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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也是要化过妆之后,才能端详,否则,都是平淡无奇的。
他看看琼,琼的额、上唇和锁骨一带,全是细密的汗珠。
她对他微笑,坚持着。
“你可以动了。”他挪开画架站起来,有些内疚地对她说。
罗滋很久没有写生了,所以他做得很详细、很仔细。
“是吗?但是我已经动不了啦!”
琼的两腿早已麻木,腰部和颈部也因为长时间的固定姿势而僵硬。
“我帮你!”
罗滋说着要去抱她。他的手臂刚接触到她的身体,它的温度,他所呼出的男人气息,立刻给她很大刺激,她因为害羞而突然尖叫起来。
她的叫声刺激了罗滋,粉碎了他笔下那些线条的幻觉,和室内长久的宁静。热血涌上头顶,他弹跳起来,像大巴山的狍子一样快捷。
他拿来一块亚麻布,不由分说,裹住她,把她抱起来放到大桌子上。
那是他过去使用的画桌,现在都在墙上画了,桌子只在偶尔写字的时候使用。
十六直到他再次轻盈起来。
他们彼此温柔、亲密,并怀有对对方的感激,相互搂着,在这硕大房间中央,在这张宽阔的桌上休息。
罗滋半睁了眼睛,看着空旷的屋顶。那里被他用许多圆木架成了人字顶,就像故乡房子的形状。高处装了射灯照着那些圆木,有午后山上的阳光照进来的效果:可以看见光线里尘埃的飞舞——那就是岁月。
他又想到了他的永恒。
岁月无痕,他的生命是为了艺术的生命。他仍然向往西方文艺复兴时期,对那个时期的精神内涵情有独钟。但是今日,生活的舞台是越来越大,而昔日的辉煌已经不再。一个创造高于一切的诚实的艺术家,如果还沉湎于那梦中的乐园,对于现实只有回避,那么他不是无能就是自私。当各种问题出现的时候,他唯一的出路是让自己存在于问题之中,将自己看作问题的一部分。他必然要生活在”生活”之中,以自己的全部真诚和能力去生活、去观照离开了生活的自己,用水墨、线条、色彩,抒发他的”生活”和他的生命。最终的意义和价值就是永恒。常常,永恒极其难得地在一些瞬间出现,在他深夜伫立在广州美院的某雕塑前的时候;在空无一物的大海边;在他整日待在画室里快要眩晕的时候;在敦煌莫高窟的风沙和风铃声中;在他的手指触摸着她的肌肤,听着她孩子般轻细香甜的呼吸的时候……他想告诉她,他就是为这些瞬间,为还会出现的无数这样的瞬间而活着的!
十七琼的感受性历来都是滞后的。她总是在事件之后很久,才对事件本身有明晰的认识和发现。
“那天晚上,你肯定以为我是鸡?”
她和他谈他们的相遇。
“那么个时候,那么个地方,当然不会是良家妇女……”他笑了,”其实,当时我没想什么,什么都没想。”
他不再说话。
琼在他的沉默当中也进入了半睡眠状态。
“给你念一首诗吧。”他说。
“好的……”
她听见他深深地呼吸,他干燥的鼻孔咝咝作响——头挨着头肩暖着肩,躺着呼吸平和眼含光明那是个多么喧闹的雨季望那我们想的地方像两朵花一样湿漉漉思想在眼睫间偶尔闪动开门的声音开窗户的声音全在幻想之外阳光来挠痒了不要动那个地方,是瞬息万变或是清柔安详?
我们双双躺着像两朵小小的浅色的花仿佛昔日黄昏我的蓦然发现你的头发已有金光闪闪不要醒来但是我们想的地方在雨声里静得出奇两朵小小的、浅色的花某个时辰香味很浓……
十八无比的宁静。
她似乎被这宁静唤醒,睁开眼睛,奇怪室内光线的柔和,简直不知道这会是个什么样的时辰。但毫无疑问,这是个甜蜜的时辰。女人在这个时刻里享受她的成熟的身体,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在自己的灵魂里、身体里同时收获了这甜蜜,即使是在寂静之中,她也变得容光焕发、神采奕奕。
他微微动了一下,偏向她。这女人如同梦中遥远的岛屿,如今他的船终于驶向了她,靠上了岸,轻捷地在那遍布海水镂空的美妙的旋涡状小孔的大礁石上攀援。
他的舌尖轻悄地抚摸了她的眼睛,她的眼睫闪闪烁烁。
“我知道,这是西篱的诗。”
远远的电话铃声传来。这声音令他们返回已被自己忘却的人世,因此两人都有些惊慑。
因为画室的寂静,所以电话的声音很清晰,坚定不移地响着。
琼推他:”去接啊,别误事儿!”
罗滋很快回来。
她有些不安地问:”不是同事找你吧?”
她想,同事会不会因为找不到她而将电话打给张汉……
“不,是加拿大的一个朋友,rolfjensen,我给你说过吧?他本是安徒生的同乡。我们准备为他在深圳办画展,估计能办成也是明年底的事情了。”
“唔……”
她慢慢睡去了,像猫一样倦缩着柔软的身体,在午时花的幻像中睡去。它丝丝的血色、温润的橙红,又一次绽放。刚入睡眠的时候,好像还听着密林之中有些神秘的喧响,当一两只小鹿在月光里铺展开他们的眠床,她开始因为睡眠而融化了,她看到自己完全融化消失在月光之中……
(往后的日子,如果她失眠,她就会想像他的怀抱,想像这密林、这月光。)
第五章 1。将你的芳唇向我贴近
(将你的芳唇向我贴近爱人你柔媚的舌尖快将我啜吸从我的嘴里我的灵魂入了你的芳唇)十九他们喜欢在寂静的午后相见。
这是一段容易被人忽略的时光。这段时间大家都在无聊的工作,多数人思维迟钝,心情渐渐烦躁。
大概除了他们,没有人会把自己的lang漫和甜蜜放到午后来品尝。
在寂静的午后,他们就轻轻步入安里?卢梭(法国画家)的《梦》。时光颠倒,昼夜不分,他们在上升,从树根到树梢,从山下到山巅……
尘埃的味道渐渐消散,空气中那种浑浊的微温已经退去,迎面而来的风,如丝织就一般纯净,异香扑鼻,鸟啼虫鸣,高大的花朵,有着修长结实的茎。各种树干和叶面,恰似动物的皮肤,冰凉而柔软。峰回路转,丛丛剑麻镶着淡金色的边,以它的处所,正好迎接住温暖而澄净的天光。当他们缓缓经过的时候,他们金色的肌肤把那些植物几乎映红,使它们像一朵朵鹅黄的火焰一样。大像在树干后扬起它的长鼻子,等待他们。在他们缓如游云的旅行中,或三两聚集、或成群结队的梅花鹿,如记忆一般消失在山岗之后。
“小姑娘——”
罗滋喜欢这样叫她。
这是大巴山人叫那些成天疯跑的野丫头、和松明子灯下做针线活的小媳妇的。大巴山人喜欢这样叫他们疼爱的女人。
她的野性也在这样的时候淋漓尽致的释放出来。
她在他之上,故意让头发拂他的脸,咯咯笑。一对颤动的有着秋天时的小瓜高高悬挂的成熟、甜蜜的模样,又宛如悬崖之上的羔羊。他将它们握在手中。
……一头雌豹滞留在他们身边,而它的孩子,那美丽的幼豹,则在他们的膝头摩擦它的皮肤,直到心满意足。
二十之后,男人和女人抹净了汗,相挨着躺下。
这边树丛或是那边树丛,有低微的淙淙水声。晶蓝的天空,月亮大而圆,是亿万年造就的灵物,大地上的一切,都因它的照耀而流金溢彩。通往泉边的小径,清朗如水,他们踏上去,就有月光从地面浮到赤足背……一队汲水的女子,笑吟吟而来,她们汲满了水,又手舞足蹈,间或哼出的歌子,就歇落在手足的节拍之中。
林间旷地,各种禽兽悠闲漫步,互不交谈,似在享受月光,或等待王的到来。孔雀开屏,大众欣赏。而高处的两只奇鸟,沉静安详,像是自然灵感的化身。他们认得那是凤和凰,它们一生严守智慧和美丽,孤独百年,从而再生。
他们深深呼吸,袒露着自己,躺在山峦之间。莺鸣燕语,在愉快的叹息、惬意的挥臂中四散分离,而后又似一个个花环,渐围渐合,环绕他们……
罗滋想睡,琼不让,她要和他说话。
情爱中的男女的差异是显而易见的。
他们有可能在最初的时间里同步,紧跟着就背道而驰。当男人还在半空中昏眩的时候,女人已经落足到现实的大地上。男人可以一直在伊甸园里呼吸,女人却很快为那苹果有没有问题、或除了苹果之外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吃而操心起来。
琼没有要求证明。她是个生活在感觉当中的女人,并且有足够的自信。
“你知道吗?”她兴奋得脸色绯红,在他耳旁絮叨,”萨宾娜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