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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笑意越发粲然,“臣妾在回宫的路上,只听坊间的孩童的歌谣里唱着,倾国海棠姿,若开不犹败,笑莫人常在,宏图志展涛,皇上可是记错了,这海棠当年是先帝和昭敬皇后一起栽种的,说来昭敬皇后最喜欢的花儿便是这海棠了,臣妾倒还算是个有福分的,和昭敬皇后一样喜欢海棠,沾着她的福气,得了皇上这番恩赐。”
父皇浓眉微皱,“昭敬皇后几个字,有多重的份量,你心中自然明白。看来朕让你去太庙静一静心这番心思,倒是显得累赘了,恩?”他踱了两步,却又朗朗念起,“倾国海棠姿?朕,倒是有些想念了。”
母后一笑而止,只当明了,语态却已有了苍凉之意,“其实在太庙的这些日子,臣妾也会嫉妒。皇上对我,未免太过狠心。”
“朕的后宫嫔妃,莫不是极意承欢,鲜见真意。而唯独你,却总是悖逆朕的意思。你说,朕当如何待你?”
母后略略偏过头去,眉眼间盈起了柔雅笑色,言语间却耍起了小性子,“若是皇贵妃,若是张容华,若是……若是她,皇上又当如何待之?”
昭敬(下)
父皇略一迟疑,目中一丝怅然转瞬即逝,“那你可知,自她去了,朕亦寂寞了多年。若你安份做朕的皇后,朕会如何待你,你应知道,也是知道的。”
“但是,似乎臣妾想要的东西,皇上从未给过。”母后笑得温婉丽妍,言罢,却又摇头,“不过,现在不要了。”
一缕碎发自母后鬓间调皮滑落,父皇上前一步径直为她捋好,声音渐低,“朕给的,即是你的。”
母后低首浅笑,不再说话。
二人对视的神情间,已然再无隔阂。
可是,我分明知道,我的母后,从来都是一个识得大局,见好就收的女人,什么是她可以去要,什么是她不能去苛求的,她从来都拿捏的好分寸。
我轻轻退出殿外,外头夜色正浓,映着漫天的星子,光华璀璨。
澜衣在门外静静等着我,听见我轻快的脚步声,她的眉间漾起笑意,“公主的心事现在一定了的吧。”
“承你吉言,父皇和母后已经和好如初。”我欢喜说道。
澜衣微笑,“奴婢虽进宫日子尚浅,但是看得出,皇上是极爱皇后娘娘的。”
我就着台阶托腮坐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两人每次一提起先帝和昭敬皇后就会翻脸,我实在不知道,这之中到底有什么瓜葛?在宫里我问起老宫人前朝的事情,都没人愿意告诉我。”
澜衣想了想,“前朝的事情,一直都是宫中的隐晦,公主想要知道的东西,还有一个地方应该会找得到的。”
“什么地方?”
“文渊阁。”澜衣笑答。
文渊阁是宫中存放典籍,和历代帝王圣旨存档置放之处,素日有侍卫严加看守,没有通行令牌,不得入内。
当我扮作小太监偷偷来此的时候,已是夜里亥时,每日这个时辰,外面防守的侍卫便会换班,
有着我的威逼加恐吓自父皇身边的陈公公处要来的通行令牌,自是一路畅通无阻。
一进大门,便是一排排陈旧的书架,阻隔了外头的灯火,有些阴森的意味。
存放圣旨记档的书架放在大殿东南角的柜子里,顺着目录,我一排排寻找,随意抽出一张,是一封大臣上疏的折子:
臣启奏:
皇后周氏专擅内闱多年,骄矜失德,悖逆君上,里通外贼,其野心勃然昭彰,施悍妒于内闱,扰国政于朝野,为保大胤百年基业,臣等伏乞皇上黜其后位,收金册、金印,以正纲纪。
底下是御笔朱砂批复:
皇后久侍朕躬数年,敦柔素则,尔等其心可诛!不守臣道,可恶之至,着降职一级,原任行走。
原来是一道请旨废后的折子,却又被先帝驳回了。
而这,似乎与我的父皇母后没有太大的关系。我将之放回愿位,又继续翻找,却意外瞧见了一张年代有些久远的折子,似乎是前朝御前女官名册。我正要放回,却意外瞧见“傅桑榆”三个字。
母后的名字竟然也在其中,母后竟然是先帝的御前女官?
为什么从来没有人提起过?我只知道先帝一朝时,待选秀女是不会留作后宫妃嫔的。她们要么赐给皇室宗亲,要么就是留下极少一部分收作御前服侍的人选。
原来母后竟有着这样一段过往,为什么她从来没有提起过?
甚至是父皇,对此也是闭口不谈。
我正飞快思忖着,眼角的余光却募地瞧见书架的缝隙中,对面也有一双眼睛正看着我!
如此戏剧性的画面,我与对面的人对视一刻,募地反应过来,鬼鬼祟祟,难道他是刺客?
门外就有巡逻的侍卫,只要我放声一喊,对面的人马上就将被长刀砍成肉浆!
在我还未叫出声之前,他已经迅速跃身过来,一把捂住了我的嘴。
他的力气极大,我拼命挣扎,对着他的手又抓又咬。想要逃离这忽如其来的生命危险,仍旧是无济于事。
“璇玑?你怎么在这里?”那刺客忽然低低在我耳边问。
他居然叫出我的小字!我惊诧之下,借着微弱的火光终于看清了他的脸,不禁惊喜低呼,“成宇,怎么是你!”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冤家(上)
成宇闷哼一声,眉头微不可查的紧拧了一下,我这才瞧见自己紧抓住他衣袖的手心一片湿热,借着烛光,指尖竟是一片猩红。
“你怎么受伤了!”我惊呼出声。
“公主,您怎么了?”外间等着我的陈公公轻轻敲窗问,我一惊,强自镇定道:“没……没什么,刚刚有只老鼠跑过。”
我回过头,却看到成宇盯着我的眼睛愈发的深邃,漆黑的眸瞳里,似要把我看穿的模样,“你是胤国公主?”
我害怕他这样的眼神,这一刻所有的底细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只得含糊道:“是啊,不行么?”
他轻笑移开目光,“倘若让不可一世的胤国人知道他们的公主也曾流落街头,半夜偷吃别人包袱中的馒头,不知会是怎样的反应啊?”
听他故意嘲讽我的糗事,我气极,伸手就狠狠掐了他的胳膊上伤口附近,成宇吃痛,又再闷哼一声。
我叉着腰得意看他,“你别忘了,现在你来历不明,忽然就出现在这里,我要是叫一声,外面的侍卫马上就会冲进来把你剁成肉酱,识相的话,就乖乖听我的。”
他瞪着眼睨我,“臭丫头,你想要做什么?”
我白了他一眼,“倒霉鬼,你不必这么紧张,你救过我,这一次我助你离开皇宫,也算还你恩情!”
等到我将成宇扮作小太监带回寝宫时,已经临近子时,母后早已歇下,偌大的瑶光殿仅有几个守夜的宫人,借着深重的夜色,如此一来,我带着成宇大摇大摆回去寝殿,也无人在意。
成宇的伤口还在浸着血,而现下又不能传太医来为他疗伤,身边的宫女全是母后身边的人,我不能让母后知晓我把一个男人藏进自己的寝殿,自然不能让她们来做,唯一剩下的便是眼盲的澜衣。
澜衣摸索着将成宇臂上的血污擦拭干净,又小心为他包扎好,她从前在漠北军营跟着杨烨,这些事一直作得便是如此熟捻,手势亦极是轻巧。
成宇全程都紧攥着腰间一直出鞘的长剑,目中警惕全然未散。
我暗讽道:“澜衣的眼睛看不到,你不必这么小心,没有人会把你怎么样。”
他回头怒视着我,我挑衅地朝他扬起下巴。
先前分手时那次吵架我还耿耿于怀,很久未见,我和他一见面竟又是从前那般不停拌嘴。
澜衣微笑道:“公主,这位公子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
我起身叮嘱道:“今晚的事情,你谁也不要告诉,包括我母后。”
澜衣应了一声是,这才退出殿外。
澜衣一走,殿里就只剩下我与成宇两人。成宇的伤口有些深,现下宫门已经下钥,想要出去已经是不可能了,而他又是男子的身份,唯一能够藏匿的地方就只有我的寝殿。他的伤口刚刚包扎好,露出了赤 裸的臂膀,两人大眼瞪小眼一阵过后,他挑了挑眉,故意动了动肩膀,衣衫的领口又下滑了几分,露出男子胸膛的大片肌肤,我慌忙回过神来,脸上一阵红,忙转过身去,“你……你快把衣服穿好!”
他在背后低笑出声,一阵窸窣声响过后,我回身看他,“你这个淫贼,在本公主面前故意衣衫不整!”
“公主殿下,就凭你这幅搓衣板身材有什么能让我淫?倒是说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淫你了?”他瞧着二郎腿,微眯起眼打量我,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我气极,低低骂他,“你就是存心的!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你这个淫贼没安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