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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他能懂得让自己放松,未尝不是明智地抉择。
我默默地移动着脚步,缓缓地靠近他们。除了梅归脸上永远的淡漠表情,其他人都是欢欣鼓舞的,就连钟离荷,似乎也比平日里多了几分雀跃。是的,她的脸上是雀跃与欢笑,她的身下摆放着一张琴,遇物尽欢欣,琴本是她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难怪她会笑得如此灿烂。
可是我呢?我怎么笑得出来。
我停了脚步,再也不愿往前跨出一步。我就那么定定地瞧着不远处别人的欢乐,是的,别人的欢乐,而我不过是一个无关痛痒的看客。
钟离荷调试完了琴弦,她终于开始弹琴。手指滑过琴弦,我勃然变色,想转身逃离,脚步虚软,猝不及防之下,我便沉沉地瘫在地上。
风絮飘残已化萍,泥藕刚倩藕丝萦,珍重别拈香一瓣,记前生。人到情多情转薄,而今真个悔多情,又到断肠回道处,泪偷零。
曲是那首曲,词也是那首词,我的眼中顿时蓄满了泪,耳边似听得自己心碎的声音,铿锵有力,那么清晰。阳光那么温暖,可是我却感觉那么冷,我只能无力地趴在地上,全身如筛糠般瑟瑟发抖。我已没有力气支撑起我身上的重量,胸口如利器刺入般的疼痛几乎让我窒息,许多年前的往事,那时那种绝望与恐惧又从地底钻了出来,硬生生地缠绕住我的身躯。
“公主——”我似乎听到阿珊娜恐惧而焦急的呐喊声从远方传来。
那声音是一种力量,能将我从痛苦的深渊中提拔出来。我终于有一丝力气撑起身子,却又是喉间的微痒,抚胸轻咳了两声,挣扎着抬起头时,嘴角竟有一丝腥腥的液体缓缓流下。
远处琴声止,我终于看到阿珊娜奔向我的身影,眼中的泪再也忍不住扑簌蔌直往下落。我想张口唤她,一开口,一口鲜血便喷射在白净的地面,如雪地绽放的朵朵寒梅,松懈的心在刹那不堪重负,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无知觉地倒了下去。
第二十八章 冷冷清清万年恨(三)
秋日的夜晚,夜幕像一块大黑布,上面还缀着几颗闪烁的星星,皎洁的月亮温柔地俯视大地。窗外秋虫呢喃,窃窃私语;窗内,黑灯瞎火,伸手不见五指。
我幽幽地睁开双眼,迎接我的是满室的寂静与黑暗。天黑了吗?还是我依然活在无边的黑暗里不能自拔?
“阿珊娜——”我软弱而疲惫,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黑暗中一双强劲有力的手扶住了我的肩膀,我“啊”地一声,吓得魂飞魄散。
“蝶儿,是我。”冥翳沙哑的声音中透着让人一听了然的焦虑。
阿珊娜呢?我昏迷前明明看到的是她。她此刻去哪里了?我的神志依旧不是很清楚,头感觉要炸裂开。于是,我发出痛苦的一声呻吟。
“哪里还不舒服?”冥翳坐在床沿,轻轻抱住她。他是那样的小心翼翼,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把我捏碎。
他的身上有着我熟悉的柳条木散发的香味,靠在他肩上,我竟然生出一种踏实、平静的感觉。我这是怎么了?我懒得细想,只觉得自己有些昏了头。
“我睡了很久吗?”我问得有气无力。
“睡了一天一夜。”他语气里有着心疼。
一天一夜?怎么就这么久了,我明明觉得吐血只是今天下午发生的事,那么,他一直在这里守侯着我吗?
冥翳怜惜地抚摩上我的脸,“你看起来有些憔悴,不过没关系,等你好了,我一定会帮你补回来。”
我揶揄地笑他:“补成像猪一样么?那样很丑,而且我担心你也会抱不动我。”
他猝然搂紧我,仍似有些心惊胆战。“我宁愿抱一头猪,也好过抱着一片树叶,感觉不到重量。”
我伏在他肩上,心里涌上一缕柔情,原来是他抱我回来的。心下里感激他,便轻笑着顺着他的话念道:“短长肥瘦各有态,玉环飞燕谁敢憎。”
“此瘦非彼瘦!”他摩挲着我的发念叨:“菱花镜里形容瘦,你真以为你自己是秋风中的黄花;绽放一季后只剩下憔悴的容颜?”
“柔儿不也是这样瘦!”我故意胡搅蛮缠,撒娇耍赖,要知道女人的撒娇与女人的魅力是相关联的,撒娇者愚蠢得理智,中娇者理智得愚蠢。。
冥翳轻叹了口气,对我的话不予置评。
“你无话可说,理屈词穷了么?”我乘胜追击。
他点了点我的鼻子,无奈叹息:“你知道柔儿的瘦弱并不是我要的结果。”
我在心底同样叹息,冥柔的瘦弱可恰恰是她要的结果啊!
“侍医诊脉,说你是肝气横逆,克犯脾土,以至吐血。”冥翳轻抿了抿唇,有些艰难地开口:“你怕琴声,在聂霜的生辰筵席上,我就看出来了,我想知道为什么?”
我愣愣地看着他,我该对他说实话么?那是否意味着我将把我致命的弱点赤裸裸地暴露给他。斟酌了许久,我终于对他说:“我并不是因为琴音而吐血,只是秋日天气干燥,伤了身子而已。”
黑暗里,冥翳沉默了半晌,他的手始终没有放弃拥着我,“你看,我们现在处在黑暗里。”
“是啊,”我疑惑问:“为什么你不叫人点灯呢?”
他吻了吻我有些干燥的唇,“我想让你睡得更好一些,何况,有我在你身边,即使黑暗又何妨?”
我动容着沉默。
“可是现在我觉得你可能喜欢黑暗。”冥翳不着边际地冒了一句。
“为什么?”我愣怔着脱口而问。
他浅浅地笑,不无嘲弄:“蝙蝠总喜欢在暗夜里起飞,它们看不清事物,只要是轻微地响动就能让它们产生怀疑。”
我总算听明白了他的话中之意,“你是说我多疑了?”
冥翳摇头,有些无所谓:“我只知道疑心多了会迷陷人,会乱人心智,会使人混淆敌友,会破坏人的理智。”
很好,你很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我暗自思忖着,他先前的猜测本就是正确无误的,我纵然是隐瞒,也不过是欲盖弥彰。
“你知道用琴弦怎么杀人么?”我幽幽地开口:“将弦缠在一个人的脖子上,然后两端重重一拉,那细细的弦便深深地勒进人的皮肉里,血像一条红线慢慢地、缓缓地浸出来,人的脖子因为断了,软软地耷拉在肩上。对了,还有鼓睁的眼睛……”
我的话没有说完,冥翳一把用手捂住了我的嘴,然后紧紧地抱住了我。从他的身上散发出一种溃烂的痛苦,沉重而激动。
“蝶儿,不要再说了。”他歉疚而虚弱地乞求,一遍一遍吻着我的面颊,喃喃地说:“我再不会问,你也再不许说起这些事。”
我的心突然收缩了一下,真得很疼,很疼。我想着以一个旁观者的口吻告诉他事情的真相,可甫一开口,我便知是错。我为它梦魇,我为它恐惧,我为它吐血,我为它心痛,我为它承受了如此之多,我怎么可能以旁观者的身份向其他的人安然地讲述。
于他人,也许只是一个故事,于我,是炼狱生活的见证。
“风絮飘残已化萍,泥藕刚倩藕丝萦,珍重别拈香一瓣,记前生。到情多情转薄,而今真个悔多情,又到断肠回道处,泪偷零。我娘弹的就是这曲子。”我紧贴着他的脸,颤抖着泪流满面,“弦断了,你知道断的是哪根弦么?”
“蝶儿,别说了。”冥翳心痛地摇头,吻上我的眼,我的鼻,我的唇,仿若惟有如此,才能减轻我此刻的恐惧与痛苦。
他不是很想知道么?为何又不愿意再听我说下去。他怜悯我,心疼我么?我哽咽着泣不成声。是啊,不要再说下去了,我已无法说下去。那断的是第三根弦,易经里的三便是一个离,就是这根离弦,让我与我母亲永远地分离。
第二十九章 三生石(一)
仰仗药食双重功效,我的身体在十数天内便恢复过来。尽管脸色也日渐红润,可冥翳每每端详我之后,总是坚称我太过瘦弱,还需继续调养,敢情他是真在履行我病中对我许下的承诺——要将我补成与猪相似的体形。
记得几日前的中秋之节,宫中设宴庆贺,所到之人皆是王宫贵胄、朝廷重臣及其家眷,我因为那时候身体并未痊愈,便听从冥翳的吩咐留在王府之中修养,他自是带了聂霜一同进宫。
八月十五夜,皓魄当空宝镜升,星辰让光彩。
我按照冥翳的嘱咐,依次给下人打赏,又按自己的意思吩咐他们结饰台榭,玩月笙歌。原随回我,是否会吵了我的清静?我淡淡地笑说,这王府就是太静了。于是他不再多说,只按我的吩咐在庭院、楼台摆出月饼果品,边赏月,边畅谈,随那些下人闹腾。
我静静地躺在床上,尚听得外间歌声、乐声、笑声。这些下人平日里都是正正经经,规矩缠身,今日得我的“恩赦”,难得放纵,也就由他们去,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