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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娘,她与你……眉眼之间……”
纤纭一语未完,红绸突地泪落,这,正是她心内反复纠缠的疑问,乍见南荣无天,便激起她心内层层巨浪!
“纤纭,他……他的风度,他的气韵,分明……分明就是……就是……”红绸紧紧咬唇,哽咽难言。
“是……”无需她说下去,纤纭亦感到了一阵惊恸,仿佛日光倏然穿透了层层云霭,剥开阴霾,朗朗晴空乍现:“是……爹!”
虽早已是十二年前的记忆,可是……纤纭怎能忘记,怎能忘记剑气横秋,气度非凡的父亲,父亲正是那样一位男子,虽是武将出身,却落得一身清雅,睿智冷静、翩翩风度、文武双全,不然,又怎会惹得苏城第一美人萧涟的眷顾?
如今的无天,处事冷静、锐敏果敢,深得人心,那沉稳端持的气韵更是超脱了他这般年纪,纤纭不可置信的向后仰去,扶住身边一棵高耸的柳树,目光犹若湖心惊起的点点波澜:“姨娘,当年……当年莘儿有没有可能……”
她亦没有说下去,红绸怵然一惊,举眸望着她,她亦不敢相信,然若真真如此,那么,南荣景须为何不赶尽杀绝,还非要留下沐家的血脉来?!并且抚育长大,据传闻,更加是他最爱的儿子!
不,不可能,不可能!
二十一 战火燎(4)
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那样残忍、暴戾、不择手段的南荣景须,会有这般好心!
“不,不……或许……或许……人有相似!”红绸明知这是连自己都不可欺骗的话,她眼神空茫,望着一湖幽碧水绿,粼粼跳跃的金色光点,仿若将思绪带回到十二年前,那悲惨激烈的一晚!
满眼皆是血、是火、是刀枪箭雨!
“不,不……”她犹自呢喃,纤纭亦是靠在树边,十二年前,早已在心中烙刻的伤疤,此时揭开,竟仍是鲜血淋漓的惨痛!
牵动心脉,她剧烈的咳嗽,难道……难道……
她亦不愿相信!可是……
“姨娘,莘儿长到现在,亦有十四五了吧?”一句,几乎令红绸心碎,是啊,沐莘小纤纭五岁,若是长到现在,确正是南荣无天这般年纪!
“纤纭……”红绸望着她,从来好强争胜的目光中,有一丝无措的脆弱!
心中五味杂陈、翻江倒海,纤纭定住心神,缓步走到红绸面前,轻轻拥住她颤抖的身子:“姨娘,若他真的是莘儿,那岂不是更好,那样……我们沐家便有后了,不是吗?”
红绸靠在纤纭凉冷的肩上,抽泣声声!
纤纭心内辗转,目光犹似水动——这件事情,她一定要查清!若南荣无天果真便是沐莘,那么只恐怕南荣景须的阴谋早在十二年前便在酝酿!
想着,不禁遍体生寒!
五月夜暖,熏着的淡兰草香便显得燥气,纤纭倚着窗,窗台放着亲手栽种的百支莲,橘红靓影映着夜色流光,月皎洁,星辉如水,倾泻满窗心事。
整理思绪,忽的忆起南荣景须曾说,他有必胜的把握,方才会放心将自己留在宫里,他向来是严谨之人,那么所谓必胜把握又所指什么呢?
会不会,便是沐莘!
想着,不禁头疼,轻轻揉着,正自愁虑纷繁,莓子却突地进来:“淑妃,太后……太后有请。”
太后?!
纤纭一惊,自她回宫,尚未曾见过太后,当初定要置自己于死地的场景历历在目,如今想来亦是冷汗涔涔,本想着回宫之后,可是井水不犯河水,她缘何会突地诏她前去?
不及多想,便着了庄贵的翻缎滚金边妃红长裙,内里一件绣梅落飞雪月白衣,落梅高扬,在胸口处俱藏不见,唯余酥胸的风韵凝白,别有风情,只是长发来不急束起,索性散着,倒也清爽,以一支嫣然带露的凝霜牡丹挽了,周身再无他饰,胭唇只有淡淡娇红,芙蓉面上略有疲惫,却无碍她绝世的风华。
一路而去,才踏进凌华殿便闻得笑语声声,殿内浓郁的木香熏得纤纭略微晕眩,随即定下眼神,却微微一怔。
只见凌华殿内,正中坐着的是眉眼堆笑的昔太后,自她入宫来,尚未曾见过太后这样喜笑颜开的样子,一旁还有奉召入宫的南荣夫人秦柔,身边坐了皇后,身旁还站了个水蓝衫子的女子,眉宇间蕴着温然,眼神却暗自凝紧,竟是芊雪!
看太后轻轻搭着她的手,弯笑的眉眼丝毫不见了往日的庄严,哼,到真真好本事,不过进宫几日而已,便与太后这般熟络了,只是心中有不详预感,芊雪之于她的恨意,恐怕不比她恨南荣家少。
从容低身,淡淡道:“淑妃参见太后、皇后娘娘。”
太后点点头:“免礼吧。”
秦柔亦起身:“参见淑妃娘娘。”
纤纭一笑:“一家人,夫人何必客套?”
秦柔亦含着笑,只是缓缓坐下了,皇后眼神一挑,上下打量纤纭一身华裳丝裙,莫名生恨,纤纭眼神却不在她身上,而是望向芊雪,芊雪一怔,随即那凝紧的双眸着了丝柔弱的光:“奴婢……参见……”
“唉,芊雪。”太后温笑道:“我啊,知道你曾是淑妃婢女,淑妃恩典,将你赏给了南荣家,又难得南荣夫人喜欢,这次啊带你入宫,我这一见,恩,果真是个灵秀的姑娘,也是你我的缘分不是?既然……我已收了你做义女,日后怎可还称奴婢?”
义女!
纤纭豁然一惊,纤柔眉心凝了一丝秀痕,芊雪状似柔弱的目光望过来,便有丝极不易见的挑衅意味:“是,芊雪记下了。”
果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纤纭衣袖紧紧攥住,若非是在凌华殿,想必眼中早已藏了冷箭,只是此情此景,自是不能失了端仪,平一平气,静声道:“哦?那可真是要道声恭喜了。”
昔太后望过来,眉色间只是寻常的欢喜:“是啊,我已封了芊雪为华雪公主,倒是淑妃调教出的好丫头,淑妃的才情学去了不少,还做的一手好点心,想必淑妃也是尝过的吧?”
华雪公主?纤纭冷冷一哼:“这倒是不曾,我怎有这般好福气?”
昔太后拍着芊雪的手笑道:“那便要尝一尝了。”
说着,招呼身边侍女为纤纭端上一盘粉红色点心,纤纭低眼一望,样貌上倒是十分喜人,粉红的颜色,捏成琼花一样的形状,香气幽幽,甜腻袭人,纤纭却只淡淡道:“近来我总是咳嗽,不宜吃这甜腻的,还是留给太后与皇后享用吧。”
华雪公主!纤纭心内百转千回,芊雪,你究竟是何居心?想要报复我吗?为了……欧阳夙!
纤纭持住呼吸,平声道:“不知太后传召,所为何事?”
昔太后这才似想起什么般,将目光自芊雪身上移开:“哦,皇上近来精神不太好,到不知所为何事?”
兴师问罪?
二十一 战火燎(5)
纤纭心思一转,道:“呵,这……纤纭倒是不知了,皇上在水芙宫时,精神向来很好,昨儿个还要听曲子,只是纤纭病体未愈,尚不可为皇上弹唱。”
皇后眼神一凝,冷冷望过来:“我看皇上便是被你那些个靡靡之音、莺歌燕舞给迷惑得晕头转向了。”
纤纭眉峰微动,柔声道:“皇后此言差矣,你我同是侍候皇上的,便要皇上开心才好,难道皇上要听曲子,我便偏偏赋诗一首吗?那……岂不是早就失了皇上的那点爱怜。”
“你……”皇后突地站起身来,胸口起伏,她此言,是讽刺自己无宠,被太后用手阻住,拦下话来:“话倒也不是这么说的,只是淑妃,这风月之事、男女欢爱总要有个限度,你切不可令皇上纵欲过度才好!”
堂堂太后,如此直言不讳,到出乎纤纭意料,略一思量,随即含笑道:“回太后,纤纭身子尚未痊愈,自回宫后,不曾与皇上有过半分欢爱。”
皇后冷哼道:“皇上整天呆在你那水芙宫,却说毫无欢爱?谁信?”
纤纭转眸望向她,晶莹的雪眸,被殿内缭绕的香蒙上一层淡烟:“原来今夜,是要对我兴师问罪的。”
“淑妃!”昔太后闻言,不禁凝了脸色:“说话要有分寸,皇后位份可是在你之上!”
芊雪连忙识相的轻抚太后背脊,柔声道:“太后莫要动怒了,淑妃性子是要冷僻些的,并无恶意。”
“哼!冷僻!”昔太后反而更为着恼:“进了这皇宫,还端着曾经的架子?南荣夫人,你南荣家便是这样调教女子的吗?”
秦柔连忙起身一礼:“太后恕罪。”
芊雪忙道:“太后,这怎能怪得南荣夫人,淑妃自小并非南荣家长大的,自是有些个独特。”
纤纭冷冷一笑:“华雪公主倒是知道得清楚。”
芊雪缓缓抬眸,唇际凝了一丝笑,目光却是冷厉的,全然不似望着太后时的温弱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