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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一路上扭捏飞舞,它们飞速拂过树枝,惊起一片细碎的声响,那些是树的呻吟与叹息。密集排列的雨点儿,瞬间凝结成为冰珠子,缀满晶莹的树枝,折射星星点点翠绿碧蓝的寒光,荧光闪亮。
一大团别样的烟雾,从它们当中脱颖而出,缓缓扭动轻柔的躯壳,静悄悄飞升到高空,漆黑夜幕下静止悬浮,冰雪的惊叹号,浑身上下寒光闪闪。悄无声息,慢慢腾腾蜕变,它变成一张雪白枯槁的骷髅脸。这张冰雪的骷髅脸,轻若鸿毛,薄如画皮,又白又嫩光洁溜溜,两只破裂的“黑洞洞”天真眨巴,酷似人类的面孔,寒森森,冷飕飕,没有血。
它是小雪。死神的探子,魔鬼的使者,骷髅脸小雪独自在此厮守,形影相随,不离也不弃,历经百年,它一时一刻都不曾懈怠。料不到蜻蜓冥界的看守,到头来反而成为作茧自缚的精神囚徒。无论如何它都要垂死挣扎,负隅顽抗一番的,哪怕粉身碎骨?白如雪,冷似冰,它原本就是冰雪做的,它那冰雪的躯壳千变万化,它那颗冷酷的冰心是不死的。
往昔的一幕幕情景呀,锦绣雍容,翠绿碧蓝,每每回忆锦绣花园中度过的美好时光,情同温故而知新,美妙得活像做了无数的梦。梦哪,无影又无形,可遇不可求,它因而以为梦是如此弥足珍贵。它可从来也没有做过梦,一个梦也没有,不论是美梦,还是噩梦。只有魂灵,没有肉身,冰雪的躯壳一见阳光就烟消云散,小雪它天生无梦,这对于它简直就是一个命定的噩梦。
注定毕生与噩梦相伴,它仿佛一个噩梦中的鬼,不知道它自己究竟是谁?它是一个别样的鬼,从来没有作为一个人而活过,却是永远漂泊在人间,人模人样过活,艰难地打发日日夜夜,没有生,没有死,它从来也没有光明梦想。
如果有梦,它会梦想成为有血有肉的人类,不惧怕人生苦短,哪怕生存艰难?它不在意人类天生没有翅膀,它妒忌人类天生有梦,梦想恰似无影无形的翅膀使人高高飞翔,它对此妒恨难平。无梦的它,历经无数长夜辗转反侧,它那颗冰雪的心房,依旧空空荡荡,它一个梦也等不到。因为没有梦,它感受不到美不胜收的大自然,它不曾在意馨香,它听不懂雨声,色彩在它眼中变得苍白,春天的暖意令它战栗破碎,那些“咿呀呀咿”的天籁歌唱足以使它魂飞魄散。
如果有梦,他是它梦中的人吧?它假想当中把他当作“花神”,他是它戏台上的主角儿,如冰似雪的它,精心为他编织一只春色满园的囚笼,悬挂在生死之间的蜻蜓冥界,它借助茶水的力量把他的身心牢牢束缚,它以为收藏了一个春天。它和他下棋,从容不迫,平心静气,它执意赢得他的梦,然而他却凭借爱的梦想,临终时刻无情戏耍了它。细想想,再仔细想一想,一局下了几百年的棋,仅仅只是因为在开局的时候错走一步,竟然注定满盘皆输,小雪骷髅脸自觉丢不起人。
回首往事,永生不死非人的它,孤零零漂泊在路上,不得不频频找人来下棋,借以打发无梦的漫漫长夜。有梦的人,频频在棋局中输给无梦的鬼,并且他们输就输在梦上面。为了光明梦想,最终输掉棋局的人,下场都悲惨极了,这些它在开局以前就为他们设计好了。悲剧的结局,在人启程以前悄然注定,他们注定一路上无以解脱,而它从开始便稳操胜券,它开开心心看着人一边下棋、一边喝茶,他们还一边做梦哩。做梦的人,糊里糊涂在路上坠落,糊里糊涂深陷在悲剧圈套,他们在挣扎时候回忆往昔美好的时光,爱恨情仇,覆水难收,梦中人仍然梦想着重新飞起,敌不过宿命的束缚,他们终究无力自拔,直至变成一堆白骨。
无人识破,鬼的生死棋局。
时而棋逢对手,时而棋高一着,人和鬼下棋,难免坠落死亡陷阱,它每每从人类的惨败中寻得乐趣与安慰,它因而越来越兴致勃勃。世事如棋,推陈出新,一局终了,它总是需要设计一局前所未有的新棋。设局,旁观,下棋,绝杀,收拾残局,威胁利诱,它才思敏捷天下无敌,并且它以为荣耀,小雪骷髅脸洋洋得意。对于不断设计种种虚无缥缈的棋局的迷恋,也令它一发不可收拾,它迷恋生死棋局,它从棋局中洞察人类的梦想,它深陷“棋瘾”难以忘怀。
从来都是欲壑难填,它同样难逃厄运。它设下的棋局,最终令它欲罢不能,料不到它的棋盘越摆越大,棋局越战越凶险,赌注与承诺花样翻新,游戏规则随之日新月异。它所精心挑选的对垒棋手,一个比一个更加带劲,他们身心俱佳分明是一个个血肉诱惑,它贪婪地把他们逐一打败并且赶尽杀绝,直到有一天。
命中注定有一天,黄昏时分,因为偶然的一场雨,它和他邂逅相遇在江南水乡的幽暗深巷。人和鬼不期而遇,又仿佛是如约而至,彼此深深吸引,说不清,道不明,糊里糊涂默认了彼此的存在,从此后朝朝暮暮结伴而行,一路上形影不离,竟然结下一段别样的情缘。那一次的遇见,怎不叫它刻骨铭心?它为他破坏了早已定下的规矩,他得以老而不死,它把他放在春天的笼子里小心收藏,仿佛他是一片举世无双的珍贵茶叶。
那一天烟雨朦胧,雨声“沙沙”呢喃如同叹息,它忽然发现平凡的雨声,似乎别有风趣?深感困惑,并且百思不得其解,它死死盯住,不远处乌衣戎装的金城锦。梦中人怅然若失,满怀愁绪,他孤零零伫立在水汪汪的雨巷,他在它眼中如诗如画,它一度认为这个人是不真实的,它猜想他拥有一颗冰雪的心。
屏气凝神,聆听那些起伏连绵的“淅沥”雨声,他的神情犹如倾听美妙歌唱。他那高大的黑色影子,淹没在晶莹闪亮的雨幕深处,远远望过去,他看似冰冷而又僵硬,虚无缥缈,如梦似幻,他宛如雨水浇灌的一个梦幻泡影。人世间,一个雨水做成的英俊棋手?怦然心动哪,他几乎当场就要了它的小命。
他爱听雨声,他总是专注地用心倾听雨声,俨如用心倾听灵魂轻柔、细碎的低语。雨声便是慰藉,温暖,平和,起伏连绵,平凡中折射不平凡,无影无形却又是无坚不摧,他从雨声中获得莫名的力量。初次领教雨声的厉害,它措手不及。恍然大悟?“淅沥”的雨声,简直妙不可言,意味深长。平凡的世界,以这样缥缈的形式,在生死轮回的瞬间赢得升华。
一见钟情,最是要人的命,鬼也是如此。他配得上它嘛,他是它心目中“花神”的理想影子,它仿佛是在细雨中邂逅一个真切的美梦。梦,可以是一个棋手,只要它愿意。没有梦的它,认真选择了“一个梦”,一路上与“梦”同行,面对面下棋,它和他如影随形。它马上就要定他,丝毫也不曾迟疑,它要和他下一局棋,一局人世间罕见的大棋局。
雪白的长袍,冷风中轻轻飘荡,它假装得行色匆匆,刚巧和他擦肩而过。鬼,声色不动,结结实实诱惑了一个人,一个它心仪已久的难得棋手。彼此肩并肩的刹那间,黑衣,白袍,斜风细雨彼此纠结、缠绕,热血的灵魂和冰雪的魂灵,彼此深深吸引,分也分不开啦。洁白的枯藤,死死缠绕花树,一路上顺势盘旋向上。花树和枯藤,共同沐浴绵绵春雨,双双从小巷高墙的后面怯生生探出身子,花瓣雨悠悠荡荡,洒落一地缤纷落英。他从它的白袍子,嗅到一股子甜丝丝、香馥馥的异样馨香,那是点翠绿茶的味道,茶叶的灵魂活色生香。秀色可餐,他被茶香活生生吞没,“茶瘾”最是难缠,从此后他为它心碎如雪,神魂颠倒得茶饭不思。
初次的遇见,以棋会友,以茶代酒。黑漆漆的河畔水阁,草草摆下一张棋盘。黑白棋子的对阵,搏杀得天昏地暗,他们挑灯夜战,仍然意犹未尽。一局新棋,兵临城下无路可逃,从黎明直到黄昏,他和它情投意合,相敬如宾,相谈甚欢,简直就是相见恨晚。
临别时候,它以游侠的身份自居,双手捧出据说是某个海外仙岛世代相传的点翠绿茶,一路上殷勤逼向友人,向友人炫耀,向友人敬献,它恳请友人赏脸品茶。盛情款待,盛情难却,半推半就之间,金城锦双手接下白瓷的玲珑茶杯。只不过是一杯茶,平平常常的礼节,他并未留心留意。
开盖,闻香,他用心赏茶。点翠绿茶,色香俱佳,果然是绝色好茶。尤其妙的是,这款茶的名字,竟然和古镇金城一家老字号茶楼的招牌茶同名。点翠茶局?点翠绿茶?有缘,有缘哪,冥冥之中缘分注定,意识到这一点,他莫名感动,喝茶以前,已然是心驰神往得欲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