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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骇得闭眼大叫:“相公!”
他的手,没碰到我。
“娘子~~”清和的音嗓起在头顶,一只长臂揽在了我的腰间。
“相公~~”放软了身躯,偎进那方我熟悉了六年的胸膛,相公的气味,总能使我卸下所有防备。
“娘子莫怕,一切有我,好么?”他在我耳边低语,手温柔地挲过我的鬓发。
这样的碰触是我最喜欢的,我抬睑,绽笑,“相公。”
他也回我浅哂。而后,抬眼,对上那个以一双厉眸凌迟我的男人。
“阁下是阎堡主,对么?”
“梦影,为什么?”他未看相公,仅是盯紧了我,“为什么?为什么?你竟这样待我?你竟这样待我?你好狠的心,好毒的肠,好……”
好无理的指控!我方要回驳,相公已道:“阎堡主,请你停下。同为男人,我不以为你有资格指责我家娘子。”
“资格?哈,等有朝一日她又随了别的男人去时,你不妨再与我谈资格!”
他、他、他竟然是如此看我的?我当初,为何要爱上这个男人?为何……忽然,我蜷在胸际的手被相公的温和掌心包围。“我家娘子她不会。我家娘子,别人如何待她,她便如何待别人。别人对她好一分,她会还以三分。别人若是十分的全心全意,她回的,必是十二分的满腹心肠。明某此生没有大成,唯一最庆幸的,是娶了影儿这样至情至性聪慧可人的娘子。”
“哈哈……”他仍是嘶狂大笑,那笑声里,可有悲凉?“梦影,人如何待你,你便如何待人,是么?我对你有千般珍爱,你回我的,为何是背情弃爱?”
“那是因了,你对我,从不曾有千般珍爱。”我偎在相公胸口,平声静气,“你若爱我,当该知道,我要的,是两人的白头,两人的相守,夫和妻,彼此只有彼此而已。你自以华屋广厦、珍馐美味便是珍爱,我无话可说,请将你这样的珍爱,转移给求它之人。”
“我能给你的,只是华屋美厦、珍馐美味么?我的这颗心呢,我的心呢?你弃如敝屐,你弃如敝屐!还是,你趁我出外经商之际,已然识了他,移了情?”
相公的心跳声即稳匀在我耳畔,我笑:“观弼,你最没有资格谈起的,便是你的心。你容了了别的女人进去……别再给我说另外的女子永远得不到你心的混话,就算如此,你的身体呢?我不会和别人女人分享我的丈夫,身和心皆如是。我相公说得对,人如何待我,我如何待人,你给我的,是叛离白首之盟,我回以的,是弃婚远行。我的相公对我说弱水三千,他只取一瓢饮,我的心内自那日起,便只为他一人敞迎。这些,是你不懂的罢?你怎会了解,一个女子对一份感情的洁净需求?你怎会了解,你的逢场作戏、为贵娶妻便是对你我盟约的背弃?纵若那一日我没有逢上昌礼,被你捉了回去,做了你的妾室,我给你的也不会再是全心全意,你的爱被别的女人切割去多少,我的爱便会收回几分,你不爱了我,我便不会再爱你。”
“梦影,你的爱好生自由,如此收放自如?啊?你的心可是血肉做的?”
“爱的收放的确无法如说的那般轻易,但我可以先让理智控制,再让自己习惯如此。我当初嫁给相公时,尚未爱上相公,而如今,我的心除了他,再容纳不进别人……”
我耳下,相公的心跳遽速。“观弼,回去罢,别打扰了我的生活,也请珍惜你身边的女子。”
他盯我半晌,我毫无意味的回视。他忽吼了一声,掉头狂奔而去。
相公。我仰首,方要唤,却迎到了激热的吮吻。
相公啊……我心花开放,更为热烈的回应。人给我十分,我回以十二分,是罢?
多少年过去,有一日,阎家发来了丧帖。他,去了。
而此时的我,老了,相公逝了,多病的儿子在生下孙儿后不久,也走了,我守着明园,护着家业,依然奔忙。
相公没能陪我走完人生,但他留在我胸臆的温暖,足以使我继续路程,且这路程,可以花开朵朵,幸福快乐。
又过多年,孙儿长大了,娶妻、生子,也为情爱奔忙迷茫。一个夜里,一个与我当年性情有六七成像的孩子说起,她在阎堡,曾见过一栋“梦影回处”,以及,满纸“钗头凤”。
钗头凤啊,他不是懦弱愚孝的陆游,何以如此哀婉?……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是么?
观弼,我没有错,我不曾欠下你什么。也许,你也不曾错,你忠实的,不过是你自己固成的观念体认而已。那么,我们就这样甘心错过了,不再牵连了,好么?
相公,不知,我们来生来不来得及再做夫妻?你早走我多年,我不能为着私念劳你久侯,有缘再见了,好罢?
番外 阎觐后传
几年来,阎觐的生活是极规律的。
卯时或闻鸡起舞或吐息调纳,辰时他浴后换衣案前劳形,审理前一日上官自若和笑儿为了偷懒甩到他桌案上的帐册。再过一刻钟光景,早膳该送来了。
“相公,救命,救命啊——”
就连这声闷闷的哀嚎,也是他过去几年不曾断过的定时天籁。
阎觐换身到了内室,果不其然,不管他如何预防,他的小妻子还是又与丝被混战成一团,然后,将自己捆成一只小蛹,滚啊滚的,眼看到了床沿。
他一个跃步,接住了那只小蛹,在一团丝被中,先把一张小脸给解救了出来,看她的小嘴象小鱼样的吸张换气,不由气笑道:“你是欺着我不似以往需天南海北的洽商了是不是?若是我来晚了一步怎么办?”
“相公来晚了,只会有一条丝被又给废了而已。那么相公,你总是来得这样及时,是担心丝被还是担心我?”大眼晴眨眨,汪着两泉纯净。
天下,只有少数几人知道这纯净后面藏着多少狡诡,很荣幸阎觐是其中之一。“明知故问。”
“甜言蜜语不嫌多,相公说啊说,说啊说。”她如唱歌儿般哼缠,小蛹样的身子扭成了麻花。
“该用早膳了,快漱洗。”
阎觐抱起她,外室,正好丫环送来了热水。如过去的每一日,他不要丫环代劳,亲手给他的小妻子漱口、净面,甚至擦抹滋润肌肤的玫瑰油膏。诸些步骤,都是在她尚是一团小蛹状态时完成的。
丫环对当家主爷对主母的宠爱行径早已司空见惯,目不斜视地将早膳一一呈在圆桌上,退出时,却正撞见要进门的一人。
“福夫人。”
来者含笑点点头,借着未阖的门踏进来。
“相公,我吃那碗粥……”
“相公,鱿丝卷子好吃……”
“相公……”
来者摇头,“难怪人家都说老夫少妻妻得宠,老妻少夫夫嚣张,阎当家的,咱们是同病相怜呐。”
“春双姐姐!”小脸转过,露出花妖般的笑靥。
唉呀~~春双教这笑容给闪得少了魂飞了一半,“我说阎当家的,你一定得把她藏得深些,这张脸……”
脸的主人却不想让她煽动已有此意的自家相公:“春双姐姐,颐安堂还好么?”
“颐安堂好得很,奴婢抽空进来,是要告诉阎当家的,回阎堡的行囊都给打点好了,您这边,可需要派几个粗使丫头过来帮忙?”
“回阎堡?”蛹儿挣挣,挣出两条光溜溜的粉臂缠上了相公的颈子,“相公,回阎堡?”
阎觐颔首,拿下她的两只粉臂藏到了丝被内:“三日前订下时,你不是在场么?”
“三日前?我在场?”
春双援声,“是,原本是个表决会,只是你从头睡到尾。阎当家、上官、笑儿、福童,还有奴婢,都给同意了,所以……”
去哪里,她是没有意见啦,反正相公都会随着……“可是,为何要回阎堡?”嗯,好吃,这粥的火侯上佳呶。
“还不是因为你。”春双对这幕夫宠妻状是又妒又羡,回头,真该让福童那个没心没肺的东西观摩学习一番。
“我?”
“这桃花坞虽经过了几次扩建,也已藏不住你了,上官为你开罪了不少大商户,阎当家和笑儿甚至差点为你杀人。但你这张脸至少还得荣盛个十年,咱们议了,这不是长久之计,万一有哪一天疏失……大家伙才一致同意,放你和阎当家的回堡,那阎堡的墙高树深自不多说,阎家的精干护卫全在那边。”
“喔。”她虽顽皮未收,但绝不是不知轻重。轻轻推开又递到唇边的汤匙,贴近他板正的俊脸上,“相公,忘忘让你很烦恼么?你会不会后悔娶了忘忘?”
我的小妻子,我的骨,我的肉……阎觐心里念着那些他永远不会说出口外的甜言蜜语,啄吻着她鲜嫩唇角,“忘忘,忘忘,忘忘……”
娘唷!春双不能再看,挡着眼说:“一个时辰后,奴婢会要几人过来帮忙收拾。”
跑啊,她敢保证接下来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