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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上)
“忘忘姑娘,”谢管事进得室来,蹙着两道已然参差的花眉,“听说您要走?”
忘忘恰将行囊整理完毕,将两张药方递给他,“谢管事来得正好。这两张方子,一为补,一为疗,夏日到来之前,一日一方,两方齐用。贵公子身上的病症应该不会再犯了。”
谢管事接过,称谢后道:“忘忘姑娘,住得好好的,为何要走呢?可是有哪里招待不周?”
忘忘嫣然笑道:“谢管事客气了,忘忘自到了府上,二十几日来,被奉若上宾,吃喝用度都是顶好的,哪里谈得到‘不周’?”
“那……”
“忘忘取道来此,一是惦着贵公子身上宿疾,既然可以面诊,自然最好不过;二来也想顺路看看是否有我爹娘的消息,既然没有,忘忘许可能会回江南看看。”
谢管事面现赧色,“对不住了,忘忘姑娘。您救了小犬两次,恩比天高,可在下却未帮到姑娘您,委实是……”
“不会啦,谢管事。”忘忘安慰这位多愁善感的老头子,“第一桩事,忘忘是大夫,医病救人是份内的事,谈不到‘恩比天高’。第二桩事,在爹娘和忘忘失联的这恁多年,上官哥哥并不曾断了寻人,均不能佐实消息,说不定这会他们已经回了江南故里。”几载离别,她思念日深,却不曾有过任何忐忑惊惧。血脉联心,她深信爹娘均安。
“忘忘姑娘独身一人上路,难免不便,在下看看近日有无商队可带姑娘同行。”
“不必了。”她已然不是十五岁,一人行路,再也难不到她。“自北沿城到颍州府近四百里,忘忘还不是走过来了。”
“忘忘姑娘……”
谢管事还想出言说服,她已然道:“谢管事,阎堡主的脾气想必你是了解的,我走留与否也许无关痛痒,但收留阎堡的‘弃人’会给你惹来怎样的麻烦你必然晓得。忘忘的确应该走了。”
唉,谢管事知留她不住,无奈道:“忘忘姑娘或可再住几日,在下前几日听得阳山某处新迁来的一户和姑娘口中所述的令尊令堂有几分相近,派了人过去察看,不日该会有消息回来。不管是也不是,姑娘心里都要落个踏实不是?”
谢管事神色殷殷,语气殷殷,忘忘哪好继续强加推拒?而且若真有爹娘消息,是桩天大好事;不是,也不介意失望一回。
——————————————三日后,果然有了回音。
时下,忘忘弯腰正在小院的以木板搭就的桌上挑拣丹皮。颍水府盛产牡丹,当地人多赖此为生。在他人看来,牡丹国色天香,可表赏玩倾慕之闲情雅致。在忘忘看来,牡丹通身是宝,由花至根皆有妙用。而根部去除杂质,切段入药,有清热、凉血、和血、消瘀之功效,是为“丹皮”。
“忘儿?”
神思专注的君家忘忘周身一震,迅即抬眸,“……爹?娘?”
随谢管事同来的一对中年男女已然是热泪盈眶,那位中年美妇更是叫一声“我的儿”,即扑奔了过来。
直到自己被那个馨软渴望的怀抱包围,忘忘方知她现在身在梦外,“娘,娘,娘!”
“忘儿,娘的心肝!”美妇又是笑又是哭,“听那位大爷说你在这边,娘还不信,天呐,果然是我的忘儿,我的忘儿长大了,变美了……”
“娘,忘儿想娘,忘儿好想娘……”
“念秋,你抱得太紧,别将忘儿给闷坏了……”中秋男子凑过来,却是伸臂将两个娇小人儿给一并搂进怀里,“忘儿……”
“爹,你坏,忘儿不给你抱,你带了娘走,就不管忘忘了……”
“亏你娘还说你长大了,依然是那个撒娇使赖的小忘忘啊……”
谢管事有子有女,此情此景感同身受,以袖拭拭眼角泪花,低声吩咐下人速备一桌酒席送来,撤步离去,留一家人细叙温情。
————————————————忘父,君子谦,锦州人氏,当日受聘明家传授明清寒课业,与身为明老太君贴身丫鬟的忘母秋云日久生情,得明老太君成全,结为伉俪。
五年前,君子谦得到叔父的报病家信,本欲携妻女返程探望,时因明老太君也值病中,百般不舍忘忘,深蒙老太君大恩的君家夫妻只得将爱女留在江南。本想着,过不多久,即可返还一家团聚。岂知老天作弄。夫妻两人赶回锦州故居,已是深夜时分。方知叔父所谓病痛是入赌馆豪赌输尽家产,遭人殴打致伤。叔父并非孤鳏,只是中年丧偶、子女又皆避为蛇蝎而已。夫妻二人为能医治叔父,连夜遁迁。这四年里,辗转各处谋职求生,所攒下的钱均用在了叔父伤病之上,且还要躲避债主无孔不入的搜袭。个中辛苦不言自明。
忘忘听完,由不得啼笑皆非。债主无孔不入?该不会是上官哥哥派出的人罢?或是近一年参与进来的谢管事?真若如此,倒是真真个阴错阳差了。
“忘儿,你不知道,这几年里,爹娘每一回想你,都不免要庆幸将你留在了江南,不必和我们一起吃这四处躲逃的辛苦。”忘母拭泪道。
庆幸么?忘忘笑得灿若春桃,“原来爹和娘这般难过,忘儿罪过罪过。”
君子谦一脸宠溺,“忘忘身形好像抽高了一点,不过仍是小东西。”
忘忘一头扎进父亲怀拱啊拱,“是,忘忘永远是爹和娘的小东西。”
看不惯丈夫面上的满足神色,忘母将女儿牵出来硬塞进自个怀里。“忘忘,你怎么会到了此地呢?你和那位谢爷,又是怎样认识?”
“这个啊,说来话长。”忘忘有感她又回到爹娘争相宠爱的幸福甜氛内,有此万事足,任谁也破坏不得。“忘忘为了寻爹娘,在太君安排下和商队同行北上,结果肯定是找不到嘛。那商队头领和太君是故识,带我回家等待爹娘消息。期间,忘忘和一位好心的大哥哥学得医术,为给谢管事的公子应诊疗疾,方到了此地。所以,两位大人不必再犯愁叔公不曾彻底料理好的伤病,小儿我乃医国圣手,好生了得呢。”
母女搂抱一团,笑声盈耳不绝。
君子谦却隐有所觉:爱女所遭遇到的,定不如她所述简单。但女儿若是避重就轻,必有原由,他这为父的,眼下不好深究。来日方长,待他和妻子慢慢诱导便是。
第一章(中)
叔公长年奔徙,身子虚弱残病,忘忘细细为其疗补,数月后方见些许起色。在其得知宿债已由人代偿,兹此不必再以东避西藏度日后,执意欲搬回回锦州故居。君家夫妻也颇认同,忘忘自然相随前往。
谢管事挽留不住,出以车马川资。虽说谢管事以“救子之恩、无以为报”为由出手慷慨,但君家人已知那笔多年债务非同小可,是以只肯收受车马代步,未再费人银钱。
几年不曾有人打理居住的故居早已破败,忘忘动用出几年的从医积蓄稍作规置,一家人算是暂作安顿。君父代写书信,君母女红针黹,各有营生。君家忘忘初始则进山采些稀罕药草贩到附近药堂,熟识之后,有一回在药堂小试身手,医好一上门医患,被药铺老板聘为了坐堂大夫。时日一久,“小女华佗”的声名竟不胫而走。
君母几次旁敲侧击,欲问出爱女在这几年的曾经曾历,忘忘依旧是先前说辞,辅以欢乖嘻笑。久之,夫妻两个只得作罢:只要女儿当下平安即好,不是么?
“君老头!出来,以为躲在窝里装老乌龟爷就会放过你,你给爷滚出来!”
忘忘尚在炼药间操忙,外面嚣声噪天。而后,听得父亲出言:“几位兄台,在下君子谦,请问有何指教?”
“指教个屁啊!”来者三人,个个斜眉调肩,歪目横脑,一副市井地痞的不二模样。“君老头在不在?把那个老东西给爷等叫出来!”
君子谦四年东奔西徙,对这类人物早不陌生,遂堆起笑脸待人:“各位兄台,在下此宅的男主人,有事尽对在下讲无妨。”
地痞头目仰起鼻孔,“你是君家那老赌鬼的什么人?”
“兄台许是弄错了,在下的叔叔早已戒赌多年,那三个字,可是不敢沾染呢。”
地痞头目嗤出一声:“少给老子卖嘴皮功夫。你既是那君老头的侄子,爷找你也行。君老头欠爷的银子,你给还了罢!”
君子谦蹙眉,“敢问叔父何时欠下的银两。”
“哼,不是那个老赌鬼,是你们家的小赌鬼。看看这借据,上写着‘君子逊’没错罢?现下他给老子跑了,老子不找他老子找谁来要!”
“君子逊”——大名、指印赫然在目。上梁不正下梁歪,叔父因赌致残,堂弟再步后尘,唉~~君子谦无力再叹家门不幸,“这位兄台,既然有借据在此,在下自当偿还。只是可否容些时日?”
“容些时日?呸!大爷容了你,谁容了大爷?这借据上写得明明白白,君子逊借银一百两,一天十分利,到今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