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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采刚要张嘴反驳,他又道:“其二,就算你领了圣旨,陛下交与你的任务,又有多少是你能亲自完成的?呵,宁可多费力气去走这一遭,也不愿放手让属下去做?”
“等等,我若不亲自调查一番,如何能知道该让属下去做什么啊!……”尉迟采杏目瞪圆,嗓音略微拔高。楚逢君冷笑:“不错,这又回到第一个问题上了——采儿,你为何不信任我?”
我为何要信任你?明明就有未婚妻,还四处散发荷尔蒙……她咬了红唇,腹诽不已。
“来,采儿,本阁给你瞧瞧这是何物。”楚逢君信手取过桌上那只尚未收走的陶罐,指尖拨弄一番,捧来尉迟采面前,凤眸中藏着挑衅之意:“猜猜看,这罐子里所盛之物,究竟是什么?”
她才懒得管里头装了虾米子东西呢,遂信口哼道:“腌白菜。”
楚逢君露出颇为欣赏的表情,“嗯,能把蛊当做腌白菜的,全天下怕只有你一人了。”
……蛊?尉迟采眼底一缩,这才将视线定在那陶罐上。
“襄州究竟来了多少人,谁都说不清。可若是每人都带着这么一个陶罐,你说……”楚逢君点了点罐壁,“丰川境内,有多少只蠢蠢欲动的蛊呢?”
蛊毒的厉害,她不是没听说过。从前便在书上看到过不少关于蛊毒的故事,什么用最毒的法子养出最毒的蛊,再养在缸子里,每日饲以鲜血……近似于怪谈,又带着超越鬼怪的神秘感。
无论如何,她不想碰上这种玩意。
可是……
“楚相多虑,本宫只不过奉命查察‘牡鸡司晨’的异象,可不是冲着蛊民去的。”
楚逢君的剑眉一挑,眸底冷光大作。但这一次,他并未直接翻脸。
“……既然如此,昭仪是打定主意,不接受本阁的意见了?”长指托着陶罐,笃地一声,带着些许力道搁回桌上。
尉迟采并不回答,而是敛了裙裾转身:“本宫还得去见世子。打扰了,楚相大人。”
绣鞋迈出门槛,她反手掩上门,耳中不曾漏过身后传来的冷笑:
“如此甚好。从今儿个起,本阁不再干预昭仪任何行动……只不过,遇着了麻烦,也别想来求本阁帮忙。”
她恨恨地抬起眸子,努力抑下脸上的不悦之色。
鬼才要你帮忙!
来霜州本就是为天骄做事的,她调查异象名正言顺,凭什么要受他楚逢君的压制?想到那时在天枢阁,他与她的博弈——也是个笑话!她与他就这么点交情,为何要听他的话?他说她不能无所顾忌地上朝,她就要乖乖缩在丹篁殿里?
这一次,她偏要绕过他,照自己的方法行事。
***
“呀,昭仪,您看上去似乎心情不大好啊。”赤英尧站在回廊边,冲尉迟采露出妖冶惑人的笑容,“莫不是楚相给您脸色看了?”
尉迟采冷着脸不回话,只淡淡道:“世子回来得真晚呢。明明先于本宫离开,竟然还在本宫之后才回到驿馆……这其间的两个时辰,世子又去哪儿逍遥了?”
“唉呀呀,昭仪担心了?”赤英尧嗓音低沉,碧色瞳子中泛起意味不明的微光。“不如昭仪让来猜猜,本世子去了哪儿,嗯?”
“这有什么好猜的,”尉迟采懒得同他打哑谜,“世子要去哪儿都成,只不过呢,现下丰川不太平,为了世子的安全起见,你还是待在驿馆里来得妥当。”
赤英尧微微一笑,忽然凑近一步:“上次我问昭仪的那个问题,昭仪还没答我呢。”
尉迟采扬眸,语间陡然转冷:“什么问题?”
还能有什么问题?自然是赤英尧到来那日,他在堂屋中所问的……“你是谁”。
“哎——别这么抵触嘛,我也不过是好奇,多问上一句罢了。”看尉迟采硬邦邦退后一步,赤英尧状似无辜地摇头,“风言风语的,谁也说不准有几分虚实。若是这个问题惹昭仪不悦了,您就当我不曾开过口罢。”
问了就是问了,怎可能当做没有发生过?尉迟采定定地瞧了他半晌,朱唇轻启:
“……世子口中的‘风言风语’,所指为何?”
“哦,昭仪很在意吗?”赤英尧反问。
她垂首低笑一声,“无所谓在意与否……既然今儿个叫本宫听着了,世子还是把话说完罢。”
“说完么,也不是不行。”赤英尧抱起双臂,颀长的身子靠上门板,嘴边含笑:“不过,昭仪得容我问几个问题。”
尉迟采眉梢一挑,不置可否。
赤英尧笑了笑,径自开口道:“其一,昭仪的娘亲芳名为何?”
尉迟采并不急着应答,反而笑起来:“世子想知道家母的姓名,是作何考虑?”
“请昭仪回答我的问题。”
只怕其中有诈……还是噤声不言的好。尉迟采心下如是暗忖着,面上勾唇扬眉,绕开立在跟前的赤英尧,抬手推门。
“昭仪,您莫非忘记您娘亲的名字了么?”赤英尧懒洋洋瞥着她进屋的背影。
尉迟采回过头来,奉上一记甜美笑靥:“世子不妨有话直说。”她双手撑在门边,漫笑道:“是在怀疑本宫的身份吧?”
赤英尧并不否认,只盯着她的乌黑杏眸,半晌:“我可没说这种话啊。”
“嗯……世子可要记清了,家母姚氏念琴。若是有人怀疑本宫,不如去尉迟家的祠堂核实一番,免得生出不必要的误会来。”尉迟采粉唇弯弯,眸底一片清凛。“世子想问的那些个问题,都是这般无趣的么?”
赤英尧抓抓脑袋:“唉呀,这可难办了……不过我记得上次问昭仪时,昭仪的反应可不是如此啊。”
“怎样都好,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没有任何意义。”尉迟采低声说着,将鬓边的散发拢去耳后,“世子还是别打马虎眼,说说那个‘风言风语’的事吧。”
第四十二章 谁才是黄雀?(1)
“釜州刺史同我家还算有几分亲戚。WWw。”赤英尧挪动身子,靠来尉迟采手边。“上个月听人说,他被刑部的人带走了,至今也未回来。”
尉迟采不置可否地眨动水眸,“然后?”
“有人说他是遭了大麻烦……尉迟家的长千金刚到釜州不久,他就被带走了,所以有人猜测,是不是他做了什么让长千金不快的事。”赤英尧悠然一笑,接着道:“可就算他再怎么惹长千金不快,也轮不到刑部的人出面,你说对不对?”
一丝极不祥的气息在心底缓缓抽紧,尉迟采笑而不答。
赤英尧侧头看她:“据我所知,长千金前往翡城一事本就是机密,且从恭州入赤州,根本就不必经过釜州城,长千金也就见不到釜州刺史。所以如此说来,釜州刺史并非因为长千金的原因才惹祸上身……那,是因为什么呢?”
“因为什么?”尉迟采接话笑问。
赤英尧扯了扯嘴角:“有人说,釜州刺史是楚相的人。尉迟家的长千金入宫,无疑会成为楚相掌控朝堂的阻力,所以,楚相暗令釜州刺史扣下了长千金,再放了个替身到翡城来。”
尉迟采扣着门哈哈大笑起来。
赤英尧亦是微笑。
“真有趣的故事。”尉迟采扬唇点头。
“昭仪过奖。”赤英尧笑道,“有趣是不假,但这个故事到底惊动了刑部,不知身为故事主角的昭仪作何感想?”
作何感想?一个刚穿越来的小新人看见血淋淋的杀人现场,会作何感想?要知道做这个主角,她绝非心甘情愿,若不是给秦鉴逮着了……
况且,更让她觉着奇怪的是——她假扮长千金入宫,此事分明只有她与秦鉴两人知晓。秦鉴要她三缄其口,乖乖做个冒牌货,她自然不曾找过刑部自报家门。
莫非是秦鉴的安排?
也不是说不通,只是觉着,若暗令刑部提审釜州刺史当真是秦鉴所为,那么她在宫中的自由程度,必定会比现在低上许多,毕竟她是个身负绝密的定时炸弹。
……不该啊。
“昭仪,您在想什么呢?”赤英尧见她走神,眼中现出促狭的颜色来。
尉迟采甩甩脑袋,“没什么。本宫有些累了,世子请回吧。”
听出她是在赶人了,赤英尧也不多费唇舌。“如此,昭仪这就歇着吧,告辞。”他冲她一笑,而后悠然转身,走人。
尉迟采睨着他的背影直至消失,这才抬手合上门扇。
所幸暮舟不在,否则方才自己与赤英尧的那番对话,定会叫她听去。
“奇怪。”她蹙了秀眉,悄声呢喃道,“难道真是因为长千金死在釜州,才让刑部有所动作的么?可这么一来,秦鉴没理由放我在宫中自由来去,更不会放我来霜州……”
这是不是意味着,除去她与秦鉴以外,还有人知晓了长千金的死讯?
当真越想越不对劲。
她走进内室,在榻边坐下来,只觉两手掌心皆是一片湿润。
究竟还有谁知晓她的身份?
***
两日后。
“昭仪。”暮舟推开门扇,向正在案前看书的尉迟采恭身道:“外头有个自称是左营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