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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照顾她一辈子,他……说过!
犹记得那风雨狂乱的夜,柔弱的女孩,倒在他怀中嘤嘤哭泣,她抓紧他湿透的衣襟,他抚着她冰凉的背脊,说:“别怕,他永远不会离开她,永远不会不要她!”
于是纤纭把她的一生都给了自己。
欧阳夙深深吸一口气,心内有冰雪凝冻,仿佛喉间皆是冷痛干涩的。
“芊雪……”他欲言又止,芊雪倏然近身上前,拥紧欧阳夙,泪水落在他肩际,隐隐抽泣:“大哥,别丢下我。”
心内柔软,被绵细的针深深刺入,欧阳夙缓缓抬手,指尖僵直在半空中,久久难以落下……
※日沉雪霭,云波滚涌,林风簌簌如凄,愈发激烈的拂过树梢,荡荡如影海沉浮,烈烈如云影胶着。
狂风卷起积雪,雪屑沾染眉睫,寒冷渗入到心骨间。
城郊小林,靠在树边的女孩身子瑟缩,幽幽醒转,身上披了棉厚的貂毛裘衣,仍止不住身上瑟瑟的寒。
她缓缓起身,头昏沉沉的,这是哪里?恐惧感觉如寒风一般汹涌!
“你醒了?”一个男子声音柔缓却无温,女子怵然一惊,回身而望,但见一男子绒披紫衣,挺身而立,披袍被冷风吹得狂舞。
“你是……”女子犹疑的望着他,紫袍男子回身,眉目凝重如山风凉冷,女子一惊:“你是……南荣家大公子?”
“不错,我是南荣子修。”子修缓步走近她,轻声道:“芊雪姑娘,有人……让我照顾你,说他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做完了,自然会回来给你一个交待!”
一句话,似冷过风的寒凉、他的眉目,芊雪不可置信,怔然立在当地!
难道……
难道大哥他……泪水不经意滑落眼睫,冰凉的触感令凝白面容更加苍弱,风烈烈呼啸耳边,他一言一句犹在,眼前却已是一片苍茫。
唯有寒风卷起的积雪,落满心间。
大哥,你走了,你竟然不辞而别,你终究……还是丢下了我!
“他……他去……找沐淑妃了,是不是?”
芊雪柔弱的声音,在寒风呼啸中,几不能闻,子修眼神幽幽垂落,叹息不语。
他不知道,欧阳夙要从何找起,不知道,他这样重出江湖,会惹出什么样的祸患,但是,他至少在做自己想做的事,至少……他拥有他自己!
子修苦笑,欧阳夙说的对,他一生都无法反抗和摆脱他的父亲,天知道,他有多么想和欧阳夙一样,天涯海角的去找寻纤纭,可是……
子修暗自叹息,他终究没有欧阳夙一般的洒脱!
十六 长相思(6)
“走吧,芊雪姑娘。”子修淡淡道,芊雪却僵直的立在当地,动也不动,子修回身看她,她飘落的泪水在眼睫上结成冰凌,颤抖的双唇瞬间苍白如雪,她不懂,为什么,即使,他要去找纤纭,即使,纤纭还活着,可是……她只是想在他的身边,只是想陪着他,如此而已!
她的眼神,沉痛而悲凉,子修看在眼里,似曾相识!
曾几何时,自己是否也有这样一双受伤的眼睛?
怜悯感觉油然而生,子修走近她的身边,安慰道:“芊雪姑娘,走吧,这里太寒了。”
“寒?”芊雪颤然摇首,目光空洞:“这寒……可比得上心寒吗?”
心寒?
子修一怔,随即自嘲的笑:“芊雪姑娘,你可知道欧阳夙与纤纭……我是说淑妃……”
“我知道!”芊雪幽弱的声音如寒雪冷冷吹落,泪眼如娑,虚弱的抱紧自己的身子:“可是……我装作不知道,我明明看见了,可是……”
“芊雪姑娘。”子修轻轻搭住她颤抖的肩,感同身受:“走吧,你便暂且住在南荣府。”
风雪呼啸,袍裾飞扬,树蔓发出悲鸣一般的吼叫声,吹得人心寒气冷。
※
车途颠簸,风雪不期而至,夜晚,寒意更重,楚诏国一行匆匆赶路!
“漠芙,叫车驾稳当些。”漠川幽冷的道,漠芙望一眼昏迷多日的苍白女人,怨气横生,但漠川的话向来不容忤逆,她缓缓挑帘,冷声吩咐:“慢一些。”
外边的人应了,漠川眉一凝,沉声道:“还有多少时候能回到楚诏?”
漠芙看着他,不语。
漠川幽幽抬眼,漠芙的眼神犹若夜魅凶煞的鬼灵,阴寒的望着纤纭。
“不要这样看她,她日后,可是我们的宝!”漠川修长的手,捋着纤纭柔软的秀发,眉间突地一蹙。
漠芙不屑道:“宝?我看……是你自己的宝吧?”
漠川未做理会,他缓缓抬手,车内微弱的光火,映照着他手上晶莹水珠儿,他细细一捻,猛地低头再看纤纭,只见纤纭柔软如绸的墨黑秀发上结起了细细碎碎的冰晶,莹莹闪烁。
这……
漠川猛然起身,倏的挑开车帘,大声道:“快!加快进程,半月之内必须赶回楚诏!”
漠芙一惊,望着漠川阴柔脸孔笼着万千焦急,深深沉下口气,咬牙道:“一会要快,一会要慢,一会怕颠簸了你的美人,一会……又在担心什么?漠川,你这样心神不宁的……你是怎么了?”
从前,漠川亦有很多女人,与纤纭一般美貌的她不是没有见过,可是……这一次,漠川从来闲散的神情已为了这半死不活的女人,变化了太多!
他很紧张,甚至……忧虑!
漠川只冷淡看她一眼:“见识短浅的女人,才只会吃醋!”
漠川将身上披袍解下,覆在纤纭身上:“她身上的寒气已深入五脏六腑,心脉骨血,发上都结起了冰凌,若是再到不了楚诏,再不请名医来救,只恐怕……性命难保,那么这个人,我费了那么多周章不是白白救下了!”
“哼!那又怎么样?”漠芙愤恨的神情,几乎穿透纤纭虚弱的身子,眼神狠厉如刀、冰冷似箭:“她,可是大瀛朝的祸国妖妃,你将她带回国去,就不怕国民混乱,朝臣愤慨、国纲动摇吗?你就不怕……”
“住口!”漠川冷淡道,漠芙却犹自发狂:“漠川,我是为了你好,你硬要将这女子带回去,她死了还好,她若活下来,只恐怕……”
“我说了,住口!”漠川如冰的口吻,寒过纤纭的肤发,漠芙道:“漠川,你不觉得,你最近很不冷静?你自从到了大瀛就变了,你……”
突地一声脆响,漠芙公主脸颊火辣,顿时,发丝凌乱在凝白的脸颊边,泪水混着倔强的血丝在唇角纠缠,漠芙仰头看着他,不可置信的眼神,有痛楚、有愤然、有凄迷不解!
漠川冷冷一哼,眼神淡漠:“说的这般冠冕堂皇?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了什么?哼!不要以为你做的事我永远不知道,去年,我的宠姬川兰横死漠水河,是你叫人将她推了下去!我不追究,你便以为……我是不知道吗?”
漠芙豁然一惊,愤恨眼神流过一丝悚然,惊恐的望着漠川!
面貌柔美的漠川,心肠之冷,用心之毒,却是不若他外表的阴柔,他曾血战沙场,手刃仇人,他曾血溅玉楼宫,谋权篡位!
奸杀大瀛公主平溪,再杀漠南,他是踏着尸骨与鲜血走上权位的男人,他是横戟挥刀披荆斩棘登上至尊的王子!
他杀敌杀友、杀兄弑嫂,她以为,他……已早没有心了!
漠芙怵然不语,看着漠川缓缓坐回在纤纭身边,冷厉的眼神瞬间柔和,宛如他阴柔的外表,水样的温暖。
唇角似有笑意,又似有深深的忧虑。
漠川暗暗忖思,细细摩挲纤纭冰凉的手——为什么,她的体内会有这般森重的寒气?她的脉象已愈发虚弱,绝色脸容无半分血色,发丝已结上了冰霜,伤已至五内,若是再这样下去,只恐怕……她迟早会性命不保!
漠川望着她,她昏沉的犹如幽静安睡的一般,全然不似命在旦夕、死在顷刻的女子!
听说,人间最暖的,便是互相取暖!
他将她缓缓抱起来,贴紧在怀抱中,漠芙泪水凝结,深深吸一口气,漠川回眼看着她,唇角阴森的挑动:“漠芙,相信我,她的意义远不仅仅是个美貌的祸国女人!她对大瀛朝,对那个皇帝,还有……南荣府,都有着不寻常的意义!”
眼神幽幽一暗,声音突地沁寒:“我告诉你漠芙,大瀛朝我要定了,而她……我也要定了!
漠芙怔怔望着他,捂住脸颊的手缓缓滑落,她的眼神迷惑,她看不懂他——为什么,他的眼里明明是一派柔情温脉,可却又似当真不是为了美色?
十六 长相思(7)
半月过去,漠川一行浩荡回国,柳陌溪川,楚诏宫殿临溪而立,高耸入云。
白玉石宫阶几百,颇有气势,直通天庭,宫柱精雕鸟兽乱云,施彩细致,金丝缠绕的雀鸟宫灯、彩绸幔帘迎风而舞,皇宫以金色白色为主,异域的彩绘浮雕天穹,五色相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