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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几欲开怀大笑,却终是竭力忍住,报以她无奈与宠溺的温柔。我这才注意她身边跟随的人,大多都是这王府里的仆从,只剩了自小跟随梦舞身边的那妍。
“那妍,辛苦你了。”
“长公主,奴婢不辛苦。”那妍俯首有些兴奋,又有些惶恐,大抵我从未如此认真地感谢过她,也从未如此柔和地对她说过话,这样一来,反而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我吩咐随行的人散去,只留了那妍,低头轻声问梦舞:“郝戈为何没与你一同前来?”
梦舞握住我手臂的手紧了紧,然后她放松嫣然道:“他不来不是很好么?”
我一怔,是我眼花么?为何在我的梦舞眼中看到了一闪而逝的幽怨与不堪。我站定身子,轻轻以拇指与食指夹住她尖尖的下巴,无声地凝视她。“他对你不好么?”
“他对我好是因为他对姐姐好。”梦舞恹恹地呢喃,她的美目娇眸里飘着雪花,夹杂着女儿心事,似一根细刺,斜斜扎入我的心中。她知道了,我在心底叹息。
我不再多说一句,因为我不敢说,我怕每一个字都像利刃,插进梦舞的心里。我转移话题,问:“父亲还好么?”
“很好的。”梦舞突然平静笑着问我:“姐姐不问问郝戈好不好?”
“梦舞!”我抬高了音量,终是没有叱喝她,只是润了润干涩的唇,哑声道:“他好与不好与我无关,只要你好便是最好。”
梦舞乖巧地依在我怀里,任由我搂住她走进紫宸殿的大门。那个人,他好么?我其实是想知道的。他说:我用我的生命替你守护她。我对他说:哥哥,来生我用我的身与心来偿还欠你的。是啊,此一生,我终究是欠他的。
紫宸殿内,冥翳含着笑望着我们姐妹,一如我第一次在紫宸殿与他初相遇那会儿,风卷着帷幔,猎猎飞舞。
“梦蝶,你果真没有说谎。”冥翳对我说话,可是带笑的眼眸却是探寻着我身旁的女孩子。
我当然没有对他撒谎,我一直都告诉他,我有一个妹妹,是我此生的珍宝。闻名不如见面,他终于见识了,少女的美是不同与我的。没来由,我的心里有些不快。
“长途跋涉,想必疲累劳顿。”冥翳吩咐青莲:“将小公主带至王妃的卧室,好生休息,晚上,我们再为小公主接风洗尘。”
“这样很好。”我侧身对着梦舞,这孩子从进门起便是一句话也没说。我注意着她睁大的眼直直盯着冥翳,也不避讳,也不害羞,仿若看到的是冥翳脸上开出的一朵白色莲花。我不着痕迹地正面挡住了她的视线,低头柔声道:“你先去休息,等会儿姐姐叫你。”
梦舞笑着温顺道:“好。”然后她便随着青莲与阿珊娜进了通往簪菊堂的门。
室中便又剩下了我与冥翳,我笑着走近他身边,道:“我的妹妹是否很好?”
“当然!”他几乎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比我还好?”
他还是没有思考便抱住了我,开怀道:“世间除了你,再没有更好。之所以说梦舞好,是因为她是你妹妹。”
爱屋及乌?我笑出声。转而一想,又问道:“是你派人接她来的,为什么?”
冥翳的脸色凝重而哀伤:“我想让你开心。”
我略一思索,从爨族王宫来垸城,统共路程算来,他派人去接梦舞的日子应该是三月,而三月里,我不开心的日子便是我失去了心爱的孩子。
“那个时候的你,也是不开心的。”他那样肆无忌惮地宠爱着无缘的孩子,他的伤痛不比我少。想到这里,我心下怅惘与心疼:“我只想再给你生一个孩子。”
他搂着我满足地笑:“岂止是一个,我们会有许多个孩子。”
他当我是猪么?许多个!
第四十二章 月落乌啼霜满天(一)
梦舞一袭淡红色衣裙,秀丽长发,纤长身条,清淡朱唇,润红脸蛋,虽未到成熟年纪,然浑身上下只散发着青春的活力,似盎然枝头含苞待放的花蕾。
她盈盈走进寒烟堂,微微向冥翳欠身。“梦舞见过王爷。”
脸颊红晕微漾,樱口燕语,掺合着如水银月回荡于热闹归宁的堂内。我的心惊颤着,眼眸如水,竟仿若这眼前看到的似风似雨,似花似雾。
冥翳只是轻轻一瞥,含着笑道:“一家人不必如此拘礼。”他长袍下的手紧紧握了我的,温热而执着。
我以空闲之手,向梦舞招呼:“到姐姐这里来。”拍了拍身侧的锦榻空位,我道:“这丫头换上这身装束,越发美丽动人了。”
梦舞奔向我身边,挽了我的胳膊,嗔道:“哪里有你这样自卖自夸的!”
冥翳微笑着站起身,只道:“静如处子,动如脱兔,这本是一句话,如今用在你们姊妹二人身上,却是再恰当不过。”
我笑着扫过室中其他人,正对上梅归戏谑的眼神,我知她其中深意,娥皇女英,儿女情事朦胧。我回以她一眼神,无谓之意,不予上心。再抬头时,却对上冥翳意味深长地含笑凝视,正前方,钟离荷恰恰羞赧地低头。
我来不及细想,却被梦舞拉住。她低声凑近我耳边,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细细道:“这两位女子之色,绝世独立,姐姐可要当心哦!”
“人小鬼大!”我低声笑骂,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
我正待给她介绍梅归与钟离荷,原随已进来说晚膳已备,是否开席。冥翳刚一吩咐开席,就瞥见梦舞两眼放光,只差没有拍手蹦跳。我无奈一笑,这丫头人前乖巧,骨子里终究还是一个孩子,此情此景,哪里像是公主之身,整个一饕餮之徒。
我一直以为,今夜将会是一个很美好的夜晚,可是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此事古难全。
阮丹臣形色匆匆奔进寒烟堂,凑近冥翳耳语几句,我便看着冥翳的脸色瞬间凝重,握紧的手竟有些微的颤抖,骨节突兀刺眼,映在我眼中,就有着压抑的沉重。
我走近冥翳身边,柔声问:“怎么了。”
“聂霜自尽了。”五个字,他硬生生从牙缝中挤出来,流泻于空气中,瞬间让这夜变得孤寂。
我有些怅然若失瞪着冥翳俊朗的容颜,他眉头紧蹙,嘴唇轻抿,眼中有一丝润泽。“去看看吧。”我轻声提醒失神的他。
冥翳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就这一眼,如海深不可测。我有些为难地撇开头,然后,他迅不可及地奔出了门外。
“阿珊娜,你留在这里陪着梦舞,我去去就来。”我毫不置疑地冷凝吩咐。
“我要去!”梦舞在我身后叫道。
“不行!”我抛下一句,转身便走出门,身后,犹自跟了梅归与钟离荷。
不知何时,乌云盖月,夜更深沉,空中弥漫着潮湿的气味,树梢之上,恍若笼罩团团烟雾。
我脚下的步伐不仅加快了几分。
第四十二章 月落乌啼霜满天(二)
水月阁里燃起了灯火,一盏盏晕晕地泛黄,四野静寂黯然,衬得整个阁中愈发惨淡。甫一进去见着那些灯火,便觉如行进至荒郊野外触及的光源,说不出的诡异与妖艳。
我定了定神,慢慢地走进去。这个前日夜里我才来过的地方,靠窗处花梨大理石条案,上有笔墨纸砚名人法帖,汝窑茶囊里依旧插着素白芬芳的栀子。
素白的栀子与聂霜的脸色很不相衬,因为上吊而死的人,脸色总是呈现紫色。这本是我所钟爱的一种颜色,妩媚、温婉,隐藏着淡淡的神秘。可是现在,我宁愿自己从来没有见到过这种颜色,因为不知道它原本的美好,就不会哀恸于美好的毁灭。
聂霜静静地躺在冥翳臂弯,也许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与冥翳亲近了,现在这一次,也将是最后一次。我看不出冥翳脸上的情绪,震惊、哀伤、怜惜、悔恨,万般交错,错综复杂,真假虚实,迷乱了我的眼。我默默地看着他蹲在聂霜身边,然后他们的身影便如那千年的化石。
我的心有些麻木得迟钝。恍惚之间,便迎上聂霜大睁的双眼,我猝不及防一激灵,几乎被自己的呼吸呛到。她空落落的眼窝,像是平地的深坑,一旦将人吸进去,无法得知后果是什么。那僵直而沉默的眼眸,直直地望向我,似要将所有承受的不甘全数逼进我心底。
“世上有千百种痛,最痛的莫过于不甘”,她到死都不甘心!我抽着冷气迎视这个横躺于地的女人。不甘如何?既然不甘,为何要选择死亡?自尽是世间最懦弱的死亡方式。难道,她认为自己死了,那不甘带来的痛便会转移到我身上么?
桁木上被截断的白练悬空飘抖翻飞,在空中划着优美的弧度,一如她当日生辰宴席上翩然起舞的身影,令人百感魂牵。那时,我想到了什么?舞尽瑶台半身倾欢。呵呵,我几乎笑出声来,半生倾欢,半生倾欢——此一生,半生未及,堪笑与谁欢?
聂霜死了,我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