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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她再没有在梦中见过他。
大厅里的四周,摆满了新鲜的玫瑰花,乐队所在的小舞台上也摆满了玫瑰花。
那乐手一直是半闭着眼睛,沉浸在他音乐的旋律和气息之中。但是,直觉告诉她,从罗滋挽着她随大家涌进大厅时,他就已经知道她来了。音乐已经等了大家很久,他也等了她很久了。
此刻,她也明白,他知道她就在眼前。
他吹完了《回家》和《春风》,接着是乐队演奏华尔兹舞曲,众人翩翩起舞。舞曲之后,众人稍歇息,返回各自的小餐桌吃点心,他出现在舞池中央。追光灯打在他头上,他用庞大的低音萨克斯管吹奏《哈雷姆夜曲》。音乐缓缓停下来之后,众人鼓起掌来。琼感觉到他的吹奏当中,有许多乐段是他的即兴,似乎是在表达他因为见到他而产生的秘密的兴奋。
然后,他又换了中音萨克斯管。接下来的这个曲子,也是琼熟悉的:《今夜你孤独吗》。偶尔,他会抬起头,睁开眼睛,往她所处的位置轻轻一瞥。
没有人会注意到,包括罗滋。但是琼知道,他那如梦如醉的目光,蓦然掠过,立刻将她带入他们曾经相会的梦中。
她感到自己来到一片不可探寻的空寂之中,晚宴的客人们都不知去向,就她在那房间中央,头手低垂,宛如梦中。她向他靠近,抚摩他的音乐,如同抚摩他的头发。他的头发,在她手指之间,发出纯洁的声音,叫她想起秋天的稻草,那甜蜜的黄金……而他的气息,在喃喃耳语:“今夜,今夜你孤独吗?今夜是美妙的独白,梦与祈求,是否还在秋天里跋涉?”
罗滋将几乎滑倒在地的琼扶住:“亲爱的?”
“嗯?”
“你,喝过了吗?有没有不舒服?”
“没,没……”
琼费力地,将自己从幻觉中唤回。
大厅里的人似乎越来越多,他们翩翩起舞。人群在她的眼前晃动着,因此,那乐手在她眼前忽而出现,又忽而消失。她看到他时常闭上眼睛。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的仿佛是他的音乐,而非迷茫夜晚的众人,但琼知道,惊鸿一瞥,他的目光总会闪电一样照向自己。
接下来的这支曲子,是《夕阳西沉》。
音乐响起,灯光中更显华丽的男女,搂抱着在舞池专用的木地板上按照慢华尔兹的节奏滑行。
琼没有跳舞,她走到小舞台近前,看那乐手。
他轻轻对她说:“夕阳西沉……”
她知道这曲子是《夕阳西沉》,所有人都知道,司仪报幕了的。但他为什么给她说?难道,他在给她暗示?这个梦里的不速之客来到眼前,他要暗示什么?
345|1——|35123|21|61216|5——|345|1——|356|7——|6712|671|65|512|3——|321|3——|623|4——|32|345|1——|在琼的眼睛里,萨克斯风,他吹奏的音乐,像荒野的灯火,像她幻视的瞬间出现的鸟,它精致优美,又略显嬴弱。它有些怯意和茫然,却是黑暗之中唯一的光明,是无可挽回的灾难之前远方的亮点……
音乐非常优美,众人沉醉。
但这音乐令琼感到痛苦。
不知为什么,这音乐好像是灾难的前奏,是恐怖情景之前那令人眩惑的刹那,是生命和灵魂告别人世间时的甜蜜的呻吟……
一曲终了,紧接一曲。
琼立刻回头,迈步去找罗滋。
罗滋在外面,在小喷泉旁边,和几个男人在说话。
她又回到小舞台前。腿有些僵硬,大概今天整天没休息,累了。
这时,刚完成一段solo的乐手突然放下手中的萨克斯管,将舞台上一张暂时没人坐的椅子端到她身边,请她坐下。
她没来得及说谢谢,他已经转过身,继续演奏。
谁都知道她不是乐队的人,但她就那么突兀地,有些尴尬地,坐在他旁边,坐在乐队的旁边。她想离开,回到客人的群体里去,但着了魔似的,她挪不动自己的身体。
这一曲是《海边的陌生人》。这首曲子,乐队的伴奏非常突出。电贝司的滑音效果,还有合成器,构成神秘的背景。她听见孤寂的风声,看见深不可测的夜的水,看见有人正在别人的梦境里飞行……
然后是《回忆》,音乐剧《猫》里的咏唱。这音乐众人熟悉,所以许多人都不再跳舞,而驻足聆听。
琼看那乐手,他闭上了眼睛,闭上眼睛听他自己的音乐。
琼想,他闭上眼睛看到的,是什么样的图景?是谁在深夜驾车缓缓而行,灯光掠过夜景。她的幻想和回忆在暗暗滋长,她的灵魂在给音乐伴唱……这音乐,这神秘的伴唱,已经打开她的心扉,使她轻盈如羽,缓缓飞升……
一o六直到罗滋的双手放到琼的肩上,她才缓缓落地,睁开眼睛。
大厅里早就曲终人散,乐队的位置只剩下架子鼓和乐谱架、麦克风架,乐队的人,以及那萨克斯风乐手,已经渺无踪迹。
她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如果不是罗滋的手那么温暖地握着她的肩,如果不是几个工人正在搬舞台上的大音箱,琼会以为是自己又做了梦。
“亲爱的,我必须和你在一起。”罗滋低头在她耳边说。
他好像离开太久了,所以,他的再次回来令她激动,她转过身来。
他的气息令她心跳,那是爱人的气息,那种松树的气息。
“当然,罗滋。”她拉住他的手,借他的力使自己站起来,扑到了他的怀里。
“听我说,小姑娘,暂时我不想回家,我要找几个工人将那儿重新打理打理。你今天也不回家,和我在一起,可以吗?”
“当然!”
她那么爽快,令他吃惊。对于骨子里完全是传统的琼来说,在以往,这样的提议是个令她为难并且深感烦恼的事情。
她没有把和张汉离婚的事情告诉他。
“那么,我们今晚住在这里,可以吗?我已经接受了李恩的邀请……”他进一步说。
“你这家伙,什么都安排好了,假装问我意见。”她无论高兴、撒娇,都要伸手拧一下他的大耳朵。
“好的,”他拉住她,“我们到楼上去吧,李恩在等我们。”
他们到了二楼的一间巨大的漂亮会客室。
今晚的客人,部分在舞会之后告辞了,多半留在这里。
众人的嘻嘻哈哈打闹结束,来自海城话剧院的男女两个演员给大家表演小品:不同地域的男人。
首先是北京男人:北京男人和女孩子在饭店里吃饭,他就只有三个小时的时间了,之后他就要登上国际航班。第一个小时,他和她聊国际形势,第二个小时聊国内形势,第三个小时先聊北京形势,然后聊自己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哥哥姐姐以及自己对人生的看法。还剩最后一分钟,他说出了那三个字:“我爱你!”
然后是上海男人。上海女人和她的女朋友们在玩麻将,男人不停地从厨房里端出给她们做的小食,满头大汗。最后,他在围裙上擦着手诚惶诚恐道:“看看还要什么,吩咐啊!”
东北男人:男人接女友下夜班回家的路上,路过公园旁,几个持刀歹徒上来威逼女孩子。他奋勇拼搏,打跑了坏人,也倒在在血泊之中。他拉着女友的手,露出艰难的微笑:“别哭,谁叫我是男人呢?”
重庆男人:重庆男人要南下打工,和女友在车站泪水涟涟地告别。女友说:“在外面要注意身体。”同时流下泪来。火车开动了,女孩子跟着跑了一段。男人从窗口伸出上半身,喊:“我挣到钱,就来接你!”
最后是海城男人。海城男人开着靓车,驾驶座的旁边是一个时髦的女人。他们不时的互望一眼,心领神会的样子。女人拧了一下车里的音响,问男人:“想听什么?”男人微笑着说:“随便啦。”女人就放蔡琴的《读你》。女人又问:“冷气够吗?”难人微笑着说:“还可以啦。”
演出结束,一致掌声通过,由众人评议,分别给予五个小品金鸭奖、百草奖、大酷奖、小酷奖和诺贝尔煽情奖。
在评奖的时段,罗滋和琼看完了一部厚厚的加拿大风光画册。
琼感到疲惫,歪靠着罗滋,很快就睡着了。
客人们吃着水果。
吃完水果之后,维多利亚风格的落地大钟愉快地敲响了零点。
好像有所期待,众人很快安静下来。
会客室的一个侧门无声地打开,一个有洁白羽翼大翅膀的美丽小天使提着藤编篮子走出来,是阿林的女朋友安澜扮的。
篮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