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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对面李临恪闻言一挑眉,嫣红的唇笑得三分邪肆七分无谓:“意意,话可不能这么说。东西我只是借用,后来不都一一奉还了么?至于死的那些人嘛,可还轮不到我亲自动手。”
柳亦辰双目通红的一拍桌子,咬牙切齿的低声问道:“你承认是你指使那两人戕害月如的了?”
桌边一众人也纷纷看向李临恪,当事人却泰然自若端起酒盏,杯沿触到唇边了,又微微一顿,一双湛蓝眼眸含笑看向段尘:“落儿,你说呢?”
段尘身子微僵,一双眼冷冷看着那人,嗓音微微有些哑:“谁准你这么叫我的?”
李临恪一口饮尽杯中酒,深邃蓝眼一直与段尘对视,舌尖缓缓滑过内齿,蓦地就绽出一朵笑来:“不喜欢这个名字?是因为这才是你的真名么?”
段尘紧抿着唇瓣,一双凤眸越发冰寒,搁在桌下的手却禁不住轻轻颤抖。桌边各人投来或探究或疑惑的目光,段尘只觉如同芒刺在背,胸口一阵阵发紧,直牵得后背的伤也疼了起来。
李临恪捏着酒盏,笑容愈发添了几分玩味,带了些异域腔调的声音有些含混的继续说道:“段尘段尘,断却过往前尘。这名字,是你自己取的,还是意意帮你取的?”
“阿恪,别太过份!”不待段尘作答,萧意意已经先一步发作,一双美目略带责备的睨了李临恪一眼,同时伸手覆住段尘冰凉的手指,轻轻拍了拍。
李临恪只诡然一笑,不再言语,一直注视着段尘的双眼却飞快闪过某种光芒。萧意意不由得暗叹一口气,看来回去少不得要提醒一下落儿了。
一边展云和赵廷却难掩复杂神色。赵廷不由得想起前两日说起萧意意身份时,段尘情绪明显有些异常,难道……一双漆黑眼眸微微眯起,看着段尘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探究。
展云则心下又添懊恼,素来自诩心细如发,想事做事也比一般人冷静稳妥,可到了段尘这,却一连几次都判断失误。从前跟这人相处数日,且有一次还动起了手,那般近身接触,却一点没有怀疑到她的性别。如今,一个不过相识短短几日的西夏人都觉出她名字有异,似是化名,可自己前前后后念叨这人快一年,却半点都没往这边想。
周煜斐之前让那两人连封周身几大要穴,站在院子里吹冷风,动也动不得,话也说不出,偏赵廷和展云都各怀心事,没人出来理他,直到半个时辰后,柳亦辰才出屋子帮忙解开。再加上前天晚上被赵廷狠狠打那几拳,全身上下酸痛的要命,因此从一进屋子在椅子上坐下,周公子就蔫头耷脑的半趴在桌子上,一句话都懒得说。此时见桌上气氛静谧到有些诡异,便有气无力的扁嘴说了句:“行之,快倒口水给我。还有段尘,刚刚萧大先生给你那药赶紧给我来一颗,我严重内伤……”
展云拎起茶壶倒了杯茶,往赵廷那边一推。赵廷没好气的捏起杯子,重重往周煜斐面前一放,手上力道有些大,溅出几滴水在桌面。段尘面色本就惨白,此时赵廷那边一使动静,抬起眼眸就冷冷看去,目中萧索之意甚浓,唇边却牵出浅浅的笑,似是嘲弄,又隐隐透出几分凄切。赵廷正好转回视线,看到段尘面上神情,不由得微微一愣,眉心渐渐皱起,心里头却无由堵的难受。
展云一看她这神情,就猜到她怕是想深了,连忙开口想说些什么:“尘儿……”
“叫我小段就好。”段尘收回视线,淡淡瞟了展云一眼,又转而看向桌边另外那几人,神色漠然嗓音冰冷:“在下姓段名尘,无字无号,江湖上的朋友赏面子,都称呼一声‘小段’。平日里行走州府,皆以男装示人。这次为了进这万柳山庄,才谎称是行之公子的远房表妹。眼下事情也差不多了结,唯望柳二爷能够兑现承诺,将柳大当家当年画作赠予在下。日后若再相见,还望在座各位勿要揭穿在下女扮男装之事,段尘在此先行谢过。”
“哈?原来你就是那个‘小段’!”萧长卿不禁瞠大了眼,圆圆眼眸里惊喜多过讶异,一边连连用手肘碰着身边人:“左辛,左辛,她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那个小段哪!名满两浙路,短短三年里勘破疑难奇案无数的小段!”
左辛微一挑眉,唇边却溢出些笑意来:“左某远在荆湖一带,却也对这个名字早有耳闻。想不到倒在这遇上了,实在是失敬!”说完,又拱了拱手,眉眼之间流露出淡淡赞赏。
段尘不便动作,只轻轻颔首:“左堂主客气了。不过是混口饭吃,跟在座各位没得比。”
边上展云一听段尘这一席话就暗叫糟糕,这明显是跟自己撇清关系解释清楚一切就打算走人啊!
赵廷和周煜斐面上神情也各自有些微妙。周煜斐刚要开口凑两句热闹,就觉小腿胫骨被人狠狠踢了一脚,搁在桌面的手肘撑的不牢,下巴就“砰”一声砸在桌边。周公子五官扭曲的揉着下巴,一边恶狠狠瞪了赵廷一眼——至于么你!多少年兄弟了你下这狠手!
赵廷毫不掩饰的冷冷瞪了回去——还不因为你多事要喝茶!要不怎么段尘当时就变了脸色,接下来一番话也说的冷硬无情,连“尘儿”都不给叫了。
柳亦辰自然也听说过小段这名字,乍一听段尘这一番话,不是不惊讶的。可眼下他也顾不得说那些场面话,只急切侧过身问道:“段姑娘,那你可知,到底是谁害死月如的么?”
段尘略一犹豫,又轻轻点头:“我只有七分把握。若要确定,还需柳二爷稍作配合。”
“这自然没问题的!”柳亦辰连连点头,面上却透出些狐疑:“段姑娘,害死月如的人,真不是……”说着,眼光已经飘向坐在斜对过的李临恪。
李临恪也不言语,只略带俏皮的朝段尘眨眨眼,湛蓝眼眸里一道异光倏忽滑过。段尘面无表情,轻声说道:“柳二爷若是想好好用过这顿饭,还是先不要知道的好。”
众人闻言面色俱是一变,唯独李临恪大笑出声:“好!眼够毒心够细说话够狠,不愧是我看上的人!”说着,便站起身往外走去,一边扬了扬手中檀木发簪:“有她在这,绝不会多冤枉我一分,也不会少揭露真相一毫。各位,后会有期了!”
李临恪话说一半段尘就已经起身,待追上李临恪,两人均已站在外面庭院,正面对面站着。桌边一众人也跟着追了出来,萧意意一迈出门槛就喊:“阿恪,别胡来!她伤的不轻。”
柳亦辰、左辛和萧长卿站在一侧,展云、赵廷和周煜斐站在另一侧,将两人围在中央,虎视眈眈望着李临恪。“你不能走。”段尘站在他对面,两人只隔了一尺来距离。
李临恪伸手抚上段尘微凉脸颊,一双蓝眸微微眯起,唇角弯起的弧度显示出他此刻心情大好:“放心,以后你会挺经常见到我。”
赵廷一双眼快能喷出火来,剑眉紧紧皱着:“李临恪,放手!”
展云伸手拦住赵廷欲上前的身躯,朝他轻轻一摇头,接着又看向一脸云淡风轻的男子:“事情没完全弄清之前,你不能走。”
李临恪放下手,挑了挑眉,笑得有些邪性:“怎么没清楚?昨晚上一整宿,你们还没折腾明白?”说着,伸出食指指了指柳亦辰的方向:“他老子是我的人,可昨晚上的事却是他背着我做的。还不清楚?”
说完,又伸指抚了一下段尘脸颊,眼中流露出淡淡眷恋,接着身子腾空一纵,接着凌空几步就跃过房顶,同时微哑的嗓音在众人耳边响起:“有什么不清楚的,问我的落儿。她一定知道。”
在场众人都知道李临恪身手,再加上他身份敏感,也就没有再追。若众人合力,将他擒住或打至死伤也绝非难事,可他毕竟是西夏王族,跟他有关系的人,除了柳老庄主之外,都已经死了,没人能证明之前在山庄发生的几件血案,都是受他指使而为。因此,若莽撞行事,将人打伤或打死,势必会激化西夏与大宋矛盾。这些年来西夏各种小动作不断,似乎正蠢蠢欲动,打算脱离大宋掌控。若一个弄不好,很容易落人口实,给了西夏反宋的藉口。因为这件事牵扯国事,再加上众人已得悉赵廷和周煜斐身份,因此在这件事上,都为二人马首是瞻。赵廷不动,旁人自然也不好再追。
昨晚上柳亦辰带人跑到后面庭院,正赶上柳老庄主拿着那把采薇斧意图自裁。拦是拦了下来,可柳老庄主从那时起就开始神志混沌,话说的糊涂,人也认不准,总拉着柳亦辰叫“阿轩”,一会儿又说对不住自己外孙女。柳亦辰听得稀里糊涂,却也看出些端倪。一边派人照顾好老庄主,又拿着采薇斧回到院内找上李临恪。
其他几人都在自己房间坐着,一听外面动静也都出来了。李临恪倒是大方承认,一边饮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