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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婕妤她……”紧紧咬唇,那泪眼便有娇弱的恨意:“带我走大哥,带我走,沐婕妤……她不会放过我,不会放过我,她……定要置我于死地啊!”
欧阳夙豁然一惊,芊雪泪水涟涟,目光殷切,那眼中充盈的无奈与恐惧,令他一震,豁然站起身来,幽沉了脸色:“芊雪,纤纭……”
唇边一涩,心便被细微的针尖刺痛:“我是说沐婕妤,她性子虽孤冷了些,可是,绝不是那样的人!”
芊雪苍白面容浮起一丝冷红:“大哥,你不信我?”
欧阳夙低垂了眼,道:“不是不信,只是……我了解她!”
了解她?!
三个字而已,却似冰雪落入心里,冷了心怀,了解她,大哥说……了解她!
自欧阳夙闪躲的神情中,芊雪默然心惊!
这样的神情,这样若有所失又怅然萧索的神情,在他每每弹起那曲《上邪》时,都会浮现在他的脸上!
泪珠滚热,滑落唇际,幽幽苦涩。
“难怪,难怪沐婕妤的《上邪》,箫音凄切、空灵飘渺,你总说我奏不出那曲中韵味。”说着,泪水飘零:“大哥,是不是……能和上你那曲琴音的,这世上……便唯有沐婕妤一人?”
心上仿有万千刀剑同时穿透,芊雪剧烈的一声咳嗽,仿佛震碎了心,欧阳夙连忙上前,轻抚她的背心,衣衫轻薄,触手微凉,有冷汗涔涔渗出,芊雪幽幽抬眸,泪眼颤抖如娑,弱声道:“大哥,你了解她?可是……你有三年未曾再见过她!你可知她现在的脾气心性?你可知我是如何进宫来的?你可知,她是人人畏惧的权臣南荣家送进宫中的良女?你可知,她魅惑君主,只为她一句话,便下诏民间甄选宫女内侍,传闻‘关雎宫’人命如草,无人敢将自己的女儿送进宫来,于是,为了复命,官府便上街抓人,我……就是被抓进宫来,任我如何求她,她都不肯放我回去!”
芊雪一副柔弱模样,泪眼楚楚动情:“大哥,纵是人性本善,可是……她这三年多转变,你又了解多少?我曾亲耳听到她在皇上面前陷害皇后,自与你相见,她更加对我无所不为,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这样心性的女子,才是与大哥合奏出《上邪》情韵的那一个!”
欧阳夙眉峰一动,芊雪纵声哭泣,扑倒在他的肩上:“大哥,带我走,带我走好不好,不然……沐婕妤一定会让我死,一定会!”
欧阳夙轻轻推开她,目光依旧深而幽邃:“芊雪,纤纭不是那样的人,说到底还是我连累了你,若纤纭真真要你性命,也便不会叫人来为你诊治了,是不是?”
“大哥……”芊雪咬唇,不可思议的颤颤摇首,泪水早已沾湿了轻薄的衣襟:“大哥,你信她,不信我!你宁愿看着我被她害死在宫中,却……也不愿意离开她的身边,是不是……”
咬在唇上的贝齿,亦仿佛咬在心口上,芊雪泪眼凝结,欧阳夙眉心却紧紧纠结,为什么,她与纤纭竟说着同样的话——信她,不信我!
甩袖起身,芊雪指尖滑落他的衣袖,欧阳夙缓步踱到窗边,月色迷蒙如雾,被树影摇乱。
欧阳夙叹息道:“芊雪,我……确是不能再离开纤纭,我不能让她就这么一错再错,可是……这与我信谁与否无关,就如,你被关在天牢中,我定要救你,亦与纤纭争执过,她同样与我说,我信你,不信她!”
十三 韶华凋(3)
芊雪一怔,一双泪眼望着欧阳夙落寞背影:“大哥……”
本欲出口,终究欲言又止!
纤纭,沐婕妤的名字,她听皇上唤起过,可是为何,自大哥口中唤出,却别有一番温柔?
芊雪拭去泪水,抽噎道:“大哥,你会保护芊雪吗?”
欧阳夙侧眸,微微一笑:“会的,可是芊雪,我……亦不会令人伤害纤纭。”
芊雪身子陡然一震,盈盈泪眼凝结住视线,窗外月影凉薄,笼着眼前熟悉陌生的人,眼神空濛无光,突地凉雾温度。
曾经,携手与共,生死相随的大哥,如今落寞的眼光中,只有那绝色女子的嫣然笑容,似乎在他的眼里,她便是天上临降的谪仙天女,纯而不沾尘世一丝埃尘,仿佛这世间所有关于她的流言,都是子虚乌有,与她无关的。
恨意无端端充斥心扉,曾经她以为自己亦是温婉无求的女子,可是今天却赫然发觉,原来所谓妒火中烧,真真可将人心肺俱焚,几乎化作灰烬。
十指紧扣,隐在绣纹精致的薄被下,秋已寒,这被襟早不足以抵御,可是比着这“关雎宫”内的寒意,却不过而已。
欧阳夙回过身,心内亦不曾有过如此纠缠,他望着芊雪娇弱万般的凄凉容颜,他知道,他不该如此说,可是,他却不得不说。
纤纭的一字一句亦始终萦绕在心,芊雪出宫之心如此急切,若是……
他不敢想!
“你好好歇息,那药还要再服一次。我会吩咐莓子。”欧阳夙低眸,俊朗眉目如夜色沉重:“我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看我!芊雪失神的坐在床上,恍若不闻!大哥,你是来看我,还是来看沐婕妤呢?
望欧阳夙转身而去的背影,似乎从不曾这般刺目,仿佛是沉沉天幕下扎眼的凤凰木,开着殷红血艳的花,一纵挺拔冲天,却有鲜红炽热的血色绽放在眼眸中。
芊雪狠狠凝眸,大哥,你变心了是不是?还是……那潜藏在你琴音中三年的人,真真……便是沐纤纭!
不甘与痛楚纠结在眉心间,娇艳红唇不复了适才的苍白无色,被鲜血染成了明丽的红。
※芊雪遭逢皇后灭口,纤纭回到寝殿犹自不能心安,看来“凤元殿”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波涛暗涌,她看自己始终是不顺眼的。
红烛几乎焚尽了,有淡淡烟烛残香,纤纭方才发觉已是近了天明。
走近床边,推窗而望,凉洌的晨风拂面而来,便吹开了满心纠缠的头绪。
“关雎宫”粉红纯白的风信子飘飞如雪絮融融,一点一滴落满窗棂石阶,白玉阶台覆着风信子淡淡醇香,仿佛俱是落在了心头上,令心境安宁下些许。
想这重重宫阙、遥遥围墙,围禁了多少女人的心与情望?而她所希翼的,却并非这奢华的宫殿或帝王的隆宠,只是为了那滔天血债、万丈仇深,可是,她却不得不介入其中,亲手斩断别人的梦与希望,若是没有自己,至少,杨辰妃会是满足与欢欣吧?只听闻她是静好贤淑的女子,那么,这些之于她便已是足够!
可是如今,皇上一心册自己为淑妃,位次仅在皇后、辰妃与杜贵妃之下,她不觉料想,最是愤恨的该是皇后,而最是伤心欲绝的却该是杨辰妃!
一阵风香,粉红的花瓣儿落在指尖上,纤纭抬眼而望,漫天花雨笼风凉,转眼,竟已是冬了!
十一月的气息已有了微微冷厉,拂进重衣里,心口竟是寒的。
纤纭倏的闭紧轩窗,目光凝沉在桌台燃尽的烛上,凝指触上那才干涩的烛水,仍旧微微发烫,尖锐的疼,令她凝了眉。
缓缓坐下身来,淑妃,其实于自己全无意义,只是她不懂赵昂,为何只为自己,便可舍弃了五年来的处心积虑、步步为营!
因为爱吗?纤纭心底竟有一阵寒意,眼前是赵昂似在咫尺的凌厉眼神,身子不禁一瑟,爱,怕之于他来说太过虚无!
可是,那又是为何呢?
百思不得其解,但这接连中毒一事,却令她豁然明白,若要在这宫中生存,位份与出身是极重要的,自己的南荣家世女既是有名无实,那么,淑妃之位,她,便不可不争,否则不更被人看轻了去?
况且如今……
酸涩与苦楚再次袭满心头,那整整压抑了一晚的郁郁,怕只能永久掩埋在心里。
欧阳夙,他……既已是与人终身相许,那么自己此生便只剩下一件事——报仇!
想着,便听莓子自殿外小心传话:“婕妤,皇上传了话来,说早朝后,便驾幸‘关雎宫’。”
纤纭闻听,淡淡道:“知道了。”
赵昂要来,不在她预料之外,如今宫里宫外恐早已沸腾的传闻,一定困扰了他。
昔太后与皇后极力反对,又要顾及杨辰妃不致太过伤怀,想此时的赵昂定是焦头烂额的。
纤纭落座于镜台边,彻夜未眠的疲惫令眼角眉间有微微倦意,命莓子与自己梳洗了,挑了明艳的柳叶丝桃红宽摆裙,映着窗外飞扬的粉红花白,风一拂,落香便绣了满裙,遮掩了整夜的乏色。
只待赵昂来时,以平润之色迎了,言说间丝毫不露痕迹。
赵昂遣下众人,只望着纤纭,冷峻的脸,浮着沉重。
纤纭察言观色,微笑道:“皇上可是为册妃之事如此烦恼?”
赵昂深沉眉心更似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