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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退出去了,不就得有人补上来吗?这种时候,有些人就讲不得谨小慎微了。”惟雅见恪宁还是不甚明白。只好压低声音,先用手比了一下才说:“他失宠了。”
恪宁一皱眉。她果真连这件事情都没看出来。
“自打靓儿没了之后。就逐渐的……”惟雅低下头去。突然觉得失言。
“他觉得是……靓儿已经……”恪宁不想说。在这件事情,她愿意相信皇帝的仁慈。也愿意相信他曾经心中那一点点的情意。可是有时候她又不得不承认,这种想法太过幼稚。
“他们父子俩如今真的是斗上气了。据说,不见了靓儿,他还去宫里,估计真的是犯了龙颜……”惟雅又一次压低声音。
“悔不该当初……”恪宁话已出口,又顿住了。似乎“当初”二字有了无尽悲伤的力量,令她们俩都不愿意再讲下去。
在承德的日子,恪宁许久不弹琴了。顺手的两把琴都留在京城。想在离宫周围的山间寻些乐子。她散步时总有人随着。做什么也难得自由。午后倒总听得有人抚琴。在承德不比在宫廷中。或者有精通乐律的宫女子,闺中寂寞也不一定。她本没在意。这一日竟然听到《倚兰操》一曲。琴音清雅,技法娴熟。随着夏日的凉风顺水漂过来,恍惚就在近处。恪宁忍不住带阿奇出来,想结识一下。
抚琴人就在离恪宁居处不远的小水榭上。恪宁待要过去,阿奇却一拍她,在耳边道:“福晋,您看那边是不是宋格格?”
恪宁一偏头,可不在那边树荫下,韶华正立在那里呆呆出神。恪宁摆摆手,她才抬头,见是恪宁,赶忙过来。韶华从不曾胤禛离开过京城,这一次也是恪宁执意带她一起来的。想不到她有心请出来逛逛。恪宁便问道:“今儿日头好,出来透透气,对你身子有益。”
韶华低头一笑,但语气有些慌乱道:“福晋总是这么为我费心。我这几日有些精神,也出来看看这好景致。”
两人边走边聊,恪宁说:“也不知谁弹这么一手好琴。我正想去瞧瞧呢!”韶华听她这么说,忙笑道:“啊,想是年格格吧。我瞧见她到那边去了。”恪宁一听是她,脸色略一变,但好在把持住。想寻个借口回去。早有小丫头看到她们过来了,进去报知了。果然是年羽裳迎了出来。见了恪宁赶忙施礼。恪宁见走不掉了。只好硬着头皮看她过来。真是笑也不是,愁也不是。
年羽裳见她倒是满脸欢喜道:“两位姐姐安好!”
恪宁不得不敷衍。可又不愿看见她。眼神有些迟疑。韶华本就木讷。倒显得她过分热乎了。羽裳虽年纪小,但自小家教甚好,举止得体。这点子情绪她都看在眼里。只好又陪笑说:“福晋,宋姐姐,我那里刚好有几样南边的新鲜果品。何不一同尝尝,也算给小妹我一个面子。”
听她如此说,他俩也不好再拒绝。恪宁知道大面子上要过得去,可就是挤不出一丝笑容。进了水榭。三人落座后,恪宁见香案上果然有一张琴,便问道:“妹妹刚才一曲《倚兰操》虽未奏完,已经让我们俩痴醉了。想来用过多年的功夫吧?”
“雕虫小技。怎么敢在您面前班门弄斧呢?听说福晋谱了许多新曲,一直未能有幸聆听。今日您若肯降贵,能否弹上一曲呢?”
恪宁勉强一笑:“羽裳难为我了。我需多年不弹了,早已生疏了。”说着,随意喝了一口茶。
韶华见气氛尴尬,只得笑着说:“我虽不太懂,也觉得妹妹的琴声清越脱俗。妹妹如此年轻,有这样的好相貌,又多才多艺,真让人羡慕。”
羽裳脸一红,低头称谢。恪宁假作看水中游鱼。又听她说:“福晋,听说您有宝琴名为凤尾。是江南名士所赠。您竟将它闲置一旁了吗?”
恪宁一愣,回头扫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的?”
“是爷他……”羽裳冲口而出。想掩盖又来不及。恪宁早猜到了。只觉得那话像寒风从脸上扫过一样。神色都僵住了。
羽裳忙想补救。起身为她俩倒茶。手一伸,一只莹润夺目的玉环从臂上滑了下来。她吓得忙一抽手。笑道:“这镯子我戴不适合。”恪宁本没注意,听她一说,才向她腕子上看去。不看则已,一看,正如万箭穿心一般。
那是当年她小心翼翼收起来的祖传汉玉龙凤双环中的一只。有一年弘晖生日她将一只给了胤禛,一直留着等弘晖长大。里面寄托着那样深厚的情感,是送给挚爱之人的信物。如今就这样戴在一个陌生女人的手上。
她一时也不知是急火攻心,还是根本不知道痛了。只听见耳边有风呼呼的吹过。炎炎夏日一瞬间竟成了数九寒冬。她心里冷冷的直打哆嗦。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
她怎么敢呢?在这个年轻貌美,又多才多艺的新欢面前。
她竟不知自己是如何回来的。如何不失礼于人前的。她只觉得天不是天,地不成地。她也早不是她自己了。她笑,笑自己傻,笑自己就这样信了那个男人,他根本什么都没有忘记。没有忘记生命中最初的那个人。他可以满世界再寻一个活着的如宣。把一切都交给她。
恪宁呢?实在是一个笑话。说出去只会令世人耻笑,这个可怜的女人。天要作弄她,她连抵抗的资格都没有。她错了,一开始都错了。
空凉的房间,阳光渗进来。又逐步淹没。偶有窗外年轻女孩子们银铃般脆的笑声滑进来。恪宁从没像这几天这样,觉得自己如此快速的衰老。她探出头去,是新来不久的春喜和惜月,虽不过是身份低微的女孩子。可是那样的活跃,那样流光四射的年华。看了只让她恐惧。
衣箱子里数都数不清的各色衣裳。多宝格里随手丢弃多年的璀璨的珠宝。渐渐逃离那个华美世界的女人。
没人知道她看见了什么,听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她的丈夫忙碌着。根本没有想到她已经看穿了他的秘密。那个沉睡多年的梦中人。终于还是活生生站在她的面前了。
她一时一刻也不想再留在那里。她不敢再见她。哪怕是那声音,那名字都不行了。
她找机会命人套了车,换了男装,承德因修建离宫,以及皇室的到来。迁移了许多百姓。倒也显得十分热闹。街市十分繁华。可是她看不进去。市井小民日子即便艰苦,但只要一日三餐满足,便很是幸福了。可是对于她来说。哪怕是成为一个母亲这样简单的愿望,也成了奢侈品。
独坐山头看看落日。可是等不到夕阳那无限的好,就要回去了。怎样都是无奈。
承德山上的风,原来是这样的冷冽。
“山风既然这么大,您为什么还是留恋不返?”
随从虽在远处,但早已将四处严密控制了。恪宁在自己身后竟然可以听到男人的声音实在不可能。
她还是惶惶然回转头去。阿奇早几步过来,挡住了一个年轻人。阿奇虽然本能的将他视为可疑之人。可还是在这个人面前几乎不敢厉声厉色的。
因为他实在是很美。即便美这个字来形容一个男人十分不妥。可是恪宁看到这个人,头脑中也只是这个字眼而已。她无法用其他语言来表达那样一种惊人之美。
而且,他竟然避开了那么多双耳目,来到距离自己只有几步之遥的山石旁边。连阿奇都没有感觉到。这样恪宁提高了警惕。
他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或许更小些。身量已经很高,一身粗布衣衫。却掩不住通身气派。腰身处甚至显出几分纤细。可臂膀却是十分结实。气息均匀,神态自然。皮肤白皙,脸庞柔和的线条恰到好处。直挺挺的鼻梁又绝无半分棱角过硬之感。双唇敦厚细嫩,有着红润的光泽。使人忍不住一再流连的一双眸子,像有磁力的黑玛瑙一样镶嵌在眼眶里。那瞳仁显得比任何人都大得多。
他毫无紧张卑怯之色,似乎并不知道恪宁的身份。用那双过分美好的眼睛看住她。
恪宁都不能相信自己看到的是一个真正的男人。即便是女子,也该为看到这样完美的五官而羞愧吧。
“你到底是谁,还不赶快退下!”阿奇回过神呵斥道。引起了远处随从们的注意。他们果然围拢过来。
“福晋贵人多忘事了。我不是锦心吗?阿奇姑姑也不认识我了?”他的声音犹如五月晴朗的天空。干净的没有一片阴霾。却解开了两个女人的疑惑。
不过几年间而已。当时还是一身孩子气的锦心,竟然已经是今日这幅俊俏的模样了。
恪宁仔细的回想,然而锦心的回忆是和弘晖相伴的。那个陪在孩子身边更大一些的孩子。当日已是清秀聪慧的让她刮目相看的男孩。
“锦心?那你当年的身手已经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