等事愤恨,但介怀总是难免。我只是在想,若有一天你因他而愤恨,会是为了什么?”
阿兰若转着手中的茶杯,“那一定是因得到过。譬如他爱上我,后来不爱了,又去爱了别人。”又自顾自笑道:“儿女情长事渺如尘埃,师父定然听得酸牙。喏,喝杯茶缓一缓。”
苏陌叶瞧着杯中,“世间有大事,亦有小事,何为大事何为小事,这个却难分断,譬如九天之上太子夜华君与白浅上神的那段情,我就觉得不可轻视。”
阿兰若道:“师父说得是,不过我这桩却是没影儿的事,我想也没想过。”
凡界有位先贤云,世事不可绝对论,说的大约就是这个。神仙自负寿长,不到失意处不究天命。可知何为神仙,非那些生而为神的遗族们,但凡强修为仙的妖精凡人皆须断绝六欲七情。六欲既断,也没什么可失意,因而在探论未知上头,多数神仙其实不如凡人。
教射御的夫子归来,呈上许多家乡带的土产,千谢万谢了阿兰若。不用去宗学,她在府中闲了几日,偶尔袖书去湖中亭纳凉。湖塘边遇到过沉晔文恬一两回。她不偏不躲地走过去,文恬含笑同她请安,她就含笑应一声。沉晔瞧着她沉默不语,她走过两步又回头道:“昨日徐管事说你炼镜有味特别的秘材,好像是枚什么石头产于岐南后山,他们未帮你搜罗周全,徐管事哪识得这等秘材,这却需要你亲自去挑拣,我已传信给了上君,明后日也正要去探探息泽,你同我一道?”
沉晔冷冷道:“这是见我囚鸟般困在此处可怜,给我的一个恩赏?”
阿兰若拿书册挡住当头的日光,道:“啊,你说是恩赏,那便是恩赏吧。”
文恬打圆场道:“届时我可否同去,岐南山一向无君令示下不可妄人,但我挺想去见识见识。”
两人的目光仍在半空胶着,谁也不肯退让半分,沉晔道:“文恬自然同去。”
阿兰若愣了一愣,笑道:“有文恬在免得我俩途中打起来,也好。”
两日后,岐南后山梧桐照日影,清风送竹涛。
阿兰若携了一篮子自制的蒸糕煮糕煎糕安稳坐在竹舍外头的敞地上,侯着息泽调息完毕,开门会客。沉晔冷冷瞧了她身边的篮子一眼,没说什么,携着文恬先去山中采石去了。
息泽调息至正午,方才开门,打着哈欠白衣飘飘地依着篱笆墙:“你倒来得快。啊,给我带糕了?”
阿兰若提着篮子迎过去,“你既来信告知捕到了犬因首助我练弓,就该晓得我最迟不过今明两日便要造访,闭门半日,我还当你是不想见我。”话是这么说,脸上却燃起十二分的兴致,“犬因现在何处?”
息泽接过篮子朝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