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梦舞对我说:“姐姐,我并不喜欢欢颜,我不想再看到她。”
我错愕,问:“为什么?”
“有的人看一辈子也不觉得厌倦,就像姐姐;而有的人,只须看一眼,便会觉得连看这一眼也是多余。”
这是梦舞第一次说得郑重其事,也是第一次富含哲理。我当然知道,她说的后一种人是谁。
我淡淡道:“那就不见吧,本来你与她就是萍水相逢。”
萍水相逢是什么意思?浮萍随水漂泊,聚散不定。我带梦舞去了欢颜斋,因为欢颜斋是女人都喜欢去的地方。去了欢颜斋,当然会见到欢颜,因为她是欢颜斋的老板。梦舞与欢颜相逢,可不就是萍水相逢。谁下令,萍水相逢的人非要一见如故。
梅归对我道:“相逢过的人总会再相逢。”
我不解,问她:“梦舞与欢颜并没有曾经相逢。”我故意把“曾经”两字咬得特别紧。因为我也开始觉得,让梦舞遇见欢颜实在是一个很大的错误。
我止不住地再问:“到底谁是欢颜的女儿?”
梅归眼中又浮现出那种迷离的、缥缈的、暗含嘲讽的笑容。“梦蝶,你实在很聪明,”她破天荒地说了一句废话:“你要是不那么聪明该多好。”她像是要堵住我的嘴似的,紧接道:“要是你不那么聪明,你就不会仅从别人简单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了解一个真相。”
“真相有的时候很残酷。”我笑得有些牵强。
“你好像又不是特别聪明。”梅归鼻翼抽动,不无惋惜感叹:“前日里,我看佛经,说的是人何以苦多乐少?我们处世待人接物,恶念多过善念之故。人生一切遭遇均是自作自受,不能怨天尤人。”
“我不懂。”
“该你懂得的时候,你自然就会明白。”
我现在不懂,所以我当然就不明白。但是,到了夜晚,阿珊娜的两句话,让我明白,我确实如梅归所言又不是那么聪明。阿珊娜只道:“明姬公主产子之时是二十二岁,她如今已是四十二岁年纪,如何有一个十五岁的女儿?”
我眉心一跳,二十岁的女儿,欢颜的女儿。
梅归二十一岁,爨梦蝶,我,恰恰是二十岁。
我有些自嘲地掩卷,这是怎么了,是神经绷得太紧么?要不怎地总爱这样胡思乱想,对号入座。爨族王宫谁人不知,我长得像极了我的母亲。
第四十三章 金缕鞋(五)
冥绝的府邸位处垸城北,近靠皇城。府门外有石狮、灯柱、拴马桩、上马石等,里间建筑形制与冥翳王府并无太大区别,皆分东西中三路,东西路自由配置,中路一律相同。
我下马车的时候,府门外东南隅那一座绿影壁一下便吸引住了我的眼球,仿木结构芜殿式四柱三楼造型,别致精细,石雕腾龙图案繁缛精细。
“姐姐,为何垸城的建筑都那么美!”
我含着笑纠正她:“是这王府的建筑美,不是整个垸城。”这小妮子两只黑溜溜的眼睛几乎掉到了胸前。
今日里本是冥绝的生辰。六月底的天气闷热得紧,冥绝着人在后寝殿一湖边空地举行晚宴,并在湖中央搭了一个戏台子。彼时湖中绿荷吐艳,红菱飘香,戏台上萧鼓声声,咿咿呀呀。我并不甚懂北方戏曲,只觉得那台上戏中女子扮相极美,轻舞长袖,含羞掩面,恍然是春闺幽梦,欲说还休。绵长温柔的腔调,少了哀思伤怀,多了几分甜蜜快乐,让听者的心也舒展柔软起来。
“此为杂剧。”冥翳轻声在我耳际道:“与‘百戏’意思差不多,多在于表现形式杂、多,如包含歌舞、音乐、调笑、杂技等。”
“我是不怎么懂得你们北溟人的戏曲,只是觉得这台上女子长得倒是美丽,且唱功也不错。”我笑着四下里看了看,却见来的人并不很多,大抵就是冥绝几兄弟及家眷,另有三王妃的娘家亲戚之类。而我恰恰是许多人都不认识的。
“四弟,梦蝶,你们来了!”远远的,三王妃堆着笑迎向我们。她的旁边兀自站着笑脸相向的冥绝,而她的身后尚有许多人低头垂目向冥翳行着礼。
“三嫂。”我婉约流转笑道:“也只我爱凑热闹。”环顾四下,女眷并不多。
三王妃拉了我的手,欢喜道:“你与四弟是贵客,平素里请也是请不到的。”
我笑着向冥绝裣衽为礼,贺道:“三哥,生辰快乐。”
冥绝眼中迅即闪现一抹如这六月烈日般的火焰,笑道:“你——们能来,我委实觉得更快乐。”他一扫眼,便见到我身边的梦舞,有些惊讶,但还是平缓道:“小公主别来无恙?”
梦舞疑惑着打量冥绝,许久许久,她恍然大悟,拍手叫道:“怎么是你?”
我很快压住了她乱动的手,嗔道:“没大没小的,还不快给三王爷、三王妃见礼。”
未等梦舞真正行礼,三王妃便抢先握了梦舞的手,问我:“这位妹妹是?”
我答道:“这是舍妹梦舞。”
“难怪生得这般玲珑剔透,娇美可爱。”三王妃一手握了梦舞,一手握了我道:“我们也不管他们这些男人,只管去那湖边阁楼听戏吃茶去。”
我回头看了眼冥翳,他正与冥绝并肩而立,表现得兄弟情深。他对我点头微笑,我便不再理会他,只任由三王妃牵着向北面阁楼而去。
阁楼里人并不很多,但没一个女眷是我所熟识的,待得三王妃一一介绍,我也是懒散着没有强记下这些人名。四周宫灯一盏盏亮着,格外朦胧,我闲闲地坐着喝茶,眼睛盯着湖中的戏台。
好一会儿,听得南面阁楼有人声,我方回神去看,却是冥魅孑然迟来了。他向来洒脱,不拘小节,是以我也懒得去迎接他,只顾看戏,偶尔也和身边不熟悉的人闲聊两句。
“姐姐,真没意思。”梦舞噘了嘴,凑近我耳边不满道:“早知这么无聊,我就不来了。”
我拍拍她的脸蛋儿,哄着她:“既来之,则安之。”
“姐姐,”她又突发奇想:“我四下走走可好?”
我一口拒绝:“不好,这毕竟是别人家的宅子。”见她泻了气无精打采样,我有些不忍道:“那你下去玩会儿,但是不可走远。”
她几乎高兴得跳起来,俯身当着众人的面吻了我,跑将下去,留得我无可奈何面对众人讶异又暗含嗤笑的目光。
“梦蝶,你这妹妹实是性情中人。”三王妃捧了一杯清茶,笑道。
“小孩子不懂事,让三嫂见笑了。”
戏台上已换了一出戏,依旧是旦角,也不知戏牌为何,只觉得那唱词柔情缱绻,哀而不伤。千古不变的女子心事,听在耳里竟有些悠长曲折的意味,渐渐的,我竟听得有些痴了。高潮之时,众人的喝彩声唤醒了我,我举目四看,众人似都沉浸在戏梦之中。我的梦舞不见了踪影。
我静静地下得阁楼,四下里搜寻,未果。有冥绝府中一仆从忽而至我身前禀道:“四王妃,梦舞公主去了那边的水榭。”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行去,那水榭在先前阁楼的斜对面,也是湖的另一方,在里间估摸着能看见对面戏台上的戏码。水榭里只有一盏灯,明明灭灭。我尚未贴近,便听见有笑声传来。
“我今日很开心。”梦舞的声音传到我耳际:“我见着你,便觉得开心。”
“是么?”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我们并不长见面的。”
“小别胜新婚,如何?”
轰!有什么东西在我脑中嗡的一声回荡,那男人的声音,怎是冥绝?我掩于垂柳黑暗之中,只觉得世间事怎就如此不可思议。分明觉得他们两人方才系垸城首度碰面,却不想背着我竟是这样的境地。他们是如何相见的?又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生出了情意?我居然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忽视了我妹妹所进行的一切,我暗自埋怨自己的愚蠢。
“梦舞——你——”冥绝的语气似乎有些怀疑。
“什么也别说!”我眼见着梦舞扑进了冥绝的怀中,掩不住的喜悦:“这样很好。”
然后梦舞又突然离开冥绝的怀抱,往我的方向跑来。我慌忙闪进湖边柳树丛中,全身只觉得酸涩无比。
待她跑远了,我缓缓地走了出来,走向了水榭。冥绝尚且愣愣地发呆。
“寿星佬怎跑这里乘凉了?”我有些嘲讽道。
“梦蝶——”他似乎想不到我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只喃喃问:“你怎么也来了?”
“也?”我笑道:“难道还有其他人么?”
冥绝有些尴尬,他走向我:“当然没有。”
我四下里看了看,顺着他的话问:“梦舞不见了,我遂出来找找,你看见她了么?”
“当然——没有。”他撒着谎,气息平稳。
我有些不怀好意地笑:“你想见我么?”
他再度愣怔,不明所以问我:“你不是不想见到我么?”
“是啊!”我感叹:“我更希望梦舞也不要见到你。”
冥绝抓了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