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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悲是团里最狠辣的队长。他估计十几个人应该够了,但还是让沉默和我一道跟来。我可以治疗伤员。要是蓝党想来硬的,沉默这个法师就能派上用场。法师让我们稍等一会,等他去树林里遛个弯。
“你到底干吗去了?”等他带着破破烂烂的包袱回来后,我随口问了一句。
沉默笑而不答。他绰号沉默,就是因为随时保持沉默。
那地方叫防波堤酒馆,是个消磨时间的好去处。我曾在那儿度过不少漫漫长夜。慈悲安排三个人堵后门,两扇窗子各有两人,又派另外两个伙计上了屋顶——绿玉城的所有建筑都有屋顶活门,到了夏天,人们习惯在房上睡觉。
他带着剩下的人马从防波堤正门闯了进去。
慈悲是个牛逼哄哄的小个子,最喜欢装相摆谱。瞧他进门那架势,应该在前头安排个鼓号队才合适。
酒馆里的人全傻眼了,直勾勾地盯着我们的盾牌和出鞘利剑,还有透过护面甲露出的一丁点二冷峻表情。“维罗斯!”慈悲吼道,“给我滚出来!”
开店的是一家子。话音未落,他家老爷子就跑了出来,侧着身扭扭捏捏往我们这边蹭,好似一只准备挨踢的蠢狗。酒客们嘀嘀咕咕起来。“闭嘴!”慈悲声如惊雷。别看他身子骨小,吼起来能吓死人。
“各位老爷有何吩咐?”老头问道。
“去把你那窝儿儿孙都叫出来,蓝党佬儿。”屋里的椅子一阵吱嘎乱响。有个兄弟把手里的兵刃往桌上使劲一拍。
“都坐好了,”慈悲说道。“吃你们的午饭,好好待着。过一个钟头就放你们走。”
老头开始筛糠,“咱不明白您的意思。老爷,咱们犯了什么事儿?”
慈悲露出一脸坏笑,“他还挺会扮清白。谋杀罪,维罗斯。两起毒杀,还有两次毒杀未遂。照法官们的规定,应该判处奴隶刑。”干这种事,慈悲乐在其中。
我向来不太喜欢慈悲。他永远是个爱拔苍蝇翅膀的小男孩。
奴隶刑法是指被当众钉上十字架,然后留给食腐鸟。在绿玉城,只有罪犯才会不经火化直接下葬,有的甚至根本不埋。
厨房里传出一阵喧嚣。有人想从后门逃跑,被我们的人堵住了。
酒馆大堂炸了锅。一群挥舞匕首的乱民朝我们扑来。
暴民把我们逼向门口。那些清白无辜的人显然是怕被罪犯连累。绿玉城的死法系统素以快捷、残忍和严厉著称,很少给被告洗清罪名的机会。
一柄匕首刺过盾阵,一名同伴随即倒下。我打仗不太灵,但还是抢前一步,顶上他的位置。慈悲说了句我没闹明白的嘲讽。
“刚才本该是你上天堂,这下可算是泡汤了。”
我反唇相讥:“你永远别想在编年史里留名儿。”
“扯淡。什么屁事你都要唠叨几句。”
十几个平民相继倒下。血水在地板凹处汇成一摊。屋外聚集了不少旁观者。很快就会有投机分子冲我们的后背下手。
一柄匕首划到了慈悲。他终于耐不住性子了,“沉默!”
沉默已经动手了,但他是沉默,也就是说不会有什么动静,电光火石的效果更是少见。
防波堤的酒客们拍打着脸颊,双臂在空中乱挥,不再搭理我们。他们蹦蹦跳跳,抓挠着后背和屁股,发出各种惨叫。有几个人瘫在地上。
“你是怎么干的?”我问。
沉默微微一笑,露出满嘴尖牙。他用黑黢黢的爪子在我眼前一挥,我这才从另一个角度看清了防波堤里发生的事。
他从城外拖来的包裹,看来装的是蜂巢。要是你时运不济,就会在绿玉城南方树林中撞见这东西。巢里的住客是一种长得好似大黄蜂的怪物,被当地农民称作白脸蜂。自然界中很少有比它们性子更烈的家伙。白脸蜂很快就镇住了防波堤的酒客,却没有骚扰我们的人。
“干得好,沉默。”慈悲在几个倒霉蛋身上泄了火后,对法师赞道。他随即将幸存者赶到街上。
我替那位倒下的兄弟检查伤势,其余人等则将对方伤员一一结果。按慈悲的说法,是给市政官省下安排审判和刽子手的开销。沉默笑眯眯地袖手旁观。他也不是善主儿,但很少直接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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俘虏的数量超过了我们的预期。“瞧这一大帮子,”慈悲眼睛直放光,“谢了,沉默。”囚犯的队伍足有一条街长。
命运是个变化莫测的婊子,她在最紧要的时刻把我们引到了防波堤酒馆。我们的法师四下查探,发现了宝贝:酒窖下面的密室里藏了不少人,其中有几个蓝党中赫赫有名的人物。
慈悲一路上大声唠叨,说线人会得到一大笔天大的赏金。其实并不存在什么告密者。他这样喋喋不休只是为了防止我们好脾气的法师变成靶子。敌人如今要四处奔忙,寻找虚无缥缈的间谍了。
“把他们弄出去,”慈悲看着那群垂头丧气的俘虏,冷笑着下达命令,“你觉得他们会不老实吗?”他们都很老实。慈悲无与伦比的信心唬住了所有动歪脑筋的人。
我们穿行在迷宫般的街道上,俘虏们没精打采地拖着脚往前蹭。我傻乎乎地凝视周遭。这座城市简直跟世界同样古老,我的兄弟们对过往年代无动于衷,但我却不禁被绿玉城的悠久历史震撼,有时甚至会被吓到。
慈悲忽然命令队伍停下。我们已经来到市政官大道,这条路从海关蜿蜒而上,直通营堡正门。一支队伍迎面而来。虽然是我们先走到十字路口,但慈悲却把路让了出来。
这支队伍由一百名全副武装的战士组成,看上去比绿玉城中的任何人都强横威武——当然,比起我们还有一定差距。为首那人黑衣黑袍,胯下一匹黑马。我从没见过如此高大的马匹,但那骑手个头很小,瘦得好像个娘们。他一身旧皮衣,头顶黑盔,把脸面遮得严严实实;双手藏在黑手套里。身上似乎没带武器。
“我操。”慈悲小声嘀咕道。
那骑士让我很不安,身上一阵阵发冷。内心深处有种本能让我想拔腿就跑。但更折磨人的是好奇心。他是谁?他是乘海港里那艘怪船来的吗?他来绿玉城干什么?
骑士漫不经心地扭头扫视我们,就像在看一群绵羊;随即猛然把头往回一转,直勾勾地盯着沉默。
沉默迎上他的目光,神色毫无惧意。但不知为什么,他还是显得渺小了几分。
这支纪律严明的队伍迈着整齐的步伐走了过去。慈悲这才催促我们的俘虏继续前进,紧跟着外来客回到营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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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逮捕了大部分保守派蓝党领袖。大搜捕的传言传开后,暴力分子决定活动活动筋骨。他们引来了滔天巨浪。
永远闷热难耐的天气对人们的理性产生了影响,绿玉城的暴民点火就着,骚乱几乎无需挑动。失态急转直下,死亡人数成千上万。这是最坏的形式。
大半问题在于当地部队。一连串任期短暂、软弱无能的市政官导致了军纪散漫。部队已经难以控制。通常情况下,他们还是会镇压暴民,而且将镇压骚乱视作打家劫舍的特许令。
但是,最坏的情况发生了。钢叉兵营的几个大队要求得到特别捐款,才肯受命恢复治安。可市政官拒绝出钱。
这些大队相继哗变。
慈悲的连队在垃圾门附近匆忙建起一座工事,抵挡这三个大队。我们的人死伤殆尽,却没有半个逃兵。慈悲丢了一只眼,一根手指,肩膀和屁股负伤;援军赶到时,他的盾牌上足有一百来个窟窿。等他被送到我这儿来时,一只脚已经踩进棺材。
叛军最终四散奔逃,不敢面对黑色佣兵团的援军。
在我印象中,这是最可怕的暴动。我们为镇压乱民损失了近百名兄弟,任何一个都是难以承受的损失。叹息区的街巷被尸体覆盖。老鼠变得硕大痴肥。秃鹫和乌鸦从郊野云集而来,几乎遮天蔽日。
团长命令所有人进驻营堡。“随他们去吧,”团长说,“咱们已经尽到了职责。”他的脾气变得阴郁烦躁,“契约可没要求咱们杀身成仁。”
有人讲了句俏皮话,说我们是被自己人捅了刀子。
“没准市政官就是这么打算了。”
绿玉城磨灭了我们的士气,但最灰心丧气的还要数团长。他为佣兵团的损失倍感自责,甚至想撂挑子不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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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民沦落成一股满腹怨念、沉闷散漫的势力,勉强祈祷保持骚乱的作用,不许任何人灭火或是维护治安。除此以外,暴民只是在城中游荡。叛乱部队接收了其他部队的逃兵,规模愈发庞大,正按部就班地进行谋杀和掠夺。
第三天夜里,我脑子进了水,居然自告奋勇担任哨兵,在特里詹城墙上站岗,面对漫天冰冷挑剔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