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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那是杰因哈姆的尸体……有何……具体证据吗?”鲁登多夫主任大叹了一口气,以沙哑的声音反问。
兰子回答:“当然有。例如先前提过的——施莱谢尔伯爵的失言。他在兰斯曼惨死于单人牢房时,便在罗兰德律师他们面前失态。他们最初发现单人牢房的惨状时,施莱谢尔伯爵一看到银盘里的人体四肢便说:‘那是兰斯曼的双脚……和右手吧?’(法国篇:四七九页)这说是为了让罗兰德律师他们认为那些手脚是从兰斯曼身上肢解下来的,而这是诡计的一部分。
“那时,血淋淋的手是放在双脚下面,因此只能看到手肘的部分。只瞄一眼,不太可能立刻判断出是右手或左手。罗兰德律师调查过后,确认自手肘被砍下的是左手,右手则自手腕砍下,而且因为放在最下面,一开始根本无法确定是否也在银盘中(法国篇:四八八页),而伯爵说放在最上面的是右手,这不是很奇怪吗?或许这只是他看错,但更重要的解释是,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不,应该说他确信在银盘里的手臂是右手。”
“这么说……”修培亚老先生蹙着眉沉思,“那是……”
“施莱谢尔伯爵与同伙所策划的计谋应是砍下兰斯曼的双脚,并砍下右臂与左掌,装盛于银盘上,而作为替身的杰因哈姆的尸体当然也得肢解同样的部位。
“不过后来因为某些阻碍使得计划变更。施莱谢尔伯爵的共犯或许是来不及告知他,不用杰因哈姆的右臂,改用左臂,但也可能觉得这种事说不说都没关系。”
“到底是什么样的阻碍呢?”
“杰因哈姆因为是左撇子,所以右手戴着婚戒。而兰斯曼是右撇子,所以戒指是戴在左手。我想参与兰斯曼密室诡计的其中一名凶手并不希望罗兰德律师发现这点。”
“婚戒?”修培亚老先生神情困惑地反问。
“嗯,请各位回想一下。珍妮是凭着左手的烧伤痕迹,以及右手的婚戒,确认在大钟里的死者身份是杰因哈姆(德国篇:四七三页)。换句话说,烧伤痕迹可以鲜血遮盖住,但牢牢戴在手指上的婚戒却很难取下。
“真正的凶手肯定发觉戴着婚戒的手是一大疏失。因为罗兰德律师若是一开始就查看单人牢房门前的银盘,便会立刻发现右手的婚戒,这样单人牢房的密室诡计便无法成立。凶手怕目标太过明显,因此才改成砍掉杰因哈姆的右臂与左掌。”
“原来如此。”修培亚老先生深感佩服,“可是如果罗兰德律师发现左、右手跟尸体被砍断的部位不一样的话,不也是很麻烦吗?”
“是啊!我想凶手应赌上这点。罗兰德律师目睹死状凄惨的尸体,内心自然会产生恐惧抗拒,在那种情况下根本无心立刻检查银盘里的手脚。而且依照原本计划,施莱谢尔伯爵本来就是要尽量阻止罗兰德律师碰触尸体。”
“是喔!所以只要让罗兰德律师在门打开后,再详细调查尸体就可以了吗?”
“就是这么回事。施莱谢尔伯爵趁罗兰德律师找人帮忙而暂时离开时,与他的同伙将杰因哈姆的手脚与兰斯曼的替换,等到罗兰德律师回来后,再故意确认单人牢房里的尸体与银盘里的手脚确实是兰斯曼本人的。”
我对于兰子条理分明的推理深感佩服。施莱谢尔伯爵说出兰斯曼的婚戒一事,竟包含着如此重要的双重意义及证据。
“原来如此。”鲁登多夫主任也喃喃自语,用他那双大手抚摸着脸,“这说明的确很合理,完全符合那时施莱谢尔伯爵令人无法理解的言行。你说过,那一连串杀人事件漩涡中还有其他是采用交换尸体的诡计吧?”
“是的。最容易说明的就是班克斯管家的尸体。”兰子回答。虽然她看向亚曼律师与赫鲁兹秘书,不过那两人只是默默地倾听而已。
鲁登多夫主任神情充满怨怼地说,“若银狼城的班克斯管家就是青狼城的施莱谢尔伯爵的话,那么班克斯管家应该还活着,因此被压在倒下的时钟下也是凶手们所策划的巧妙计策?”
只见修培亚老先生口气显得相当亢奋,“兰子,到底伪装班克斯管家的尸体究竟是谁?”
“是不是罗兰德律师在青狼城地下室发现的谜样尸体?”有着鹰勾鼻的鲁登多夫主任也很兴奋地问。
“关于这答案是‘是’,也是‘不是’。”兰子一派自若。
“到底是什么啊?”修培亚老先生再也耐不住性子地问。
“只要比对班克斯管家的年龄与身材,那谜样尸体应该是最适合他的替身。怎么说呢?我想,那具尸体是为此而准备的。”
“等等,兰子。”我插嘴道,“那时,不论是银狼城或青狼城,都没有发生任何杀人事件,所以应该没有尸体才对。”
兰子双手交臂,立刻说:“一如罗兰德律师所推理,那具尸体就是德国税务监察局调查员汉斯·迪曼(法国篇:五三六页)!”
迪曼就是因为逃税问题,和审计部职员波尔·盖亚一起造访施莱谢尔伯爵而失踪的人。而稍后被人在海格纳市发现,已成濒死状态的盖亚,也在没多久后就气绝身亡。
“你说‘不是’又是什么意思?”鲁登多夫主任鼓着脸问。
我偷瞄了亚曼律师与赫鲁兹秘书一眼,他们两人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
兰子扔了两、三根柴薪到火势变小的暖炉里,然后拍掉手上的脏污,“意思是凶手虽有准备,不过因为某个差错,没用到迪曼的尸体。”
“差错?”
“我不太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我猜凶手原本是要用迪曼的尸体代替班克斯管家,却阴错阳差地砍下迪曼的头。班克斯管家是遭到倒下的时钟重击后脑勺,一头栽进暖炉里,因此脸被烧得面目全非。其实为了让班克斯从银狼城的舞台消失,因此才特意让尸体脸部被烧得面目全非,让人无从辨识。”
“是要让班克斯管家消失,准备让施莱谢尔伯爵现身青狼城……”
鲁登多夫主任颇能认同这点,拍了一下手,“原来如此,我懂了。被斩首的迪曼无法伪装成班克斯管家的尸体。”
“没错。可以认为那应该是个意外,于是凶手们紧急另觅其他替身。不,搞不好打从一开始就有备胎人选。”
“是谁?”鲁登多夫主任迫不及待追问,“备胎人选又是谁?”
“普拉格师傅!”兰子说出令人意想不到的人名。
“什、什么?”
我们三人并没有惊讶地异口同声大叫。我早就呆掉,一直处于恍神状态。
修培亚老先生以颤抖的手指着站在暖炉旁的兰子:“兰、兰子,你说的普拉格师傅,就是罗兰德律师一行人去参观的酿酒场老板吗?这真是太可怕了!”他的神情沉痛,“因为一具尸体无法派上用场,为了补充缺憾,又杀了另一个无辜的人!”
我们也感受到胸口像被刀子切开般的痛楚,却无法具体形容那种恐怖感。
只见兰子摇头,一头柔软长发也随之摇晃。“不,凶手有杀害普拉格师傅的理由。修培亚先生,您还记得兰斯曼的来头吗?”
经她这么一问,修培亚老先生抬起头,口气颇为不屑地说:“当然记得。那个男人是盖世太保(法国篇:四〇三页)!”
“是的。因为兰斯曼还认得曾待过集中营的普拉格师傅,因此很害怕自己的过往会被揭露,于是便杀了普拉格师傅,在酿酒场误袭罗兰德律师(法国篇:四〇七页)。不过请各位思考一下。如果普拉格师傅只是屈屈一名犹太囚犯,兰斯曼会认得他吗?那时被关在集中营的犹太人何其多。况且在身为盖世太保的兰斯曼眼中,犹太人就好比微不足道的小虫子。”
鲁登多夫主任扬起一边眉毛说,“的确,这真的很奇怪。”
“由此可知普拉格师傅绝对不单只是个囚犯。”
“意思是……”
“普拉格是犹太集中营里的‘间谍’,责任相当重要,可说是游走于犹太囚犯与德国人之间的卑劣小人,所以兰斯曼才对他印象十分深刻,却也担心对方会认得自己。如各位所知,集中营的间谍有很多都是波兰人,不过这之中也有一些犹太人,应该是说从犹太集中营里的囚犯中,挑选出几个人当‘间谍’,而这些人当然也被犹太人视为叛徒。”
鲁登多夫主任慎重地点头,“意思是说,一开始人狼城的凶手们就是为了复仇,而陷害普拉格师傅?故意让他担任酿酒场负责人,藉以松懈他的心防?”
“可以这么想像。”兰子这么回答,感叹似地闭上眼。
修培亚老先生也感慨万千地说不出话来。
不知为何,我感觉背脊发凉,“兰子,可是身材肥胖的普拉格师傅要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