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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恩的工作室已经挂牌,不再请固定的模特,又招了好些学生。名义上是学生,实际上是工作室工人,那些孩子成天帮他干打石头和倒模的活儿。
从来没有固定职业的李太,天生是经纪人,长期在政界、商界和艺术界交际,而且都是与名人来往,被称为李恩的最佳拍挡。
她很快接洽到了香港和台湾的业务,据说加拿大方面也正在联络感情,寻求合作意向。
星期五,李恩带来他最新的泥塑小样,是为一个香港商人做的。
这个香港佬很挑剔,但出手大方,以后还可能将更多的客户介绍给李恩。所以,李恩一定要让他满意。他非要罗滋给帮忙看看不可。
罗滋给陈衡打电话,借口头疼在家休息,未回机关,整天和李恩琢磨他的小样。
傍晚,他拿出plaingo演唱会的票,留下周六晚的,刚要撕掉当晚的一张,李恩手快,抓了过去。
“要看第一场演出,得在半小时后入场,因为前面的时间都是领导们在演出!”
罗滋解释说。
“有很多领导要轮番讲话呢。”
李恩嘴巴刻薄:“如果是你的画展,领导同志们来演出五分钟,你也感激不尽呢!”
“你会是这样,我不会,李恩,这是我和你的不同。”罗滋闷闷地说,“不过,你也会因此而比我更容易些!”
李恩看见罗滋脸上,出现某种宿命的命运感,不由得怔了怔,脸上那僵硬的天津人的大鼻子,竟然微微抽动。
作为一个既得利益者,还在借朋友交情继续盘剥罗滋的时间和智慧,他有些不自在了。他看看票的时间,对罗滋说:“我去了!”
“你不是约了妞在香格里拉吗?”罗滋嘲讽道。
整天,一个女孩子无数次打他的手机,听他叫她呖呖或是利利(后来知道就是shyly),最后约好了见面时间,她才放过了他。
“嚏!”李恩不屑地,迅疾离开。看来这个呖呖或是利利,白给他玩了。
十一暮色如岚。
罗滋走出家门后,看见青色的天空,感觉清新无比。
再远一点的天空之下,就是大海了,这样的时候,大海正在退潮吧?
他沿着海南大道走出了市区,一直往西而去。
在黑夜来临前,西天尤为明亮。那是一种逐渐消失的光明,恋恋不舍地,给予大地最后一瞥。
那光明如此柔和,在人的眼里,像天堂一般。人眼看着它,感觉不到它正在消逝。它先像酒一样使人微醉,然后像梦一样使人脚步轻飘,陷入幻觉……
罗滋有些迷恋这如酒如梦的光明,它像一只巨型的鸟,在西天盘桓。
他知道,它会是多么地短暂!所以,他想坚持不眨眼睛,望它,目送它,直到它的羽翼,在夜神的大氅中收束。
在他的前方,有一个穿风衣的女人,与他逆向而行,不疾不徐。
她像是地上的光明,像迷途的小鸟。她不会消失,她在寻找,在黑夜来临之前寻找。
他看她,她会离他越来越近。
罗滋于是放慢步子。他想:如果她正在做梦,可别惊扰了她。
近了!
他可以看到,女人目光虚无,月白色的面孔美丽、端庄,神情恍惚。
她让他联想起文艺复兴时期的一些画,又像是十八世纪意大利乡间的贵族女性模样……
女人虽然目光虚无,但视线是向着他的。
当他们接近的时候,女人的眼里似乎有两朵小花颤了一下,站住了。
罗滋微微对她点一下头,准备侧身而过。
“先生——”
罗滋走出几步,回转身,看见女人还伫立原处,在望他。
这是个美丽的外地女人。
“先生……”女人又叫了声,迟疑着。
罗滋上前一步:“有什么问题?需要我帮忙吗?”
他同时捏了一下自己的腿部,裤袋是空的。他是个很少将钱包放在兜里的男人。
罗滋露出抱歉的表情:“小姐,我……”
他摊开手,耸耸肩。
她不动。
他只好说:“小姐,你继续往前走吧,”他指她身后霓虹璀璨的城市,“不远了!”
但是,女人执著的望着他,慢慢地,有一种按奈不住的兴奋,面容像花瓣一般生动起来。
她说:“先生,你不要误会。我只想问您,您是重庆人吗?”
“怎么啦?你是重庆来的?”
“如果您是重庆人,知不知道大巴山地区的乌尕小镇?”
罗滋猛地一阵心跳,鼻梁发酸,热泪涌上眼眶。
他伸出手臂搂住她的肩:“走——”
十二在香格里拉西餐厅的一个小包厢里,琼和罗滋一直说着重庆话,窃窃私语。
罗滋很激动,难以抑制自己。
琼不断的抹去脸上的泪水。
他们沉默着。
他专注地看她。
在薄薄的光里,他看她的面孔,如同在镜子中。这是个镜子里的女人。
在不长的时间里,大约两个多小时吧,他发现了奇迹:这个女人是那么的熟悉,她似乎就是他从来所认识和喜欢的女人。
这个镜中的女人,他曾经不止一次地在梦中见过她:她的表情,她的眼睛,她的头发和背影……
是的,他曾经常常见到她,每一次都是那么的不能确定。但现在,看到了她,他就明白了,在他的梦中、或者幻觉中不断出现的,就是这个目光朦胧的女人!
罗滋隔着小桌拿着她的手。
她的手小而瘦,感觉像孩子的手一样。
第三章 2。稻草人
他曾经常常见到她,每一次都是那么的不能确定。
但现在,看到了她,他就明白了,在他的梦中、或者幻觉中不断出现的,就是这个目光朦胧的女人!
他逐个亲那些小小的指尖,说:“如果我那个时候,知道你爱我,我就不离开了。我娶了你,然后生一堆小孩,让他们自己到山里摘果子吃。”
“你准备犯计划生育错误啊?况且,我还未成年呢。”
“可以到派出所改年龄的。我知道,很多女作家把自己的年龄改小了嘛。你呢,为了嫁给我,把年龄改大些。”
琼笑:“你以为,派出所管户籍的,那么容易收买啊?你都不知道她们付出了什么呢。再说,如果那时候你娶了我,我们现在肯定还在乌尕小镇上呢!”
罗滋叫起来:“那好啊!我现在就想回去呢!你跟我回去!我在这里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啊!”
“讲笑啊,你?”琼说了一句粤语。
“不是讲笑,是真的。我厌恶城市,早就厌恶了。你看,很多人青年时期的奋斗,就是要离开乡村,来到城市。但是等他们人到中年……”
“人到中年怎么啦?”
“等他们人到中年,他们又在努力要回到乡村去,你说是不是?”
“是啊,所有人都是这样。他们在城市里闹腾够了,又渴望回去了。”
“不是闹腾。你看我闹腾了吗?没有,我们都没有闹腾,而是城市本来就不好玩。现在,什么坏东西都在城里,乡下或许还和过去一样,是干净的。”
琼的目光朦胧,陷入回忆:“你那时候,突然就消失了。到了赶集的日子,我再也找不到你了……”
罗滋说:“我大学毕业了啊。我是学历史的,但我喜欢画画,还喜欢写字和刻章。”
“你的老师是谁?”
“我伯父,他教我的。他是书画家、金石大家,没想到,大学里学的东西没用,他教的东西我倒发扬光大了。嘿嘿。”
“你还真把画画当活路了啊?”
“我想,以后是的。现在吗?我还上着班。你父母是老师喔,我就画过许多乡村女教师,在重庆的一本文学杂志上发表。”
“我看到过的,一直留着有你作品的杂志。”
“你知道重庆的罗十弘吗?大资本家,我爸爸的爷爷。过去,我爸爸因为家庭出身成份不好,所以,他不但不能上大学,连婆娘都找球不到!”
琼又为他的家乡粗口笑了一笑。
“那,你从哪里来的呀?”
他笑了:“当然是我妈生的。我妈很好,她爱我爸,不管他是什么成份。她是他们那一代人里最好的女人!”
他又说:“来,说说你吧!我对你毫无所知。”
“我还好,在成都上学,放假回家,看很多书。后来,每个赶集日,我都在集市上溜达,实际上是为了去看你。”
“哎呀,有人看我呀,我都要脸红了啊。”
“只是时间不多,要按时回家。你不知道,我觉得没有比你更好的人,我多么想躲在人群中不回去,等你画完画后带我走……”
罗滋动情地说:“那么,我现在带你走,可以吗?”
(后来的很多时候,罗滋眼前都会出现这样的幻象——尘土飞扬的大路,炎热,令人窒息。一个小姑娘站在路旁,表情茫然,略带忧伤。
她那年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