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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南荣子修与一位少年。
纤纭平一平气色,眼前男人亦放慢下脚步,焦虑神情更有复杂凝在双眉间:“纤……”
子修正欲开口,望一眼身后的芊雪与喜顺,容色微微一转,低身道:“沐婕妤。”
身边少年神情略微一动,随即亦低身行礼,纤纭免去,再望那少年一眼,但见他神清气爽,隽秀贵雅,眉宇间自有一分悠然与持稳,漆黑双眸,润着清亮光色,望进那双眼中,心思竟是莫名的安宁。
子修见她凝神,忙道:“这是我弟弟,无天。”
南荣无天?纤纭眉心一蹙,适才安宁的心志陡生一分缭乱,上下打量无天,少年亦凝眉看她,彼此相顾,皆有分思量在眼神间。
移开目光,终是望向子修:“南荣公子,今日你府上怎么看上去这样繁忙?人人行色匆匆,神情紧张的?”
子修略微一叹,道:“实不相瞒,今日,是我小妹菡烟生死攸关的日子。”
“生死攸关?”纤纭犹疑的看他,却不知南荣家竟还有个女儿。
子修点头,深秋时节,风已渐凉,吹得人身子无端瑟缩。
无天何其敏锐,见状忙道:“哥,你陪着婕妤去见爹,我先去看菡烟。”
子修应了,无天向纤纭一礼,自匆忙而去。
纤纭亦侧眸道:“芊雪,去与喜顺吩咐了茶来,端到这院中,我与南荣公子有些话要说。”
芊雪喜顺应下,忙是去了。
十 相思劫(10)
高树浓荫,秋末更深,子修望着无天背影,神情落寞:“小妹菡烟自小得了怪病,不常出门,近来觅得名医,正为小妹诊治。”
纤纭一身烟翠,水纱细柔,冰冷容颜终有一分暖意:“有的治吗?”
子修神情略微局促,涩然笑道:“该有吧?他是父亲叫我千方百计务必请到之人。”
“是吗?”纤纭莲步微微,缓缓踱至青石椅边,凉风拂叶,落下细叶纷纷,一片旋旋坠在纤纭水柔裙上,纤纭素指捻来,忽的忆起昔日种种。
曾经那些收集着枯叶的日子蓦然涌上心头。
“想来是连宫中御医都束手无策了。却是何人有这般本事?”纤纭目光脉脉,凝视着手中枯叶,仿似那叶片一脉一络,都牵连了她的心事。
子修嗓音一涩,正欲言语,却听得身后一男子声音,沉稳,犹似这秋风忧郁,幽幽传来:“南荣公子,我有要事要与你商议。”
一声惊住,手中枯叶突地飘落在地!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是……
心头仿佛有冰冷霜剑猛然一刺,往事突兀、沥沥如血!
这是——曾守护自己十年的声音,是曾亲口言诺,对她说,永远……不会不要她,永远……不会离开她的声音!
纤指紧握,深入掌心的痛楚令心头颤颤抽搐,猛然起身,缓缓举首,秋风若寒刀刺骨,寒霜豁然凌降眼眸!
眼前的人亦是眉色深深,猝然望见女子凝视眼眸,女子眼中的光影,便被秋风吹散在冷冷凝结的气息中。
是他!果然……是他!
纤纭身子虚浮,仿似踏入凌空绵绵软云,微微向后倒去,望着他的眼神,却被泪水沁得失去了光明。
他……肤色暗了,轮廓深了,清逸沉着的眼角凝了秋日风霜,有淡淡尘埃浮动,青衣依旧、修眉英睿,挺直的身姿,仍是临风傲立的青竹,风度翩然、俊逸如初!
欧阳夙!纤纭心头仿佛被一双手紧紧捏着,抓紧、撕裂、揉碎!
梦里,魂系神牵的人,曾不止一次想见过与他重逢的光景,如今,他就在眼前,无数言语却哽咽在喉间,只凝作泪光中缕缕飘渺的惆怅,滴落眼睫。
“你……”
一字之后,无语凝噎!
欧阳夙唇角亦只一动,便再也无声!
仿佛这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人而已,互望间,是彼时年少的风华,是曾经过去的种种,那些相依相伴的日子,那些一同走过的岁月,岂是短短数年,便可磨灭在记忆里的?
他的眼神如此深沉,却掩饰不住他的关切与怜惜,纤纭望着,冰雪之心,瞬时化成一汪柔软。
多少疑问与质询,多少悲苦与伤心,似在他凝视的眼神中尽皆失去了意义!
此时,她只想冲过去,只想紧紧抱住他!感受那曾最是温暖的胸膛,最是安全的臂腕!
什么……都已经不再重要!
身子微动,身后却传来女孩娇脆的声音,那声音雀跃,倏的刺入纤纭怅然心境!
“大哥……”
随即是杯盘落地的声音!
纤纭滞住步子,眼眸一侧,但见一女孩,杏目盈光,衣裙飘然风里,那青翠色宫装,那温而带笑的眉眼,正是自己亲自选中、留在宫中的宫女芊雪!
芊雪目中有泪,猛然冲将过去,紧紧抱住了自己三年以来,噬心断肠、彻骨相思的人——欧阳夙
十 相思劫(11)
她……叫他……大哥!
纤纭怔怔僵直在当地,心中一片暖意瞬时结成冰凌!
秋风愈发寒凉,渗入骨血,巨大的惊恸与刺骨的酸涩令纤纭身子瑟缩,僵冷的面容,苍白的绝色容颜,双眸水光已变作冷冷尖利的冰刀,一片一片割碎眼前情境。
雀跃欣喜的女孩,纯洁柔美的微笑,她抱着她梦寐以求的男人,她抱着她朝思暮想的男人,她笑得那样由心,那样动情,那么情不自禁,可是那笑,却是刺入自己心中的蚀骨毒药,几乎将她吞噬!
欧阳夙目光黯然,望着女子神色剧变,僵直的身子,颤抖的双唇,不可置信的眼神,恨意布满双眸,冰雪目光再没有清可照人的光辉,唯余痛恨!
芊雪犹自不觉,抱住欧阳夙身子,欣喜的泪水沾湿他青白衣襟,天真的忘情,无邪的笑意,纤纭双手紧握,撕扯着水纱衣袖,突地一声刺耳,裂帛的声音,惊破秋季寂寥的院落!
子修望着她,望着她几乎痛绝的眼神,心底忽的一动,难道……
不及多想,便感到那目光犀利而来,冷冷望向自己,那目光中的质询与恨,竟丝毫不逊适才!
子修一怔,乍然明白,亦望向欧阳夙去,欧阳夙神情复杂,眼神亦凝在纤纭身上,向来清朗无澜的沉着目光,此时,沁满了怜惜、关切与无奈!
原来,原来如此!
他终于明白,当日,父亲听说擅于用毒,擅于解毒,亦擅医术的毒圣欧阳夙来到京城,便令自己去请,自己本是忐忑,因听闻欧阳夙性子孤傲,我行我素,恐怕不会那般轻易,谁知到时,一见之下,方才知道,原来当年与自己有一面之缘的男人,竟就是欧阳夙,他本仍不欲来,他亦无法时,突地想到了纤纭,只问欧阳夙是否还记得纤纭,欧阳夙当时神情便由冷漠变作了动容,虽只稍纵便逝,但那一瞬之间的关切,却一览无余,他虽不知自己追着纤纭的三年,他在哪里,亦不知他与纤纭究竟是什么关系,可是他却确定,纤纭才是可令他动容的因素,于是,他向他一一讲述了纤纭的种种,他的目光时而忧虑,时而惊恸,时而落寞至极,他最终答应来南荣府医人,却提出三个要求,一,不可向纤纭提到他半句;二,替他找寻一个女孩;三,他要……见纤纭一面!
子修凝眉,虽是心中有所估计,却仍不可相信心内的猜想,回望向纤纭,却在她的注视下,缓缓低垂了头。
没有做贼偏偏心虚,她眼中的责问与恨意无不刺痛着子修的心!
纤纭亦知道,她不能怪他,她不该怪他,可是,她……却只能怪他!
撕破的衣袖,冷冷飘然风中,芊雪方才回过神来,连忙转身奔到纤纭身前,倏然跪倒:“婕妤,婕妤,这便是奴婢的大哥,婕妤说过,待找到大哥,便放奴婢回去。”
她说得激动,语声颤抖,纤纭目光缓缓低下,再缓缓抬起,欧阳夙纠缠的眼神便避开在一侧,他不语,可是……却足以将她撕碎!
他怎还需要说话?怎还需要开口?怎还需要一一道来?
热烈的拥抱,欣喜若狂的泪水,那跪在地上的女子,已为他一一说明!说明了这三年来,他杳无音讯的缘由!
见纤纭不语,芊雪连忙磕下头去:“婕妤,奴婢……”
“住口!”纤纭声色如霜,本是芊雪已然惯常的,可今日却尤其冰冷,仍是叫她不寒而凛,惊颤的举首,望着纤纭霜冷的绝色容颜,泛着淡淡深入心骨的苍白!
她冷冷的望着她,居高临下的目光,有尖刻不可遮掩的恨意:“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就是说了,你既已入宫,便要唯我之命侍从,我想要你出宫,你留不下,我不想,你……也走不了!”
一字一顿,一声一颤,眼光一点点移视在欧阳夙身上,欧阳夙豁然抬眸,凝结的目光,在对视中渐渐暗淡。
他何其了解纤纭,怎不知她心