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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妃,为何要向小方借我?”
枫陵王妃的客房内,尉迟采坐在桌前,蹙眉瞪着那抹在枫红垂帘后晃动的人影。往内便是王妃的卧室,尉迟采影影绰绰能瞧见好几只大箱子被掀开了箱盖,而王妃正在里头挑拣着什么。
四下里望上一圈,两名姿容端庄的紫衣女侍立在门扇前,另有一人跟在王妃身边,怀里抱了一堆鼓鼓囊囊的东西。仔细瞧去,她发现女侍们的腰间竟都配了一柄短刀,刀鞘装饰华美,想必是作防护之用。
见王妃并未答话,尉迟采又道:“您知道我失踪许久,朝廷中自有人手暗中寻找我。这会您将我留在身边,若是被发现,难道您就不怕落人口实么?”
“尉迟家的小姑娘。”半晌,一只素手掀起垂帘,王妃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自卧房步出:“……你真啰嗦。”
尉迟采红唇紧抿。这种被压制的感觉令她很是不快。
“落人口实?呵,尉迟尚漳被免官,你也不再是昭仪了。当你的存在失去分量,自然也不会有更多的人在意你是死是活。”王妃的唇边漾开一丝嘲讽,与尉迟采隔着圆桌坐下。“或许这话听起来不太顺耳,不过,我只是直述事实罢了。”
尉迟采勉强扬起眸子:“既然我已没有从前的分量,你又为何要留下我?”
王妃单手支颐,丝袖如水滑落,现出一截明月般皎洁的小臂来。
“分量是不及从前了,可是用处还在。”她笑。
想到赤英尧贴在耳畔吐息,那种如毒蛇附体般令人毛骨悚然的存在感……尉迟采瞧瞧握紧拳头:“我为何要乖乖地让你利用?我有什么好处?”
王妃唇角一扯,“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是谁杀了你——不,尉迟家的长千金么?”
*****
所谓正确的答案……
“你来告诉我正确答案,天骄。”景帝的黑瞳如锥子般直直刺来。
天骄毫不示弱地回视。
继皇祖母之后,这一次前来挑战的,是父皇么?
“正确答案便是……您才是真正打算置昭仪于死地的那个人。”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死死揪住了自己的袍袖,而后,锁定父皇的脸庞,不放过任何一丝表情的变幻。
只见景帝的眉梢悠然挑起,嘴边随即晕开更加愉悦的笑容。
手心有细汗渗出,天骄咬牙,不敢移开视线。
“天骄,”半晌,景帝两手相扣,开口了:“你能思考到这个程度,为父很是欣慰。”不待天骄反应,他又笑道:“不过你的思考若是仅止于此,那么,你永远也得不到正确答案。”
“这、这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离那个真相已越来越近了。”顿了顿,景帝忽地摇头,垂眸说到:“不,或许你已知晓了那个真相,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天骄皱眉瞪眼:“父皇,孩儿登基后的这大半年里,您从未主动对孩儿提出要求。唯独这一次,你说要让昭仪前往霜州,孩儿答应了您……”
“你是想问,为何得到这样的结果么?”景帝捧起杯盏,再饮一口。“你说尉迟尚漳已告诉了你所有的事,既然如此,你应当能想到才对……”清香沥沥入喉,他忽地扬起羽睫,“或者,尉迟尚漳只告诉了你——尉迟采是假的么?”
天骄怔住。
“只”告诉了你……一时间心口有凉意散开,天骄松开手指:这是何意?难道除了昭仪的身份,尉迟尚漳另有隐瞒?
景帝低声笑了笑,撑着石桌缓缓起身:
“等下一次你找到‘正确答案’之时,再来碧玺殿找我罢。”
待天骄返回丹篁殿时,秦鉴已在殿门前等候。
“秦将军特地前来,想必是霜州的事有了新的进展。”天骄命人给秦鉴搬来软椅,两人在内殿落座。注意到秦鉴的脸色有些难看,天骄微笑:“怎么,那个女人还是不肯开口?”
秦鉴憋了半天挤出一副苦笑来:“陛下,这差事末将当真干不得。好歹那也是个男人窝,哪有、哪有一群大男人成天逼问一个弱女子的呀……”
“你看看人家御史台就知道了,专干这行的,再说楚相可是千瞒万瞒、好不容易才把她带回帝都来……”天骄双手交握搁在案头,摇头一叹:“罢了,你若是真办不了,朕会着其他人接手的。”
“谢陛下【—v—】体谅!”秦鉴抹了把汗,脸色总算是缓和稍许,“至于俘虏遇袭一案,臣倒是又有些眉目了。”
“哈哈哈,怎样,那个滚进沟里才保得一命的家伙呢?他还好吧?”
秦鉴点点头,浓眉扬起,眼中透出精光:“臣已派御医替他疗养了一段时日,虽说是脑子伤着了,但他昨儿个跟末将提起,在押解九王叛兵返回州府的前一日,好像有什么人连夜进了大营的驻扎地。”
“看样子,他已渐渐能回想起遇袭当天的事来了。”天骄低声说着,指尖在案上轻巧一记,忽然问:“对了,近些日子里,你可有去重华宫见太祖妃?”
闻言,秦鉴微微一愣。虽说不大明白天骄帝此问用意何在,但近来小陛下对舒家动手的消息已在朝中传得沸沸扬扬,这难免让他对天骄帝的举动心怀疑虑。
久而不得回答,天骄扬眸:“秦将军?”
“是,陛下。”秦鉴垂眼拱手,答道:“臣……已有些日子没去重华宫了。”
天骄笑了笑:这话当真是模棱两可。于是又道:“若日后太祖妃召你前去,进宫前须得知会朕一声。朕对你说过的话,你手上经办的各项要务,一个字也不可对太祖妃提起。”
“是。”
嘴上应着,秦鉴却想起不久前舒家小姐的生辰宴。原本太祖妃命自己陪同随行,当晚却是府中有事脱不开身,这才缺席。只是想不到……
想不到一夜过后,舒家就变了天。
“好了,秦将军若是无事,这就先退下吧。”天骄紧盯着他,一字一字道:“朕的嘱咐,务必要记在心上。”
秦鉴起身向小陛下一揖:“是,末将必定铭记在心。末将告退。”
待红衣宫人们搬走了那张软椅,天骄才缓缓舒了口气。
桌案上摆着方才送抵的密函。他定了定神,动手拆开它,取出内里的几页信纸。
——霜州刺史邵显云自尽。
*****
翌日晨。霜州东南,柚城。
天光尚未大亮,便有扑啦啦的振翅声从窗外传来。青衣披着外套不情不愿地爬起身,推开窗扇一看,果然是先前送信的鹰飞回来了。
吱呀,房门外也同时钻进一只脑袋来,花旦犹自带着朦胧的睡意,一边揉眼一边蹭进屋内,反手掩上门:“……怎么,是主子的命令到了?”
青衣戴了皮手套,擎着鹰脚把小家伙带进屋子里:“看样子是的。哼,我就知道他忍不住。”一面说着,一面解下小家伙脚爪上的竹筒,取出藏在里头的纸条。
花旦好奇地凑近来看。
半晌,她皱起秀眉向青衣斜去一眼:“就四个字?”
“对啊,就四个字。”青衣笑得高深莫测,转身将纸条点火焚烧。“四个字,足矣。”
花旦抱臂想过一阵,摇摇头闷声笑了:“下这种命令,主子果真是个缺心眼。……”
话音刚落,只听嗖地一声轻响,一道劲风陡然撕破窗纸袭入室内!青衣眼中一凛,抬手猛地推开花旦,两人疾速旋身闪避。
笃!
待稳住身形,两人定睛向地上看去——竟是一支尾羽漆黑的长箭!
第七十八章 身世,那就是浮云~(1)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是谁杀了你——不,尉迟家的长千金么?”
闻言,尉迟采只是微微一愣,随即弯了弯嘴角,不作声。wWw。
“真正的长千金,不会对那群乌合之众亮身份。亮出令牌来又有何用?那些个小混混,能识得这令牌的分量么?”顿了顿,枫陵王妃放下托腮的手,眉梢扬起:“……不过,你似乎并不惊讶——对于本王妃怀疑你长千金身份的这件事。”
“我为何要惊讶?”听了她的判断理由,尉迟采仍是笑盈盈地望着她。
你是赤英尧的母亲,既然他怀疑我,那么你与他一道怀疑我,这不也很正常么。
何况,赤英尧差一点就要坐实了她冒牌货的身份。
“……果真是个有趣的丫头。”枫陵王妃半眯着美眸凝视她,半晌,“若当年那位真正的长千金像你这个样,说不定本王妃会愿意让你过门。”
尉迟采这才想起来,当年的尉迟家拒绝了枫陵王世子的求亲,令枫陵王颜面大损。看样子,这位枫陵王妃很不喜欢长千金啊……
“不过说实在的,你与念琴长得真像。”枫陵王妃拧着脖子瞥向尉迟采,“尉迟家那丫头和念琴本就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印出来似的,你么……似乎也不差。”
尉迟采悻悻地转开眼神:好歹能把宫里的人给蒙过去,的确不差。
“那么接下来,本王妃想知道,你为何拥有这面尉迟家的令牌。”枫陵王妃杏眸含笑,眼底波光下却是机锋暗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